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淚流滿面的陶陶,青葉愣在原地,過了好一會才勉強從口中擠出三個字,“爲什麼?”
陶陶痛哭不止,口中含含糊糊地說道:“小姐,你若……你若同赫連師父走……走了,那……那就是推侯爺去死啊!”
陶陶這沒頭沒腦的話讓青葉震驚不已,她厲聲說道:“你快把話說清楚!”
青葉不知,昨夜之前,這世間最希望她與赫連長相廝守的怕就是這陶陶小仙了,只是,昨夜陶陶無意聽到了青松神君與緝熙的談話,一切就都變了。
昨夜伺候青葉睡下後,陶陶想着飯廳還沒收拾妥當,便向前院走去了。不料行至半途,卻見着侯爺書房的燈亮着,難道侯爺回來了?陶陶心中疑惑,便向書房走去,邊走還邊嘀咕,不知侯爺用過晚飯沒有?
還未走近,便聽到侯爺在同誰說話,因着那會時辰也不早了,他的聲音便很清晰地傳了出來。
“數百年了,你倒是第一次親自找我。”
“事出緊急,還望神君見諒!”那個聲音,儘管時隔百年,陶陶卻立馬分辨出,與青松神君說話的,正是那太恭元君緝熙!
難道,他來凡世了,陶陶禁不住心中的好奇,悄聲往窗邊靠了靠。是緝熙不假,卻不是他來到了凡世,原來,他正與青松神君通過幻靈鏡在對話。這面鏡子陶陶是知道的,是當年他們前往凡世時,太恭元君交到青松神君手上的
“發生什麼事了?”青松神君的神色凝重了起來。
幻靈鏡中,太恭元君依舊還是那般蒼老的模樣,使得表情看起來也不那麼分明瞭。
他緩緩說道:“今日天帝來找過我。提到了魔族的一件神兵——醉笙戟!”
“醉笙戟?”青松神君重複了一邊,滿臉的疑惑。這醉笙戟他自然是知道的,正是青魔一族老魔尊的兵器,當年在六界中,這把神兵所到之處不知帶去了多少的殺戮,他繼續說道:“這醉笙戟當年同那老魔尊一樣,可謂是惡名遠播,只是魔尊死後它也一併消失了,不知天帝爲何會突然提起?”
緝熙是和平時期飛昇的天神,自然未見過那上古戰時的神兵,所以他提起那醉笙戟語氣也是淡淡的,“那醉笙戟並未消失,據天帝所說,它一直都藏在惡靈之境的死亡沼澤之內。”
“什麼?”青松神君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若是藏在死亡沼澤內,爲何萬萬年來都未被發現?”
“因爲藏它的人,正是老天帝!”緝熙的話引得青松神君心中一震,見他不自覺瞪大的雙目,緝熙繼續說道:“我們都以爲當初老天帝取一曲玲瓏心造了伏魔境,卻不知,他還取了另三曲,以醉笙戟爲引,封印了惡靈的源頭。我原本還疑惑,不過惡靈入體,應該不至於讓老天帝殞命,如今看來,是因爲老天帝失了半壁玲瓏心啊!”提起歸於虛無的老天帝,緝熙有明顯的動容。
青松神君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過了半晌,他纔開口道:“難怪當初已化作煉獄的六界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恢復成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原來如此……”畢竟是上古尊神,青松神君很快便平復了心情,隨即問道:“如此看來,你對此事,先前也並不知曉?”緝熙還是一個尋常小仙時便跟在老天帝身旁,老天帝也素來對他另眼相待,因此,許多事情,他們這些天神或許不知,緝熙都是知道的。
見緝熙點了點頭,天帝聽聞這個消息,儘管他是相信的,但還是想來找緝熙確認一番,卻不料緝熙對此事也不知曉。
青松神君又問道:“那,天帝又是從何得知的呢?”縱使身爲天地共主的老天帝,在小天帝玄光面前不過也只是一位父親,所以,這些事情,他定是不會告知小天帝讓他擔憂的,這一點,青松神君更是清楚。
“是混元天尊,天地間知曉這件秘辛的除了老天帝本人,便是這混元天尊了。”
聽緝熙這麼說,青松神君點了點頭,確實,當初老天帝執掌六界,肅清這天地間的惡靈,混元天尊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只是”青松神君心中仍有疑惑,“天尊爲何忽然會提及此事呢?”
“這,便是我今日找神君的緣由了。”緝熙緩緩開口道:“原本這醉笙戟在死亡沼澤內安分了萬萬年,不料近日卻有衝破封印之勢。因惡靈之境是魔族之地,死亡沼澤中的異象被魔族率先發現,他們以爲有神兵出世,好在那新魔尊在混元天尊的教導下能夠識得天族的靈力,沒有草率地破除封印取走神兵,不然天地間,怕又會有一場浩劫了。”
“那天帝預備如何處理?”青松神君若有所思地問道。
“我也這般問過天帝,他卻說,暫時什麼都不要做!”緝熙臉上明顯露出幾分擔憂。
其實,天帝玄光已經同混元天尊一道去到惡靈之境,合二人之力將醉笙戟上的封印又加固了數層,儘管不及老天帝三曲玲瓏心的靈力,但也保證這天地間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的安穩了。
當然,緝熙還沒有來得及知曉,因此,他的神情也很是凝重,顯然對於天帝的決定不是很理解。
不理解的自然還有青松神君,“那是爲何?”,青松本想着,發生這等大事,天帝或許該要召回自己,帶兵去惡靈之境鎮守封印,縱使不讓自己去,也該派旁的天神去,但如今卻是讓他們什麼都不要做,他實在不解。
緝熙彷彿洞悉了青松神君心中所想,搖着頭回道:“聽說這也是混元天尊的意思,那惡靈之境畢竟是魔族之地,若是天族貿貿然派兵前去,怕是會引起其他諸界的不安。據說魔族已經派兵鎮守了,所以天帝便不讓我們輕舉妄動。”
“青魔一族對我天族向來虎視眈眈,保不準那荀無羈會不會趁此機會引發六界的動亂!”儘管荀無羈對青葉關愛有加,但在青松神君心裡,他可不是什麼善茬。那樣野心勃勃的人,如何能夠讓人安心?
