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起將車準確的開到停車位裡,慢慢踩了剎車,而後掛空擋提手剎,整個動作都透露着溫和沉穩。他將安全帶輕輕解開,對身旁的顧嘉妮說:“到了。”
他送她到樓下,她感覺到他有要走的意思,上前一步問道:“不上去坐坐?”
他眸光一閃,她卻故作輕鬆,笑着說:“我剛回國,你不爲我接風洗塵?”
她真的一點沒變,這樣招呼着他,不帶愧疚,甚至連歲月都格外疼惜她的容顏,一切如前,她對他的熟稔程度,就像昨天兩個人還在學校的圖書館裡接過吻。
“阿起,我離婚了。”染了亞麻色的短髮下是一雙無辜的大眼睛。
“你告訴我這個幹什麼,我沒興趣知道你的私事。”他的話冷的每個字都能掉下冰刀來。
“因爲我對你的事感興趣,可你又不肯告訴我,我只好說說我的事。唉,果然啊,果然你有了小姑娘就忘了舊情人了。”
“你其實根本不必來找我的。”
“可你不還是出來送我了?”顧嘉妮笑起來,走近她,“我知道你想我了,我也想你。”
“我不想你,我出來只是爲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你麻煩還少嗎?你也知道,很多家公司想和嘉恆合作,我看那個叫什麼歐柏妮的公司提出的條件就挺誘人的,都考慮着,我剛回國,國內的行情我也不是很瞭解,還請傅老闆多多指教。”
傅雲起一怔,不溫不火的答應。然後就被她拉上了樓。
她將櫥櫃頂層珍藏的紅酒拿了出來,倒了一杯在被子裡。
她將杯子遞與他,微笑着:“嚐嚐看。”
他輕輕抿了一口,酒體的確絲滑香醇,但他此刻的心卻不在這個上面。顧嘉妮轉身坐到他身邊,撥弄了下鬢角的髮絲,舉手投足間都散發着獨屬於她這種成熟、女性的氣息。她抿了口酒,然後說:“阿起,我們什麼時候訂婚?”
“很急嗎?”傅雲起脣角微勾,臉上有些疲憊。
“也沒有。”顧嘉妮說,她當然不會告訴他,此刻的她有多心驚膽戰。面對那個小了她七歲的周抱玉,她比他還要心慌。
她走過來纏抱着他的腰,將臉貼到他的胸膛上,深深地呼吸一口氣:“阿起,我爸爸剛纔來電話了,他問我們什麼時候過去商量下訂婚的事,你有空嗎?”
傅雲起身子一僵,儘量讓自己的語氣緩和下來:“我說過,就明天。”
“嗯。”她點頭,雖然已經不知道自己盼着天盼了多久,“阿起,你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他沉吟着,沒有回答,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待到顧嘉妮擡起自己有些慌亂的臉,他纔回神。
“我沒說過我要離開你。”他說。
可有的時候沒說,不等於不想。
即使現在不想,也不等於以後不想。
“嘉妮,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那些話嗎?”
顧嘉妮身子僵直地從他懷裡站起來,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沒有說話。
“抱歉,嘉妮。我本來也以爲自己會喜歡你一輩子的,不管你喜不喜歡我結沒結婚我都會喜歡你,可是現在我才發現,其實那不是喜歡,那隻不過是……習慣了而已。”
他端着酒杯起身,從她身邊走過,來到陽臺,背對着她,仰頭喝下半杯的量。
顧嘉妮抿着脣,轉身,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見過顧嘉妮的人,都會說她比抱玉好看多了。尤其她以前也是資深模特,是正宗的美女,頭腦靈活知性,人也嫵媚嬌俏,俗稱美貌與智慧並存。當她用那種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時候,恐怕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有上前安慰的衝動。
而此時她正盯着傅雲起。
“既然已經習慣了,爲什麼不堅持下去?我們現在能在一起了,你爲什麼不堅持一下?”她流着眼淚,全身顫抖地對着傅雲起說,“周抱玉有什麼好,她和你經歷的有我多嗎?你忘了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喜歡李小龍,還去過武館學習詠春拳,你說你要保護我,我們一起跑業務刷單子一起應酬,你騎着自行車帶我去公司棚拍,你爲了我和攝影師大打出手,那個時候我們什麼都沒有,我們還是那麼開心,你都忘了嗎?”
