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劉磐及其手下兵將,敢再堅持哪怕一刻的話,說不得戰局當真就會逆轉。也就是劉表水軍先是被牽招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的計策所迷惑,下意識的忽略了對方不識水戰的事實,後又爲先登勁弩近乎逆天的威力所震懾,根本也不會去想這大殺器會有什麼弊端。
眼見着江東戰船靠了過來,及至近前卻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甚至船身有打橫撞過來的趨勢。劉磐手下倖存的這十餘人,也顧不得去考慮明顯小一號的江東戰船,爲何會做出這種毫不利己的“戰術動作”了,見船就要撞上來,而自家主將卻妄想用自己等這十餘人和艙底連最起碼的甲冑都沒有的划槳輔兵,去和手握那等恐怖兵器,而且兵甲齊備只一輪橫掃,便幾乎令自己全軍覆沒的兩百人硬拼,這不是作死是什麼?此前也有不少人大概知道一些劉磐同黃祖間的齟齬,劉磐此番莫名其妙的戰敗,就算劉表不計較此戰得失,黃祖也必然饒不了他。因而劉磐有這等反應,底下人倒是不怪他。
但不怪歸不怪。若是要將自家性命莫名其妙的攙和進這上層神仙打架當中去,可就不僅僅是思想覺悟的問題了。誰沒有父母妻兒?若是後退無路而死戰,若是戰死沙場的話,多少還能給家人掙上些撫卹,劉表意已在天下,因而這些對給自己“鋪路”的兵士,哀榮還算豐厚。也算是收攏人心的一種手段。可現在的問題是,一來面對的是連箭盾都防禦不住的大殺器,憑這幾十個人。完全不夠對方上盤菜的,這樣去拼殺,估計和送死基本沒什麼兩樣。再者,黃祖的“大部隊”可就在身後不遠,與其慪氣般的送命,倒還不如留得有用之身,隨大部隊碾壓過來。至少也可以將此番遭遇。報告上峰,大小也該算是能挽救數百袍澤性命。一份功勞足以相抵此番臨戰而退之事了吧?
這基本上是倖存下來的江東水兵的共同想法。黃祖這人軍中人都知道,同劉磐不對付,可對劉磐手下的兵將還是不錯的。更別說再有了警示之“功”,傻子纔會選擇同後路註定不會太順暢的劉磐共死呢!能在這個時候打暈劉磐將其在對方衝上來之前一齊帶走。就已經足可顯袍澤之情了。至於還在艙底待命的輔兵,倒是沒有人去想。倒不是因爲這些輔兵多是臨時抓來的壯丁,或是戰俘出身,並無人憐惜他們的性命。而是基本上水戰當中,對划槳的輔兵,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有過激的舉動,畢竟船要行動,沒有人划槳可不行。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僥倖留生的十幾名江東兵士,也顧不得去解就拴在船舷兩側的舢板。眼見着江東戰船撞了過來,拽着劉磐就跳下了江去。好在江東水軍中皆是荊襄子弟,自幼便在江上討生活。雖然帶着個昏迷的劉磐,倒也不影響速度。
“咣!!……”看來剛剛那十餘名劉表軍水軍擔心的一點也不錯。就在其剛剛游出不遠時,江東戰船就狠狠的撞在了本是劉磐所屬的荊襄鬥艦之上。從此也看出了劉表軍同呂布軍在水軍上的差距,荊襄鬥艦作爲受力一方,雖然懸掛在船舷一側的舢板,幾乎瞬間便被江東大船撞得粉碎。可船身卻只是大幅度的傾斜了一下,並沒有出現什麼大的損傷。但作爲發力一方的江東大船。情況可就有些不容樂觀了,原本是牽招所站立位置的整個船頭,幾乎都被撞碎了,右側的船舷也出現了巨大的幾條裂縫,露出了木頭的原色,鋒利的木茬上有的甚至還掛着幾片荊襄鬥艦上的舢板殘骸,整個船體也在被鬥艦自行正過來之後反彈回來的力道弄的大幅度搖晃不已。
“會不會開船!怎麼開的船!?是哪個兔崽子開的船!?”差點被鬥艦加諸於江東大船的反作用力甩進江中,也因此躲過了船頭被撞得粉碎而“僥倖”留住性命的牽招,在船身好容易穩定下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破口大罵:“你家牽招大爺沒死在荊州狗賊手中,倒是差點讓你們這幫兔崽子給弄成肉醬!誰挑的你們去開船的!啊!?”
