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馬里人,窮到只剩槍
窗外“砰砰”亂響,還伴隨着爆炸的聲音。
來了索馬里一個星期,時差剛倒過來,大家都睡得很沉。聽見外面的響,我只是翻了個身,嘟噥一句:“什麼節啊?大半夜放鞭炮。”
晨曦來臨。我們穿上防彈衣,整理好裝備之後,準備和往常一樣出門,被嚮導在門口攔住了,他說:“今天情況有點兒特殊,咱們不能出去了。”
昨晚摩加迪沙南城發生了恐怖襲擊,大激戰、大爆炸,有8個人喪生;今天可能還會有些後續的報復行動,我們最好不要出去。
聽人勸,吃飽飯。我們只得卸甲歸房。
被困在了酒店裡。大夥兒無處可去,無事可做,趴在陽臺上,隔着鐵絲網看外面的情況。今天街上確實冷清了許多風吹着垃圾,逛着空曠的馬路,偶爾有幾個人匆匆走過。
傍晚時分,酒店老闆搬了臺電視機,放在院子裡。晚飯後平時很難見到同下榻這家酒店的客人們,紛紛涌到了院子裡我仔細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在電視上看到的熟面孔。
酒店的安保也不時地瞄電視機,原來今天是歐洲冠軍聯賽決賽的日子,德國的拜仁慕尼黑對陣英格蘭的切爾西。這場比賽,英格蘭人笑到了最後,在另外一個戰場上報了“二戰的仇。
院子裡的人都在咒罵,看來他們是支持德國人的。樑紅說索馬里人都很仇視英、法、美,前面倆歐洲國家侵略過索馬里還有長達幾個世紀的殖民歷史;美帝就更別說了,1992,摩加迪沙之戰。
順勢聊到了索馬里的歷史,大家都唏噓不已。
佔據着得天獨厚地理位置的索馬里,本應該像附近的摩納哥一樣,是一個優美、富庶的國家。早在公元前1700年這個“非洲之角”,就出現了以出產香料著稱的“邦特”國從1840年開始,也就是鴉片戰爭爆發的那一年,英格蘭、意大利、法國的殖民者們,先後入侵併瓜分了索馬里。
到1960年,他們才脫離了英、意的統治,宣告獨立。
但是,獨立並沒有給這個飽受凌辱的國家帶來和平和發展,索馬里又陷入了連綿不休的內戰泥沼裡。索馬里獨立後的這50多年的歷史,充斥着各種武裝政變,一派推倒另外一派,另外一派捲土重來,新派系走上前臺……各種勢力割據,紛爭不斷。
索馬里和很多其他非洲國家一樣,是一個部落式國家,這些部落後來都演變成一方軍閥,都想通過武力執政、當權;而且還有很多恐怖組織、黨派也應亂世而生。接下來的,自然而然便是無休止的內戰和衝突。
國際社會也都做出了很多努力,但是均無功而返。樑紅前幾天遭遇的索馬里軍政府武裝,也只能偏居一隅,動不動還有本地武裝去叫板。
魏凱給大夥兒講了個故事,聳人聽聞。
索馬里
有個青年黨,他們的人會去一個村子,搶走那裡所有的孩子,把這些孩子訓練成童子軍,然後再讓他們殺回自己的村子,把自己的父母親人、老師朋友等全部殺光;還會割掉他們的嘴脣,以及女人的**。
曾劫持過我國漁船“天裕8號”的“索馬里海軍陸戰隊司令”阿巴迪·埃弗亞,就是這麼一個出身。
埃弗亞12歲的時候,被家鄉彭特蘭省的軍閥抓去當童子兵,很快以勇猛毒辣在軍營裡站穩了腳跟。埃弗亞15歲那年,隨軍閥頭目殺回了自己出生的村子,當發現父母早已因貧困而病死後,埃弗亞就一把火燒掉了整個村子。埃弗亞這次的“勇猛表現”,令軍閥頭目當即對他刮目相看,很快就讓他當上了排長,並在兩年內將其提升爲分隊司令。然而,這並不能讓貪婪的埃弗亞感到滿足。21歲那年,他率親信將一手提攜他的軍閥頭目亂槍打死,自立爲王,搶得彭特蘭省頭號軍閥的交椅。
一心想發大財的埃弗亞,決定以軍事組織結構,與黑手黨手腕相結合的方式,打造一支全新的海盜隊伍,他的隊伍就是如今世界上最大的海盜團伙:“索馬里海軍陸戰隊”。
劫持了載有主戰坦克等大批軍火的烏克蘭貨船、沙特阿拉伯的“天狼”號巨型油輪等震驚世界的大事件,均出自此團伙之手。
槍桿子裡出政權,是所有索馬里人的共識。
人手一槍這事兒,這幾天我們已充分領略,毫不帶誇張大人小孩,男女老幼,人人皆有。