緝熙卻是平靜地說道:“神君倒也不必過分憂心,面對惡靈,六界的安危便是一體的,想必那魔尊知道輕重,更何況有混元天尊看着,料想那荀無羈也不會讓好不容易振興的魔族去冒險的。”
青松神君忽地想起一個人,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問道:“此事,赫連神君,可曾知曉?”
提到赫連,緝熙臉上看不出意外,青松神君心中便有幾分明瞭了。
緝熙帶着微不可查的觸動,開口道:“想必還不知。當年的變故,天帝總覺得他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且他與赫連神君素來交好,如今赫連神君尋得青葉,天帝更不忍他再次承受分離之苦,所以並未告訴他。”
果然,青松神君的猜測是對的。
“所以,你一早便知道赫連神君找到了青葉,想必星辰常常爲他倆打掩護也是你授意的吧?”青松神君這般問着,心中已經很肯定了。見緝熙默不作聲,青松神君眉頭微蹙,又問道:“你不是一直都反對他們在一起的嗎?況且,你對青葉的心思,我也是知道的。”青松神君心中有些惋惜,隨即說道:“你和他之間,我倒是更中意你一些,只是你卻一直將這心思藏着,實在可惜了。”
緝熙明白青松神君話中的真心,心中一暖,但很快這層暖意便被苦澀沖淡,他苦笑道:“我如今這樣……”一聲長長的嘆息後,他又說道:“我的心意,青葉是知道的。可她寧願拔除情根,也不願選擇我。”
青松神君心中不忍,惋惜之情更甚,語氣也急了些,“那你因爲你說得太晚了,那時候她對赫連情根深種,又被他那樣狠狠傷了,自然是萬念俱灰,不肯再接受任何人了。”
青松神君的話不無道理,可這情愛之事本就是這樣,哪怕只晚一點,便也無法挽回了。
緝熙忽然笑了,彷彿釋懷一般,輕輕嘆道:“神君不必安慰我了,我們都清楚,青葉同赫連神君之間的牽絆,比我們所見的要深的多。哪怕她如今記憶全無,可再見赫連,她還是動情了,不是嗎?”
緝熙目光望着虛無的遠方,聲音也有些飄忽,“若是註定與她無緣,那便成全她的幸福吧!”
儘管緝熙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青松神君卻知道,這數百年來,他何嘗不煎熬!
論起世間深情,唯有緝熙!
收回思緒,緝熙又說道:“既然天帝決定不讓赫連神君知曉此事,爲以防萬一,我們還需多多留心纔是。”
青松神君已經知曉他心中的思慮,應聲道:“你放心!”說完這句,青松神君覺得有必要將自己與赫連神君的約定告知緝熙,待他說完後,緝熙卻笑了,輕聲嘆道:“我看,依照他的性子,怕是不會輕易離開青葉的。”
青松神君有些無奈地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定好了三日,且看明日過後青葉的反應吧!若她當真傷懷,我便成全他們了便是。只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青葉拐跑了天界的伏魔將軍,縱使天帝不追究,怕是其他諸神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天帝既能放他離開,必定會有應對之策,諸神那邊,倒不必太過擔憂。”聽緝熙這般寬慰,青松神君的面色果然緩和了些,彷彿釋然了一般,他說道:“大不了我重新做回常青將軍,儘管不如伏魔將軍的神威,但想必諸界也是不敢輕易造次的。若是天地終將面臨浩劫,就算拼了我這條命,也會爲大家守住一份安穩的。”
青松神君慷慨之言,讓緝熙也很受振奮,應聲道:“常青將軍的威名自然能夠震懾諸界的,若是真有那一日,緝熙也不會落於人後。”
擔心待得太久會被發現,陶陶便悄聲離開了。之後青松神君與太恭元君還談了些什麼她並不知道,但這些便已經讓她徹夜難眠了。
所以,當青松神君坐在正廳心事重重之時她不敢多問一句。
所以,當青葉提及赫連神君時,她並不意外。
一整天她都忐忑不安,心中亦是掙扎不已。
同洪雍仙伯一樣,青松神君與百花仙子夫婦對陶陶也有救命之恩的,在常青將軍府數百年,他們對她恩重如山,來到了凡世,儘管名義上還是鎮遠侯府的婢女,可陶陶知道,不論是青葉還是鎮遠侯都把她當作家人一般看待。所以,她真心希望青葉仙子能與赫連神君終成眷屬,可如果這要以讓青松神君的生命爲代價,哪怕神君已經決定成全他們了,自己既然知道真相,就一定要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