“咳咳……”也難怪牽招此番失態。前次因爲甘寧之故,牽招不得已之下可是領教過什麼叫做水火無情的。就那一次不過是泡了幾個時辰,當然,是在喝飽了江水的情況下。而且也因爲皮甲的浮力而僥倖沒有沉底。可就那一次的經歷,就讓牽招夠夠的!此番若不是爲了在甘寧那裡找回自己的面子,說實話就算是拼着抗命被麴義修理,牽招也絕對不會想再靠近大江一步。面色有些慘白的牽招此刻完全沒有在意料之中,其實也是誤打誤撞之下,以一艘江東戰船,兩百不識水性的旱鴨子,就俘獲了劉表軍最爲精銳水軍的一艘鬥艦的喜悅。看着雖然還沒到能夠導致船隻沉下去,但也已經被撞得粉碎的船頭,牽招此刻只恨不得將選擇划槳之人生吞活剝了才解恨。只是聽了牽招此言的先登營兵士,一個個的卻是臉色古怪,就算是被牽招訓斥不會開船的先登營兵士也是忍俊不禁。牽招這纔想起,似乎這些人被趕鴨子上架去擺弄從未動過的船隻,就是自己的命令。這罵罵咧咧的好大一陣子,到頭來卻是自己罵自己,牽招好懸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牽頭兒你看,船上有人跳下去了!”雖然僥倖殲滅了甲班上的劉表水軍,但看鬥艦高達兩丈的船身,天知道底艙中會不會還有伏兵,因此儘管眼見着黃祖船隊越來越近,自軍這艘戰船已經損毀嚴重,牽招卻仍舊沒有心急的取而代之將鬥艦拿下。直到已經可以在夜色中看到朦朧的黃祖船隊全貌了,牽招才下令兵士前去探查一番。有兵士指着燈火可及之處的江面上,時隱時現的幾個人影,已經被橫託在江面上的劉磐,大聲喊道。
“哼!算他們命大!”因爲有鬥艦巨大的艦體擋着,再加上天色黝黑,若不是仔細看,還真就不知道在先登勁弩的一輪掃射之下,竟然還會有幸存者逃離。牽招這時候也登上了僥倖俘虜來的鬥艦,狠狠的衝着江中劉磐等人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牽頭兒,這些人怎麼辦?是留下還是……”之前那艘大船別說已經沒有辦法再行戰事,就連開動也不知道會不會前艙漏水,牽招等兩百名先登營兵士都轉移到了鬥艦之上。待牽招上來時,早有兵士將艙底的劉表軍划槳輔兵轟趕到了甲板之上,那首先登艦的先登營兵士獻寶似的問牽招道。
“你傻還是我傻?還是你們有能耐讓這東西正常行駛,不在江面上打轉?”牽招狠狠的敲了問話之人後腦勺一下,笑罵了一句,突然回頭看向黃祖來船的方向,甚至已經可以看清楚黃祖旗艦上斗大的黃字旗幟了,牽招略一沉吟,突然笑着說道:“去安撫好這些人,告訴他們,咱們不爲難他們。只要他們聽話,待到了岸邊,便禮送他們回鄉!但是在江面上,卻是要好好的替我等掌舵,否則,他家牽招大爺的刀,可不是吃素的!另外,讓弟兄們檢查弩具,準備再送份禮物給那個黃什麼什麼!”
“牽頭兒!你是想……”牽招的計策並沒有什麼高深之處,剛一說出就讓人猛然眼前一亮。這次出來先登營帶了兩百具先登勁弩和兩個基數的箭矢,剛剛同劉磐鬥法時射光了一輪,正好還剩下一輪備用。原本黃祖不追來則罷,算他命大,不過既然追了過來,目標又是同自己所在鬥艦會和,若是不善加利用這一天賜良機,牽招覺得自己以後都不好意思說是跟在秦帥身邊混的了。
“就你明白!還不快去!另外打掃完甲班後,問下這些人有沒有人懂得同黃祖聯絡的信號,有的話帶過來說話。”牽招踹了這人一腳,仔細吩咐道。
“諾!”或許是剛剛經歷過戰事,八成暈船,甚至剛剛不得不半跪在甲班上纔有力氣穩住身形的先登兵士,也爲氣氛所感染,手軟腳軟欲吐的情形好了不少。在牽招吩咐下去之後,不大會兒的功夫,便有先登營兵士帶着三名劉表軍輔兵裝束的俘虜,來到了牽招面前,說道:“牽頭兒,這三人說是懂得怎麼同黃祖聯繫。”
“將軍饒命……”剛剛的戰事結束的太快了,以至於這些輔兵甚至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先登營兵士俘虜,看着甲板上堆做一堆的自軍兵士,和身上甚至連點血跡都沒有沾上的先登營兵士,這三人被提過來時,大腿都軟了,見了牽招之後,就不由自主的要跪倒。
“你等不必害怕!我們乃是徐州刺史武亭侯秦帥麾下先登營,從不濫殺無辜,也優……優待俘虜!你等只要待會按照某說的去做,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待上岸之後,你等可以選擇加入江東水軍,若是掛念家人的話,也可以自行離去,某等絕不阻攔!”因爲還需要這三人待會“立大功”,牽招笑眯眯的努力擺出一副和善的樣子,好生安撫了一番,見這三人臉上緊張之色稍減,腰桿也直起來不少,話鋒一轉,突然語氣變得冷厲,殺氣騰騰的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待會要是誰耍什麼花樣,某可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你等三人也互相監督一下,誰耍心眼兒的話,舉報出來,你家牽招大爺有重賞!但若是你等三人沆瀣一氣,或是有意替他人隱瞞的話,連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