他們憤怒的時候會開槍,他們高興的時候會鳴槍,他們悲傷的時候舉起槍。幾天來,出現在我眼前、鏡頭裡,甚至此時腦海裡最多的,就是槍口。
前幾天我們去過一個診所,看到一對非常友善的老夫婦見到我們還非常和藹地微笑示意。老頭子的肩膀上,扛着一把步槍。
索馬里人很窮,他們可能家徒四壁,什麼都沒有,但是一定會有一把槍。美國人在越南戰場上慘敗,吃了叢林和所謂全民皆兵的虧;《黑鷹墜落》那一回,美軍在巷戰中,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什麼是全民皆兵。現在回想起來那部電影,終於能理解美軍精銳爲什麼會輸給亂民了。
本·拉登說過,沒有什麼比AK47更能給人帶來安全感了。
索馬里人也是這麼理解的。AK47是這兒最常見的武器,當然,這款蘇式步槍,也是恐怖分子和落後國家武裝的最愛,不貴、簡單好用、速率快。可以說,AK47是傻瓜槍中的傻瓜,一個新兵從開槍到拆卸再到保養,要掌握AK47只需要四個小時。關鍵它還耐摔、好藏——泥巴里、沙地裡都可以,絕對不卡殼,可謂是兵器中的神器。越戰中美國人拿着先進的M16,被越南人仿製的AK47打得苦不堪言,最後他們甚至放棄了自己的武器,改用繳獲的AK47。
恐怖大亨不提,薩達姆、卡扎菲等,也是時
刻提着一把定製的黃金AK47。AK47是無可爭議的槍王之王,從它問世開始到現在,有超過300萬人倒在其槍口下,這個數字還在以每年25萬人的速度增長,絕對的“人頭收割機”。莫桑比克、津巴布韋、東帝汶等幾個國家,還把AK47放進了自己的國旗、國徽裡。
該感嘆卡拉什尼科夫,是一個天才的軍械發明家呢,還是一個遺毒百年的劊子手?
樑紅這時拋出來一個問題:“這些土生土長的索馬里土著,每天生活在充斥槍支、恐怖的環境中,他們不害怕嗎?”
曾喬和魏凱的答案是不會,因爲當地人已經習慣了。幾百年的殖民統治、長達半個世紀的內亂,以及近20年的無政府割據狀態,成人們都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環境,而小孩子們則是從出生開始,耳濡目染的也是這種狀態,經歷恐怖襲擊和爆炸,已經是“家常便飯”,他們應該早就習慣了,不會害怕。
樑紅和我意見一致,他們也會害怕。
用咱們中國的老話講:人之初、性本善。我們相信作爲生物鏈最高層的人類,不分種族、放諸四海,這句話都是適用的。無論周邊環境多麼糟糕惡劣,絕大多數人最初都是善的都會嚮往安定、更好的生活。雖然索馬里人生活在如此惡劣的環境裡,但是他們也會憎惡這些恐怖活動和暴力事件。除了瘋子,沒人熱衷戰爭。一顆子彈、一聲爆炸,同時帶走的是鮮活的生命。普通人必然會害怕。
雖然這些天,我們見到了太多飛揚跋扈的槍口,但也看到了更多無助和恐懼的眼神。他們會害怕,他們也想過上更好更穩定的生活。
話題進行到這裡,房間裡的氣氛有些沉重。這幾天,一些索馬里人的眼神,特別是孩子的,透露出的無助和絕望,讓人不忍對視。
嚮導也加入到我們討論的行列。
我問他,在這兒可以圈一塊地方,佔地爲王嗎?
他頗認真地回答:“你想圈多大就可以圈多大,只要你蓋得起圍牆就沒有問題——蓋一圈半米高的圍牆,”他用手比畫着,“這裡面的地方就是你的了。”
“槍王之王”AK47的撩人風采。它可是傳說中的“人頭收割機”。
真人版“雌雄雙槍客”
我想到了國內的房價。
“然後呢?”大夥兒都來了興趣,好奇地問。
“然後,你就要保護這個地方,”嚮導手舞足蹈地說,“你需要花錢組建自己的武裝,比如花3萬美金,買上100支AK47,然後僱用一批人,每人每個月10美金工資就可以了。
“……”
這是我們所有人,在此前所認識的世界裡,想象力所不能及的情形。無人說話,無言以對。
在索馬里,沒有政府和法律,只有一條無形的法則通用那就是達爾文法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