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同劉繇只在江渚灘營地停留了一晚,便離開了。
蓋因現在江東戰事詭譎,丹陽郡外,有黃祖麾下一萬水軍堵門,豫章城下,有三萬劉表、武陵蠻軍圍困,而目前手下能用的兵力,只有原本駐守丹陽郡的臧霸兩萬丹陽兵。雖然在戰力上,分別駐守兩軍,作爲天下精兵之一的丹陽兵,依靠城池之利,其實未必就怕了這四萬大軍來襲。
可歸根究底,劉表是挑了個好時候啊。北地的公孫瓚率先打破了大漢局勢詭異的寧靜,沒有對此番事的始作俑者曹操使手段,反倒是將矛頭對準了呂布,卻偏偏引而不發,將呂布大軍主力吸引在了北線之際。本是一意要對曹操所立新君不滿,天下皆知其意圖是要取而代之的劉表,竟突然對被殃及池魚的呂布軍不宣而戰,所挑選的攻略目標,還是剛剛結束戰事不久的豫章、丹陽二郡,別的勢力怎麼看不說,卻的確是讓呂布軍上下,都有些措手不及。
掌控在呂布軍勢力之下的揚州四郡,僅憑新募的七千吳郡新兵,就要維護幾乎比青徐兩州加起來還要大上一倍的疆域的郭嘉。又要釐清吏治,又要調理地方,其實是很見功夫的一件事情。也就是有郭嘉這狠人坐鎮,能將本是之前爲避戰禍,不少中原世家大族舉族遷徙江東,而導致情勢異常複雜的揚州之地,在名義上的揚州牧劉繇的“協助”之下,慎用重典,休養生息,用盡了手段,才得以未及生亂。可被劉表這麼一折騰。就算是最終抵擋住了劉表軍的攻襲,也很有可能在前番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要因之而化爲無用功。對揚州用上了這等手段,看來劉表軍中着實是有高人存在!
“主公,要某說。就不必去管他什麼兩路三路來兵,我只一路過去,先擊破其中一部,怕還不引得另外一支軍勢來救?屆時只要圍點打援,還怕他個鳥甚?”相對於秦旭同郭嘉的謹慎,麴義倒是別有看法。言語中殺伐之氣頗重。麴義也是憋屈的狠了!一千先登死士。尚未投入江東戰場,便因爲不識水性加上船隻不耐水戰,竟被八百錦帆賊包了餃子,先就“折損”了百餘人,副統領牽招也中了招,這件事讓身爲曾經以八百軍士擊破數倍於己的天下精兵白馬義從的先登營統領的麴義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江東此番事。真正的戰事在戰場之外!”秦旭若有所指的說道:“對了,你不是說放走的那倆江賊來信,說是甘寧今日來見,眼下時已近午,那甘興霸來了沒有?”
對於麴義現在的求戰狀態,還是很滿意的。先登營自組建起,就因爲在袁紹麾下同公孫瓚一戰而揚名。除了在河內時被呂布軍包了餃子全員生擒之外,依之用武並無敗績,特別是令秦旭成名的無名山谷一戰,更是大大助漲了先登營的威風和傲氣,作爲先登營統領的麴義,本就是傲然之輩,此番在甘寧手上吃了不小的虧,秦旭還真就擔心麴義同同樣傲氣的甘寧兩人之間,會不會就因此事結下解不開的樑子。
“還未曾探到!不過那甘興霸敢若不來!豈不平白自污了他偌大的名頭!末將看來,既然甘寧敢派人來回報。想必是不會不到的!”果然,麴義對即將應約而來的錦帆賊賊首,充滿了“期待”。麴義倒是真想看看,名傳江表的錦帆賊首甘寧,究竟有幾番斤兩。這倒是正如秦旭所感一樣。麴義和同樣也想要抻量一番秦某人是不是當真如那些神乎其神傳言中一般三頭六臂的甘寧,倒真是不約而同有了幾分相同的心思。
“主公,將軍,探馬來報,大江之上,有數艘大船靠近!”麴義同甘寧貌似還有“心靈感應”似的,這廂麴義的話尾音未落,就有斥候來報說道。
“呵!老麴你倒是懂他甘寧的心思!”秦旭笑着說道:“不過你倒是說的對,若是懼了我等,就不是他甘寧了。也罷,大開營門,便由你老麴侯甘寧入營!不過要記住,切莫要失了禮數,平白讓羣江賊笑話!”
