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戲謝幕了,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本來還想再坐一會,不過無意間瞟到幾個熟悉的身影,於是青葉開口道:“師父,看來你得送我下去了。”
赫連順着青葉的眼神向下望去,瞬間明白她的用意。
“呼!可算找到你們了!”當青葉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兮爾等三人的面前時,她們也是吃了一驚。
“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麼過來了?”樊華錦率先發問。
“對啊!腹痛可好些了?”兮爾關切的附和道。
青葉搖了搖頭,回道:“額……我當時有些內急,解決了就好了。既然答應了你們,就不能失約啊!不過這個園子還真大呢,我轉了好幾圈才找到你們!”
不遠處的赫連覺得好笑,哪怕如今做了凡人,青葉那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本領倒是隻增不減了。
“本來我們是要準備回去的,不過既然你來了,那我們一起轉轉再回去,可好?”雲兒顯得特別高興,說完便一把挽過青葉的手臂。
“嗯!我們再玩片刻我便送你回去,既然你來了,那我答應星辰的自然也要做到。”樊華錦挑眉說道,英氣逼人。
青葉點點頭,這本是她的用意,自然應允。
趁她們三人不注意,青葉偷偷扭過頭衝着人羣中的赫連眨了眨眼,然後若無其事地同她們一起向前走去了。
赫連回給她一個微笑,其實青葉本來不用演這一齣戲,星辰自然不會追問她的去向,只是如今還不宜跟她說得那麼明白,況且,不論她想做什麼,只要她高興就好了。
轉身離開,天色尚早,該去拜會一個人了。
回到家,青葉便聽陶陶說鎮遠侯爺,也就是她爹回來了,於是她連忙趕到書房去向爹請安。
“小姐,等等。”陶陶攔住急匆匆的青葉,將她引到正廳,將一個托盤交到她的手中,說道:“洪伯燉了湯,小姐給侯爺端去吧!”
看着面前這盅湯,青葉感激的點了點頭。
踏進書房,鎮遠侯與星辰正在說話,見着青葉便停了下來。
“爹,您回來了!”青葉上前,一臉的乖巧。
鎮遠侯看了青葉一眼,略微點了點頭,眼中有些情緒一閃而過。
“爹此番督軍辛苦了,洪伯燉了湯,爹嚐嚐?”青葉走到書桌旁,小心地將托盤放到書桌上的空處。
“我與星辰還有些事要談,你先下去吧!”好不容易同她說句話,卻是遣她離開。
青葉自然有些失落,打她醒來,三年裡,記憶中爹與她都不太親近,好在她也習慣了,畢竟爹是個武將,性子冷淡些也正常,這般想着,青葉也就好受了些,於是便應聲退了出去。
望着她的背影,星辰心裡也是無奈。青松神君何等疼愛青葉這數百年他自然是看在眼裡的,可……數百年前那番變故星辰雖未親歷,但也知道神君該是經歷了何種的錐心之痛。如今的青葉神元盡失記憶無存,所以能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凡人,這自然是好事,可於青松神君而言,過往的種種都歷歷在目,又如何能輕易忘卻,所以連帶看青葉的心情都會複雜幾分。許是他無法平衡自己對待青葉時的心態,所以只好假裝不與她親近。
青葉趴在房中的桌上,有些無精打采。
“小姐,該喝藥了。”陶陶進來,將一個瓷碗放到青葉面前。
“爹又帶藥回來了?”青葉問了聲,也不等回答,便將面前那晚茶色的藥湯端起來一飲而盡了。
“是啊!爲了小姐能夠早日好起來,侯爺可是煞費苦心呢!”陶陶接過碗嘆了句。
“爹是朝廷的鎮遠侯,掌西南幾十萬大軍,本就有操不完的心,還得分心照料我,確實辛苦!”青葉自然不知道陶陶的言外之意,一心以爲自己也好,她爹也好,這府中的衆人也好,都只是普通凡人。
“侯爺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小姐安好,怎能說照料你的分心呢?”青松神君對青葉的疏遠或是無心許是有意,但不論如何,他對青葉都是極其關心的,這點陶陶從不懷疑,只是他們無力去解開這對父女間的心結罷了。
聞言青葉倒是開懷了些,伸了個懶腰,感覺渾身都有勁了。
“誒,陶陶,爹軍中的那個軍醫還挺厲害的,我每次喝過他的藥都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爲了讓一切顯得更爲合理,緝熙煉就的丹藥都會以鎮遠侯軍中軍醫的名義給到青葉,鎮遠侯每隔一段時間從軍營中回來,便將丹藥給到陶陶。而真相,除了青葉之外,府中數位皆是心知肚明,只不過讓這場戲更逼真一些罷了。
陶陶無奈的笑了笑,心想着那可是太恭元君,於是嘆了句:“自然是厲害的!”
