“桃醉,你去祖母院,讓人收拾兩件祖母的衣服,厚的薄的,各帶一套。”
“小姐,你這是要出門?!”
“是。祖母這個時辰必然在路上,京城和大國寺之間,只有幾座涼亭,四面透風。
我去接祖母。”
“小姐,先不說這冰雹砸在身上,生疼。
單說小姐十指受了傷,若淋雨冰砸,感染可怎麼辦?”
“我無恙。不看到祖母無恙,我不放心。”
“小姐,讓桃醉去吧!”
“桃醉另有其它事情要辦。”
桃枝知道小姐是極有主意的,見勸不動小姐她立刻打開衣櫃,取了件厚些的麻衣,又備了火摺子,仔細裝好。
小姐有這麼一個大衣櫃,靠滿了一面牆,衣櫃了卻只有四五件衣服。
最好的一件還是她身穿的藕色煙雲裙。
桃枝忍不住心酸難過,眼看淚滴子又要落下來,趕緊偷偷擦了去。
半盞茶後,桃醉懷裡抱着包裹,裹着一身冷氣站在了屋檐下。
三七默不作聲接過包裹心細的發現,還帶暖暖的溫度,擡眼看見她衣服已經溼透,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更是冰涼。
見三七接過了包裹,桃醉這才抖掉身上的冰雹。
桃枝上前兩步忙又從三七手中接過包裹,和小姐的包裹合在一起,打了結實的結。
跨在了小姐的胳膊上。
又取了斗篷仔細給她帶好。一遍又一遍的囑託:“小姐路上一定要小心。路滑,尤其小心腳下。”
冉長樂一邊點頭,一遍交代:“桃醉,晚些時候備着披風和油紙傘,去書院接爹爹。”
說完,一股腦扎進了冰雹中。
一輛青灰色馬車裡,窄的只能容下一人,若兩人,就會擁擠不堪。
馬車車頂的葛布,由於用的太久,有些地方已經有了細小裂縫。
冰雹一粒一粒的砸在上面,這破舊的葛布硬是顫巍巍的抗下了。
只有雨水順着裂縫,一點一點落在馬車裡,又順着木頭的間隙,滴在了地面上。
“老夫人,都怪賤妾,惦念家中,急着趕路,連累了老夫人,在這荒郊野地受苦。”
冉李氏——冉問之唯一的妾,柔柔弱弱的哭着,話裡滿是自責。
皮膚白皙,身段婀娜。一身梨花白的挑線紗裙,款式雖過時了些,但難掩嬌弱的氣質,反趁得她更加楚楚可人。
再加上梨花帶雨,是個人都恨不得把她放在心尖上好好呵護。
可老夫人閉目養神,並不理睬。
只是時不時咳嗽幾聲,一咳就是四五聲,彷彿要把肺咳出來般。
她的裙角被滴落的水打溼,她的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她正襟危坐,蒼老的手不停的撥動着一串佛珠。
冉李氏哭了一會,見老夫人並不搭理自己,拿着帕子擦拭了眼角,顫巍巍的道:“賤妾不打擾老夫人休息了。等冰雹停了,再來稟告老夫人。”
老夫人依舊閉着眼,甚至睫毛都未都一下。
冉李氏暗自捏緊了帕子,又擠出幾滴淚,輕輕退出。
馬車外的桂嬤嬤趕緊掀開車簾子,看見冉李氏梨花帶雨,肩膀處一片水績,忍不住寬慰出聲:“姨娘,快回馬車,仔細這冰雹。”
“有勞桂嬤嬤了。老夫人怕是染了風寒,哎,我們都沒有準備厚衣,這可如何是好?我那還有些糕點,一會兒讓春兒送過來,讓老夫人先將就吃一些,存些體力。”
“還是姨娘細心。老夫人早飯只喝了半碗粥,現在已經過了午時,還未吃任何東西。老夫人又咳了一路,奴婢聽着心裡揪心。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沒有吃食又沒大夫,可如何是好啊?”
“桂嬤嬤不用太擔心,衆多夫人也停着呢,人多,倒也不怕。”
“姨娘快回馬車內。仔細冰雹。”
帶馬車外面安靜下來,只聽見冰雹砸在車頂的聲音。
老夫人這才睜開了眼。
一會,桂嬤嬤敲了敲車簾,小聲問道:“姨娘送來了桂花糕,老夫人先吃些吧?”
等了片刻,馬車內沒有聲音傳出。
桂嬤嬤輕輕掀開一角簾子,把一碟桂花糕放進了車內。
說是一碟,其實也就只有兩塊。
老夫人看了眼,又閉目養神起來。
“哎,姨娘,那麼柔弱又心善,卻偏不得老夫人歡喜。”
桂嬤嬤搖搖頭,身子儘可能的縮成一團。期望少受些雨淋和冰打。
不遠處的涼亭裡。
坐了幾位穿金戴銀的夫人,圍着一張小圓桌。圓桌上擺放幾碟糕點和果子,還沏了香茗,冒出絲絲香氣。
侍郎夫人翹着蘭花指,原本她乘坐的馬車加了防滑,是完全可以行走的,但她故意停了下來,爲的就是看冉府的笑話,只怪冉府窮的響叮噹,偏一副清高的模樣,連長公主的顏面都不給。
長公主乃先皇最寵愛的女兒,亦是當今聖最疼愛的胞妹!
有多少人擠破頭皮都見不到長公主一面,更可況長公主屈尊邀請她一個小小無品階的後宅老夫人!她不知好歹竟拒絕了!
哼!
果真是小戶人家,大好機會擺在面前都抓不住!
她心中又冷笑一聲,抿了一口冒着熱氣的茶水,直到暖意直達心底,
又抿了一口茶水,開了口:“這冉府後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