“唔?諾!”麴義也知對方手裡尚且捏着近百餘名自家兄弟的性命,因而雖然不明白秦旭爲何要再三吩咐要對區區江賊講什麼禮數,但見秦旭再三吩咐,似乎另有別圖,但麴義好歹也是見識過秦旭用計的,當即愣了一愣,便未再追問,鄭重的答應了下來。
從江邊至秦旭所在營地,不過十餘里的距離,快馬不到一刻便到。來人顯然只有甘寧有馬,倒是楞拖了一倍的時間纔到。
“這便是那秦旭軍營麼?”甘寧雖然委身爲賊,但的確是個識貨的,眼見秦旭雖然僅僅帶着不到千人的先登兵士,但營地規整,戒備森嚴之勢,的確是如那兩名被放回去的江賊所言,相比於劉表數萬人的軍營,單從氣勢上來講,的確是不遑多讓。本來甘寧就對雖然失手被俘的那百餘名先登營兵士很有“好感”,此番一見,也不由得讚歎出聲。
“轟!轟!轟!”正在甘寧發出感嘆時,營寨之上的備守兵士,也是注意到了這一羣雖然衣着錦繡,但卻是花裡胡哨各不相同的兵勢到來,立馬就有人揮動手中陣旗。只半刻不到,隨着一陣鼓響,軍中營門大開。爲首一將攏馬而出,卻不正是早就等得不耐煩麴義。
“來者可是甘寧,甘興霸?!”麴義的大嗓門,一聲喊出好遠去。
見麴義身形雄壯,身上所穿又是將甲,而且對方是軍營中門大開,很是看重這些的甘寧先就莫名對尚未謀面的秦旭生出了幾分好感來。當時蜀郡之人皆知,之前甘寧“爲禍”郡中時,但凡有當地官員以禮相待,給足他甘爺面子,甘寧便會與之傾心相交,可倘若不給面子,那便丁是丁卯是卯,寇掠當地,以至於摸透了甘寧心思的蜀郡官吏,皆對甘寧可是客氣的很,也竟然因此愣是逼的甘寧出蜀地來到了荊襄混。足可見甘寧對於這一“原則”,堅守到了什麼程度。也正基於此,纔會讓一直看不起甘寧的荊襄士族,同甘寧的關係極差。以至於在甘寧有了洗手之心,卻是不得收留。可以說,眼下的甘寧正是求主不得而落拓之時,乍然受到如此的“禮遇”,就算是甘寧有七竅玲瓏之心,也不會想到這會是此刻正在營中暗笑的秦旭的設計,素未蒙面便如此看重自己,雖然此番也算是話逼到了份上,不得不被迫而來,但如今這陣仗,本就是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性子的甘寧臉上的傲然之色,也淡下了不少。
“某便是甘寧!”雖然心裡因爲秦旭的禮遇舒服了不少,但甘寧還是沒有忘記此番來的初衷,是來“講場子”的!因而雖然心中敵意大減,可也不願意輸了場面,撫着手中的奇門兵刃橫江鐵鎖,高聲應道:“某應約而來,未知哪位是秦將軍!?”
“我家主公久仰錦帆甘寧大名,如今雖然軍務在身,也在營中略備薄酒以敬英雄,只是不知閣下,可同某一同入營麼?”麴義可是當初在袁紹麾下,惹急了連袁紹面子都不怎麼賣的主兒,雖然記得秦旭的吩咐,刻意壓低了姿態,但在話語客氣中的傲然之氣,卻是怎麼也遮掩不掉。
“呵!既然甘某來了,如何不敢入你軍營?怎麼?可還要某繳了兵器麼?”麴義這幅作態,難免有挑釁之意,可誰料甘寧還就偏偏吃這一套,抖了抖手中的橫江鐵鎖,頓時就響起一陣鈴鐺聲響,甘寧不輸陣,似笑非笑的說道。
“這個隨閣下之意!我家主公說了,若是興霸擔憂自身安全,別說兵刃,就算是帶個百十人去見他,一樣無妨!”!麴義盯着甘寧,淡笑說道。秦旭之前已經再三吩咐過了。甘寧這人極好面子,你越是強迫要求他什麼,就越會激起其對抗之意來。可若是將他這性子的“弱點”,用的好了,反倒是很容易就能令其將其自己束縛住。眼見着甘寧聽了這話之後,臉上一閃而過的愕然之色,麴義心中對於秦旭的佩服,就更上了一層樓。你看咱家秦將軍這謀人的本事,果不負其“人販子”的“美名”,還沒見到本人時,就幾乎已經將這人的將會做到的每一步都算到了極處。眼看着甘寧這吃癟還強撐的樣子,簡直就是大塊人心,連帶着麴義對於甘寧俘虜了百餘名自家弟兄的恨意,以及察覺秦旭想要招攬甘寧之意後,心中的那點子彆扭,也淡化了不少。
“哼!有鈴鐺響的地方,便有甘某身跡!甘某縱橫江海,又何須他人問懼?!”麴義這話誅心,現在倒是甘寧有些下不來臺了。不過甘寧畢竟是久在江湖廝混的人物,大江之中,聞鈴鐺響,聞風喪膽之人比比皆是,倒也不會因爲麴義這一番挑撥便動了真怒。當即將橫江鐵鎖盤在腰間,而已不再提此事,攏馬便向着營中而來,但麴義怎麼看,怎麼甘寧臉上,那隱隱的一絲尷尬之意,怎麼就這麼讓人覺得舒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