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莊稼算是保住了。
然而,外面,卻因爲這一場乾旱,完全變樣了。
“唉,今天下囤河的那一個村莊,據說發生了瘟疫啊。好些人都死了,村莊都被封了。如今,沒人敢胡亂出門,一旦村裡面有人得了瘟疫,就全村都被封死……”
“可不麼,咱們村現在不到萬不得已,都不回孃家了呢。”
“唉,這是受了瘟的。那些沒受瘟的,賣兒女的也不少了呀。據說,外面現在好多人都撿媳婦兒。只要你家裡提供一點吃的,管它大媳婦小姑娘的,都能撿到一些。”
媳婦兒只要提供飯就可以撿回家。
到這時候,李紅梅深刻感受到,這天災給古代人帶來的傷害,是有多大。
隔天,因爲錢大同要貨鋪的計劃書,李紅梅也去了一趟城裡面。
看着蕭條了許多的坊市,沒生意打瞌睡的各類店鋪,李紅梅的眉一直沒舒展開。
往常,黃家貨鋪的生意好到爆。
但是今天從這兒過,發現只有爲數不多的一些人。
顯見的,這一次受災,好多人都只能勉強維持着溫飽。
與之相反的,倒是前面糧鋪的生意,居然有不少人在圍觀着。看到這一幕,李紅梅的心咯噔一下。
“唉,這糧食,又漲了呀。天災時,這糧食,就越發的漲。”
“可不麼,誰都擔心災難來了,到時候沒糧食吃啊。我們家員外非要讓我來買,就算是貴一些,也得買啊。”
看着這一羣排隊的人,幾乎全是家僕打扮的人,李紅梅加快了腳步。
受災最可怕的是什麼?
其實災難降臨不可怕,最怕的卻是人心啊。
一旦人心慌亂起來,發生的後果,就各種可怕。
象現在,搶糧。
糧食漲價。
賣掉兒女,買到的糧食,還沒有一口袋。這樣的日子,讓老百姓怎麼活?
若是朝廷再不有所做爲,那麼揭杆起義的人也就極有可能發生。
正這樣想呢。
卻聽到遠處有人傳來大聲的嚷嚷聲。
“不得了,不得了啊。
前面下順子村的黃十囤,有人反了天了呀。那些難民,衝擊了官府,愣是把府裡的人給搶劫一空。那位官爺,也被砍了腦袋喲!”
完了,造反派也來了。
這一下,李紅梅是再沒心思在街上閒逛。
到錢家時,錢大同正準備出遠門。
看見她來,立馬拽住她。“你來,你來,這一片兒,估計要亂了。你在家裡帶着小胖幾個,一定要小心點兒。要是形勢不妙,就往合洲來,我在那邊兒還有商鋪,也有產業。”
原來是交待事情的。李紅梅倒是記了這個情。
“行,要真的呆不下去了,我會考慮帶着小胖來找你的。你這一次是帶着弟妹一起去?”
錢大同一拍大腿,“這也是我急着找你來的緣故,那啥,你把沉香帶去山裡,讓她跟你住一段時間。這個她一個在這兒,我也不放心,她也不……不是太方便的。”
提到這事兒,錢大同還是很爲難的。
他原本是想湊合着就跟肖沉香成親得了。
然而,突然間出了這麼多事兒,想要辦酒也不合適。如此一來,這件事情,也就此擱下。
他現在是有正經事兒要做,若是辦好了,以後就是這三和城的二把手。
若是辦不好了,也沒多大的損失。但是肖沉香,總不能帶在身邊兒啊。留在自己家裡,名不正言不順的,也不合適。是以,想來想去,就尋思着把人寄在李紅梅這邊兒。
李紅梅挑眉,有些不樂意了。
“我說錢大同,你這一走就摞擔子,先是有你兒子託我家。現在又是你未來女人託我家,你當我這兒是哪?收容所?”
“這……”
“大同,你去吧,我……就在這兒呆着。我就是錢府的一個下人,在這兒等着老爺你回來。”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間響起一個女人清脆的聲音。
李紅梅聽着這音兒,倒也不好意思了。
其實,她只是想着上一次錢大同威脅自己的事兒,這會兒心裡不舒服,就想拿捏着這傢伙。可如今,人家肖沉香直接就陳情,願意以僕人的身份呆在錢家。
不得不說,這女人,倒也算是有點兒魄力的。
“這個……沉香,這樣對你不公平啊。我怕到時候那幫人說你壞話兒。”
錢大同不依了,上前握着肖沉香的手着急地勸。
“老爺,這事兒,你也甭爲難我了。在沉香的心裡,我是認定了你的。暫時只是換一個身份在這兒呆着,有何不可?其實,要不是老爺你當初開恩,沉香我也早就出事兒了。哪怕是真的當你的僕人,沉香也不計較。”
錢大同聽着,內心還是很感動的。最後,狠狠瞪一眼李紅梅,“你這女人,求你辦個事兒,就這麼麻煩的。”
李紅梅咳嗽一聲,擡頭看天空,不理會這傢伙。誰叫,你丫的要威脅我。這事兒,我記你一輩子呢。
倒是肖沉香,輕輕拽了拽錢大同的衣袖,“你也是,人家紅梅爲你做這麼多,我這樣的小事兒還麻煩人,你好意思啊你!”