說完,她不經意向下一瞥,看到傅雲起手裡居然是攥着戒指盒的,藍色天鵝絨的盒子,他本來是想酒會結束就跟抱玉求婚的。
“嘉妮,可能你覺得抱玉沒什麼好,可我就是覺得她很好,我覺得她值得擁有更快樂的生活,我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麼
時候開始,看着她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的時候,滿嘴是血卻還要逞強的時候,就特別想保護她。生活欠她的,我都想還給她,我希望她像這個年紀所有的女孩子一樣,每天不求上進不思進取,煩惱的無非是去哪裡做做指甲,不需要起得比我還早,我希望我早上起牀時她還睡着,我希望她用該努力上進的時間用來呵護自己的臉蛋,聽所有的笑話都會笑,什麼都不會,不需要處心積慮討好別人,什麼都不要,放肆地活,愛每一個想愛的人,吃所有想吃的東西。嘉妮,你能明白嗎?”
顧嘉妮的手不自覺得來到了衣服的領口處,如果這麼做能讓他的心居留在自己身上,或者讓他心裡加深對自己的責任的話,她是不是可以比得過那個周抱玉?
傅雲起渾然不知,只是奇怪她爲什麼一直都沒有說話,便回頭看着她。
“你怎麼了?”他問,本能的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她那樣的眼神,是他以前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傅雲起不否認,顧嘉妮是美的,但那是一種對前任今日的欣賞,就算到了最後要分手,他也希望是心平氣和的,把傷害降低到最小。
“嘉妮,時間不早了,我想我該回趟……”
他剛轉身,就驚得睜大了眼睛。
顧嘉妮脫了自己的衣服。
全部脫了,在他面前。
這樣的突發狀況是於佑和根本沒有料到的,雖然第三壘這種事,他和她之間發生過,但卻從未像現在這樣,她將自己脫得一絲不掛,站在他的跟前。
傅雲起的眼眸裡閃過一絲震驚,接着站直身子,蹙眉:“你這是做什麼?”
他一把將沙發上的毯子車過來,把她的身子遮住。
“這是我最大的籌碼。”顧嘉妮幽幽的說,“我在你身邊那麼多年,現在沒有別的奢求,只希望你能像我愛你一樣的來愛我。”
傅雲起啞然。
“阿起,我一直很愛你,真的很愛。”顧嘉妮靠近,雙手摟着他的脖子,原本披在身上的毯子從她肩膀上滑了下去:“疼我一夜,讓我爲你生個孩子,好不好?”
傅雲起還沒開口,整個人就被她忽然推到了那寬大的沙發上。
Wшw▪ тt kán▪ ¢○ 看她平時溫柔賢淑的樣子,剛纔一狠心力氣竟然那麼大,沙發是柔軟的,兩人倒了下去,一陣動盪。
顧嘉妮的短髮甚至都飄了起來,又軟軟的落了下去。
“我真的很想像以前一樣,得到你的疼愛。”她淚光瑩瑩,楚楚可憐,已經開始解於佑和的襯衫扣。
傅雲起按住她的手。
她的臉上露出很急切的表情:“阿起,要我,要我一次好不好?你沒什麼損失的,你都很久沒有和我一起做了,你放心,今晚,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來服侍你。”
傅雲起扶住她的雙肩,大腦一陣混沌不堪,他本來是想將她推開,卻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力氣,只覺得眼前顧嘉妮的臉朦朧模糊。她光着身子壓在他的身上,他的心頭涌起一股熱量,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必須要清醒理智,將地上的毯子撿了起來,剛想爲她披上,卻被她的脣堵住自己的嘴。
“嘉妮,你何必……”
她停下了動作,淚眼朦朧的看着他:“阿起,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愛你,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那麼愛你,我只想自己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就算你心裡有那個周抱玉我也不介意……”
她越說哭的越可憐,手卻緩緩將對方的襯衣蛻下去,露出堅實的胸膛。
傅雲起愕然,他知道她喜歡自己,只不過沒想到竟然這麼深,他竟從未察覺。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他聲音微啞,如果早知道是這樣,他就不會與她糾纏那麼久,他寧願她像那些女人一樣,早早地看清楚他是個沒心的人,天底下的東西只要他有就都能給,唯獨愛情。
“不。”她含淚搖頭,“我不會告訴你的原因就是怕你會離開我,我不傻,我怎麼會說呢?”
傅雲起勾勾脣,即使在一個受傷的女人面前,他也吝嗇一句甜言蜜語式的謊言。
偏是這樣絕情的男人,卻得到了那麼多女人的心。
“你知道嗎,從我第一次見你我就好喜歡你,好想做你的妻子,和你生活在一起。我知道你心裡有答案,可我還是在期盼,天天都在禱告,我要的不多,只希望能在你身邊陪着你,爲什麼這麼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讓我如願以償……”
……
“我承認我嫁給皮埃爾是因爲我的私心,是因爲我想獲得更多的東西,我希望自己的設計能夠得到更多人的
賞識……”
“我是真的沒辦法了,所以纔在媒體面前宣稱就要和你訂婚的事情。我知道你不會介意,不會在乎,可是我還是在期待,以爲你會答應,就算是騙騙我,我也會很開心的。可是你沒有,你的反應就是和往常一樣的不冷不熱,你知道嗎,我恨極了你這種態度……”
他像安撫小孩子一樣,拍拍她的背:
“好了,不哭了……”
顧嘉妮依舊搖頭,瞬時解開他腰帶上的暗釦:“我就那麼差嗎?差到你連碰都不想碰一下!”
