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能成大事者,多少都有幾分賭性。;.賭天命,當然也賭運氣。別人不好說,但至少如今名滿天下的秦旭,以及同呂布分割中原的曹操身上,這種沒來由的偏執,卻是盡皆具備。
審儀之前的情報,已經造成了整整一千精銳十不餘一。放在從前,這種人早就被曹操大卸八塊,或是丟給軍士們泄憤了,哪裡還會再容審儀說話。但如今的局勢,卻是讓曹操也不得不放手賭上一把,希冀能破開已陷入的僵局。
相比曹操這邊被關羽好一頓收拾,同樣豎着大義的旗幟來攪合河北局面的呂布軍,運氣卻是好上了許多。呂布軍纔剛至平原的第二天,早就得了甄坤和甄姜傳訊的甄家家主甄蹇便不顧自身已近花甲之年,親自來到了軍營之中。
如今甄家同呂布軍合作已是趨於正常,呂布軍多賴甄家提供河北消息,希望能在河北歸屬定下來之前,借甄家之力施加影響,而甄家也是因爲短短數年間呂布治下地盤擴張何止十倍因之極爲看好呂布軍的發展,期冀能附驥尾,兩家所求基本相同,可謂一拍即合,有了這份共識,當初在臨淄時的劍拔弩張,已是被當做茶酒間的消遣話來一笑置之了。
甄蹇此番來主要目的不可能是爲了敘舊,相比曹操陷在幷州不得寸進的待遇,呂布軍此番算是交上了大運。甄蹇爲甄家着想,此番是打算借這河北之地。來向呂布徹底展示一下本家的勢力,雙方寒暄完畢之後,甄蹇也沒有多做扭捏。便向呂布獻上了一份大禮,讓見慣了大世面的呂布和秦旭,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這是河北地形圖?”秦旭一副難以置信的口氣試探問道。擺在秦旭眼前的是一卷大大的硝制好的牛皮,捲成直徑足有三尺的長長一筒,立在地上足有人高,全打開竟是鋪滿了整間屋子。這其實倒也沒甚麼值得驚訝的,至多也就是多殺幾頭牛而已。相對於甄家這樣的大家族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在見到這牛皮上的內容時候,秦旭也是被驚到了。之前暗影不是沒有派人來調查過河北的地形。也有過相對詳細的地形圖,可若是連幽州、冀州、幷州三州現下所據勢力的軍事佈置都標註了出來,便是之前暗影在河北也沒有這麼大的能量。
“不錯!”甄蹇老頭似乎還有些記恨當初秦旭的不給面子。雖然對呂布畢恭畢敬,但對於秦旭這個官高位重的年輕人。好感依舊欠奉。聽秦旭驚問出口。甄蹇滿是褶子的老臉之上,頓時涌出了幾分得色,眯着眼笑道:“秦將軍倒是好眼力!不錯!這便是幽州公孫瓚、幷州袁譚、冀州袁熙,以及劉備駐軍、黑山賊殘部盤踞之地的地形圖!”
“老先生何以得來此物?而且竟然標註的如此詳細?這關卡守軍的大約數量、輪值時間都能探聽得到,着實讓秦某歎爲觀止!”倒不是秦旭不相信甄家在河北的勢力能不能辦到此事。只是也太過聳人聽聞了些。你說一些延續下來的關卡隘口的所在也就罷了,竟然能被人探知其中虛實?難不成就不興人家調動一下兵力部署麼?就比如現下曹操來至幷州,鬼都能猜到至少連接幷州冀州之間的天險壺關,交通幽州、幷州之間的峽谷兩端幾方布兵。不能說一日一變,至少也已經同之前大不相同了。更何況是竟然連戰時口令都能探聽到,這也有點太扯了吧?可觀甄蹇的模樣,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事關重大,也就由不得秦旭不提出疑問來。
“哈!秦將軍果然仔細!難怪如此受呂將軍信重!”甄蹇一對雪白的眉毛聽得秦旭質疑之意頗濃的詢問之後,當即就要挑動起來,還是一直隨在甄蹇身旁的如今甄家下任家主甄坤拱手乾笑了兩聲,止住了甄蹇老頭的話頭,奉承了秦旭兩句緩和了一下氣氛,才揮手示意剛剛擡着牛皮進來,此刻正垂首候命的兩名大漢出去,語聲帶着一絲神秘之色,緩緩說道:“秦將軍是軍事大家,有此疑問也屬正常。只是河北的情況,卻是同別處不同。咳,不知秦將軍可知我甄家在河北三州之地的商號、產業有幾多麼?”