“嘿嘿,這個,還是我家香香大氣,不象某些人啊,小肚雞腸的。”
李紅梅扭頭看雲朵,我就不搭理你了。
“好了,我走了,要有事兒,你們商量着來。”
終於,錢大同離開了。
肖沉香抹着眼淚對李紅梅發出邀請,“紅梅,咱們進屋兒坐會吧。”
李紅梅想了想,還是跟着這位錢小胖即將的後孃走了進去。
其實,對於這位錢大同突然間帶回來的美豔女子,李紅梅和錢小胖都是很好奇的。
雖然錢小胖沒過多地說這女人,但李紅梅還是操心的。
“紅梅,你這邊兒請,老爺總是說你人特別的好,爲人也聰慧機靈,總跟我說要叫我學着你一點。以後,你可得常來看看我。”
肖沉香一路走,一邊兒說着好聽的。
李紅梅淡淡一笑,“你過獎了,我就一普通的農婦。小胖,也被我當成親兄弟一樣的看待着的。”
肖沉香一愣,旋即,便正了色迎視着李紅梅的眼,“我就知道,你會爲了那孩子的事兒跟我說道。其實吧,我現在跟你說這樣的事兒,略有些尷尬也有點早了。畢竟我現在並不是錢大同的妻子。”
李紅梅點頭,但又指出,“但如果沒有意外,你肯定會是錢大同的新妻子。這一點,小胖也默認了的。”
“希望吧。既然今天咱們把話都說到這兒了,我也可以向趙夫人你擔個保。若是有一天,我肖沉香真的當了小胖的母親,我定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的。”
李紅梅嗤笑,有些漫不經心地拔弄着一邊的花朵。
“肖夫人,你覺得……我會信?”
肖沉香澀然地笑了,突然間掀起自己的衣服。
“你看……”
“啊?”
當看清楚肖沉香肚子上的那一道疤痕時,李紅梅傻眼了。
“這一道傷痕,是我在遇到老爺之前,被另外的男人割傷了的。這一道傷痕……不僅僅讓我差點兒死掉,還讓我以後,再也無法生育。據大夫所說的,就算是能生,機率也小的可憐。”
這一下,李紅梅倒是不好意思了。
她尷尬地收回眼神,“那個,我不知道有這樣的事兒。”
肖沉香倒是看的開,“所以,我並不怨你有疑惑。畢竟,換了誰這樣跟我說,我也會懷疑的。”
李紅梅再一次挺身,正經地打量着面前的婦人。
不得不說,肖沉香真的極美。
那種婉約,風情,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高雅,總讓人懷疑,她怎麼會是一個普通的婦人呢。
“你喝茶。這茶,據說還是你家裡流出來的。聽老爺說,你家那口子,也去了外面做茶商生意。”
收回打量的眼神,李紅梅輕輕啜飲茶湯。
“嗯,是我們家生產的。說真心話,肖夫人你也不象小家之玉,你身上從內到外的優雅,貴氣,不是一般的人家可以養的出來的。你要嫁給錢大同……確實是很讓人意外的。對了,夫人你身體受損,錢大同他知道不?”
在這個女人以生育爲大事的時代。
若是一個婦人光是好看,卻無法生育,這也是很夠嗆的。
肖沉香淡淡地吹開浮沫兒。
“這也是我欣賞老爺的地方。他知道,但還是對我極好,也很尊重我,並不會象旁的男人那樣,對我這樣那樣的,非要生出旁的心思。我只是想……穩定下來,別的,沒有太多的想法。”
這後面一句話,可算是有點兒意思了。
李紅梅不再多問,只是喝茶。
“那行,看肖夫人這樣,也是個爽利人,要是擱這兒住的不舒服了,你可以到我們家來住着。到時候小胖放假了,估摸着也會在家裡的。你們母子倆,也能相互促進一些感情。有些感情,或許早一點促進,還是好一點的。小胖這人,表面上看一切都無所謂。可事實,他是赤子之心,對什麼事情,尤其是親情,都極敏感的。希望,你能走進他的心房。”
肖沉香聽到最後,優雅舒心的笑容緩緩綻放。她真誠地起身,“謝謝李夫人,沉香會努力與小胖接觸的。”
李紅梅點頭,正打算要離開。
肖沉香卻插了一句。
“最近世面不是太穩當,我家老爺囑咐的事情,夫人也須注意一二。瞅着這外面啊,恐怕會亂的……”
會亂。
這不就是李紅梅擔心的事情麼。
現在,又扯到了亂字。
李紅梅的心,再一次沉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