第二日午後,春夏之際,上了半日的學,一衆弟子都有些疲懶之態,一個個無精打采的。下午的課是書法與武藝,強撐着睡意習完書法,終於到了武藝課,大家卻也是意興闌珊。因爲夫子與師孃都不會武功,所以過往是沒有這門課的。不過在樊華錦覺得,不論男子女子,有些武藝傍身,哪怕只爲強身健體也是好的。於是在她的多番勸說下,夫子才增設了這門課,由星辰與樊華錦負責教學,他倆的武藝教大家也是足夠的,不過樊華錦雖自小學武,自身功底是好的,可要教授別人,還是缺些門道,而星辰,卻因鎮遠侯的交代,只是隨意教大家些虛招練着玩玩。長此以往,大家對這門武藝課,也就不那麼感興趣了,到如今只當它是一門活動課,願意練習虛招的便練些虛招,想射箭的射箭,玩投壺的投壺,夫子也不過問。
可今日,夫子卻敲鐘將大家都聚到百草堂後的空地上,一衆弟子向着兮爾和翟爾投去詢問的眼神,他倆卻皆是毫不知情的模樣。
青葉低着頭,把手收到袖中悄悄把玩着她的“花無”,想着師父到底會用何種方式來教授自己武藝。隊伍中忽然發出一陣驚呼,青葉疑惑地擡起頭,眼中瞬間燃氣了光彩。因爲她看到夫子從屋中走來,身後跟着一個人,那樣俊美的臉龐,不笑時仿若寒潭,笑起來卻如暖陽,除了她的師父赫連,便找不出第二人了!
而赫連的目光看似空無一物,可當他出現在人羣前的那一刻,便直直地鎖定了青葉。
青葉此時正極力剋制着心中的喜悅,聽雲兒與華錦在一旁小聲的議論着赫連的美貌,卻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好了,安靜!”易夫子站定後便開口了。
見大家都禁了聲,他看了赫連一眼,繼續說道:“這位是赫連,赫先生,今後便由他來教授大家武藝。”
衆弟子皆是一愣,易夫子從前對大家的武藝課可是毫不關心也從未乾涉的,怎麼今日竟給大家請了個武藝師父,還是這般俊俏的公子,實在令人匪夷所思,但眼下卻不是探究因由的時機,不管怎樣,有總好過無,於是大家隨即齊聲說道:“拜見赫連師父!”
赫連微微點頭,並未作聲。易夫子將課堂交給他,喚了翟爾去取劍筒,便進屋去了。
易夫子一走,大家便竊竊私語起來,赫連仿若沒有聽見,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待翟爾取來劍筒,入了隊伍,赫連才擡起頭來。就在他看向大家的一瞬,衆人皆收了聲,不知爲何,似乎自他目光中傳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你們之中,有誰會些武藝的?”他的聲音幽幽響起。
儘管青葉不是第一次聽他說話了,可此時她也隨着另外三位女弟子一道心花怒放起來。
樊華錦在片刻失神後,便與星辰一起出列了。
赫連看了他們一眼,說了句“那你倆先比試一番。”然後從劍筒中抽出兩把木劍扔向了他們。
二人接過木劍, 相互行過一禮後,就持劍比試了起來。樊華錦雖是女子,但劍鋒卻很凌厲,一把木劍在她手中舞得熠熠生輝,連番的攻勢也很迅猛。星辰卻不進攻,只是靈巧地防守着,倒也沒讓華錦討得半分便宜。
星辰與赫連雖然此時才正式碰面,緝熙也並未言明守在青葉身旁的那位天神姓甚名誰,但從方纔青葉看他的眼神,還有自他出現,便一直假裝不經意卻始終停留在青葉身上的目光便已猜出了他的身份。星辰清楚,此番比試不過是做做樣子,自然不需盡全力。再者華錦是女子,自然更要禮讓。
二人一攻一守過了近百招,星辰覺得差不多該結束了,看着樊華錦持劍飛來,他飛身向後退去時卻收了劍,待二人站定,樊華錦的劍直指星辰的胸口。
“好!”衆弟子中爆出一聲歡呼,雲兒與兮爾更是不遺餘力的爲樊華錦叫好。可當二人收了劍,樊華錦卻止住了衆人的呼聲,對着星辰拱手說道:“是我輸了!”
衆人皆是一愣,但隨即便想通透了。星辰的武藝本在樊華錦之上,想要贏她並不難,可要輸的恰當,其中的分寸把握,卻是不易,他在比試的時候還能分心思考,且最後只輸半招,若不是華錦主動提出,他還真是輸的不漏痕跡,十分自然。
樊華錦將木劍放回劍筒,對赫連行過一禮,便轉身回到隊伍之中,星辰抖抖肩,便也提着劍向劍筒走去。可這時,一直不動聲色立在一旁的赫連卻從劍筒中抽出一把木劍,直直地向星辰刺來。
星辰握緊木劍本能了將那一記進攻擋了去,赫連來勢洶洶,他自然也不敢掉以輕心,凝神又擋過一劍,即便他此時已全神貫注,可在第三招時,他手中的木劍還是被赫連打飛了。
衆弟子驚得長大的嘴巴,在他們心中,星辰已經是最厲害的了,不曾想這剛來的赫連師父,那劍法更是出神入化,若是動真格,定能瞬間將星辰斬殺。
星辰心中也很震驚,但面上卻保持着平靜。
“你的劍同你的個性一般,擅守不擅攻,劍法雖好,可出劍太慢,猶猶豫豫便失了先機。”赫連雲淡風輕地點評完,又轉身看向樊華錦,繼續說道:“你出劍的速度倒算快,可步伐混亂,手勁綿軟,而你又過於着急,反倒容易露出破綻。”
他一揚手,頭都沒回,那把木劍便正正好好地落入了遠處的劍筒之中,不理會衆人的讚歎,轉身對星辰說道:“你且帶他們練練基本功。”
忽然他又指向了青葉,說了句“你,把劍筒抱進去。”交代完便轉過身向屋內走去,星辰連忙問道:“那我們該練些什麼?”
赫連頓了頓,說了句:“先扎個馬步吧!”停了片刻又補充道:“我不回不許起來。”
衆人聞言,皆發出一陣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