他喝了一整杯的紅酒,頓覺腦中沉悶,口乾舌燥:“嘉妮,你往酒裡放了什麼……”
“阿起,疼我一個晚上,就一個晚上,好不好?”
其實很明白了不是嗎?你不在乎的,即使說她是你的未婚妻,那也只是形式上的。你對任何人都沒有其他想法,對任何人都不溫不火不冷不熱,而真正能讓你有感覺,讓你眉頭深鎖讓你心臟微顫的人,還是隻有你心底的那個人,一直都沒有變過,不是嗎?
傅雲起本能的用最後一點理智捉住她的手腕,她卻再次堵住他的脣,舌頭探進去,輕易撬開他的牙齒,與他脣齒糾纏。他口腔裡紅酒的味道席捲而來,如一股暖風讓她情不自禁的深陷。
窗外萬家燈火。而她在這一刻,這一刻,她像所有急切想要索取到溫暖與疼愛的女人一樣,不顧一切的讓身體緊貼在他的身上。
傅雲起想要起身,脖子卻被她的手牢牢地抱住,抵死的抱住。
他掙了掙,她的力道反倒更緊。
迷迷糊糊中,他只覺得身前柔情涌動,甚至周身有些發麻,他本有一刻是想拒絕的——
卻也只是一刻而已。
被夢境驚醒的時候,抱玉一頭一臉的虛汗,入目便是大片大片的白,慘烈而恍惚。病房外已經是漆黑一片,房間裡很靜,只有細微的呼吸聲從她身側傳來,她的手指被緊緊握在許盡歡手裡,她已經埋頭睡了過去。
她動了動,許盡歡被驚醒。
“抱玉,抱玉你沒事吧抱玉,你醒了啊?”她用力握住她的手,不管她們倆之前有過什麼樣的矛盾,此刻兩手交握都異常真心。
“好多了麼?”她問。
她不做聲,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你現在很虛弱。”許盡歡頓了頓,良久,才輕聲接下去,“醫生說,你有了身孕,你就算再恨極了傅雲起,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出氣。”
什麼……
她猛地回頭,睜大眼睛看着許盡歡。
良久,她嘴角帶了一絲笑意,哀傷的笑意,“我有孩子了……你是說我有孩子。”
許盡歡用力點頭,“萬幸你和我乾兒子都沒事。”
孩子,孩子。
難怪這些天裡胃裡那樣難受。
手指緩緩滑到腹部,如果在這天之前,你是福,而此時此刻,你卻成了災難。
老天,你這個玩笑開的太殘忍了,真的太殘忍了。
“你可以解釋,我去幫你給大老闆解釋,說你懷孕了,你有了他的骨肉,有了小寶寶。”許盡歡急切道。
“不用了。”
心裡痛到麻木,只留下一片死灰,如同窗外靜謐濃黑的夜,望不到一絲光亮。
“爲什麼?”她問。
抱玉沒有說話,只是舉起手機,拿給盡歡看。上面是一條彩信,陌生的號碼,照片上是裸着上身的傅雲起,睡得香甜,旁邊是顧嘉妮得勝的笑臉。
最俗套的手段。
也就是說,在她痛哭失聲的時候,在她被記者咄咄逼人的時候,在她知足跌下樓梯的時候,在她差點小產的時候……這些時候,傅雲起,正在別人的牀上,赤.裸.裸地和別的女人糾纏在一起,以他乾淨而性感的成熟身體,和對方一起,黏膩的、滾燙的、彼此融化膠着在一起。
用他當初在她牀上用過的.姿.勢、說過的甜言蜜語。
“我去跟他說,你告訴我地址,算了,不用你告訴,我去問程西斯,然後我找到大老闆就告訴他!你在這兒等着我,我會很快回來!”許盡歡放下手機,蓬亂着頭髮就站起身拿過外套和包包,準備往門外走。
“你敢。”抱玉開口。
許盡歡心一橫,“你看我敢不敢!”
“你要是敢去告訴他我懷孕的事,我就……”
話未說完,盡歡背影一頓,回過頭來,“你就怎樣?”
她沒吭聲,過了許久嘴角才浮起一絲笑來,心一凜,看着她說,“我就死給你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