“秦某隻知道甄家乃是河北巨賈,幾乎控制了河北所有的馬場和鐵礦,且在其他行業也有涉足,具體貴家實力若何,如今咱們是一家人,主公對貴家信重有加,秦某卻是不敢窺其全貌了!”雖然不知道甄坤怎麼突然將話題轉到了甄家的實力上,但秦旭還是依實言相告,說道。
“多謝主公大恩,多謝秦將軍體諒!其實也不怕秦將軍笑話!若是換做十幾年前,甄家在家父的治理下,或許正如秦將軍所言,以本家實力,便是買上個三公做做,其實也是等閒之事!只不過如今這世道,卻是縱有寒家真有緯地之能,卻也無像主公,像秦將軍這樣的經天之手,真論起資財來,便是連糜家如今也是強過寒家不少,所謂河北巨賈之說,也已是笑談而已了。”甄蹇的年紀實爲優勢,可以對呂布尊稱爲呂將軍,可甄坤卻是不能再這麼不識擡舉的亂稱呼,誇讚了呂布和秦旭一句之後,幾乎是苦笑着說道:“別的不說,這河北三州近十餘年來,加上之前肆虐的黑山賊寇,已是換了不下十個主子,各有各的狠處,就如如今的幷州,馬政皆是被袁譚假借曹操之名全佔了去,似我等商賈之民,又要去何處說理?之前的產業十停已是去了八停,沒奈何也就只有強忍坐看被敲骨吸髓的下場了。”
“唔?竟然還有這事兒?原來貴家也是極難啊!難怪當初要兵分兩路南下尋找機緣了!”呂布不置可否,也就只有秦旭順着甄坤的話問下去。倒要看看這剛纔獻上河北地形圖之事還沒有釋疑清楚的甄家幾人,突然間又開始哭窮,思維跳躍如此巨大。究竟是怎麼個意思。
“呵!不勞秦將軍詳詢,都是些陳年舊事了!”或許是看出來秦旭話裡的言不由衷,以及眼眸中的探詢之色,甄坤頗有幾分不自然的瞟了似乎是在閉目養神的甄蹇一眼,訕訕一笑,話鋒一轉,繼續說道:“雖然現在甄家的實力已大不如前。但畢竟在河北也是數代的經營,各行各業親朋故舊也是還有一些的。自寒家屬意投效主公之後,深知主公之志量恢弘。自然是心有期盼。自回到河北之後,便着意大散家財,同之前的一些關係取得了聯絡,通過各種渠道。蒐集情報。又集寒家宗族家老之能,前後耗時一年餘,才終於趕在了主公親臨河北前幾日,完成了這幅河北地形圖的繪製。今日獻給主公,便是要盡寒家舉家之利,也要爲主公大業略盡綿薄。”
“甄家辛苦了!某必不相負!”呂布慣是個直性子,就算是這幾年的養尊處優,也消磨不去之本性。聽甄坤說的情況之困難。自身之遭遇,投效呂布之後的忠心。呂布也不由的被甄坤之言所動,點了點頭說道。
“至於秦將軍所問,要知道各處軍所的實際情況波動,其實不難。”有了呂布那句話打底,甄坤的面色穩定了不少,就像是吃了顆定心丸一般,這纔將話題轉到正題上。
“唔?秦某正要請教!”自甄坤開口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秦旭等甄坤說完,才點頭說道。現在秦旭卻是明白了甄坤之前爲什麼突然間就接過甄蹇的話頭,半道訴起苦來,八成就是爲了呂布這句話吧!看不出這甄坤當初被其長兄甄乾壓制了十餘年,甫一確定下任家主的身份,所露的鋒芒竟也如此犀利。不過秦旭倒是沒有在從中使絆子的心思,沒有從中作梗。畢竟不管怎麼說秦某人前世也是在商場中奮戰廝殺的一員,倒也能理解甄家此番動作的真實用意,最大的目的不過是爲了自保,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只要甄家不使絆子,本就攛掇着呂布勢力中商農並重的秦旭也懶得去攪合正常的商業行爲。只是沒想到的是,這不過是一時心動之舉,倒是收穫了幾眼甄蹇老頭略帶疑惑,甄坤眼眸中帶有感激的目光。
“寒家雖然不如十餘年前那般煊赫,但一些人手還是養得起的。既然打通了之前的一些老關係,寒家自然就會派遣人手每三日通過各種渠道向在下彙總各處情報,再有在下根據蒐集來的情報,彙總到這張地圖上!所以,寒家可以用舉族性命擔保,這地形圖上的消息,雖然不敢說是最新的最真的,其中謬誤卻絕對不會超過兩天。當然,若是主公和秦將軍有意巡查何處,寒家自然也會隨時調整人手,必然不會耽擱軍中大事!”衝秦旭一禮,甄坤臉上略有傲然的說道。
“唔!主公,看來甄家這次爲了主公的大業,着實是頗費了一番心思啊!”秦旭笑眯眯的轉身對呂布說道。既然人家投之以木瓜,咱怎麼也得報之以瓊琚才行啊。甄坤的那點心思,不過就是在見到了呂布出兵之後,終於認可了呂布軍的實力,因而出於“安全感”的考慮,想通過這種方式將甄家徹徹底底的綁上呂布軍的戰車而已。正對了秦某人的胃口,這等好事,豈有推卻之理?
“多謝秦將軍美言,寒家定然如秦將軍所言那般,爲主公大業效之以死!”甄蹇老頭這會子也似乎轉了性子,破天荒的沒有再對秦旭橫眉立眼,起身拜謝了呂布,卻是神情頗有些複雜的看了秦旭一眼,神色詭異的衝甄坤點了點頭,兩人的目光雙雙又落在了秦旭的身上。
“嗯?”秦旭被這兩父子神神秘秘的模樣搞得突然有些不太自在的感覺,心中登時一凜,不應該吧?莫非這父子倆纔剛剛投效,就要搞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