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秦旭回至青州,呂布爲毒箭所傷臥牀不起的消息,也終於爲人所知,頓時引得一片譁然。
呂布是什麼人?隨着青州勢力的崛起,現在已經很少像之前那般,是人不是人的人,都能張口就下定論了。
隨着輿論的轉變,不少人的眼中,呂布已是從昔日默默無聞的邊將,不過因緣際會之下捲入了諸侯亂勢之中,揹負過三姓家奴的不齒罵名,卻也打的出關東十八路諸侯聞風喪膽的威風的絕世猛將。
也是那曾經孤軍守長安,卻是因爲部下叛逆,不得不出奔以求活路的奮武將軍!曾有過救駕誅賊的煊赫,亦有狼奔豕突的頹勢;直到最終流轉臨淄,這世人皆謂之死地之後,以此爲基,收流民,安民生,連出重拳,破黃巾,平青州、控徐州、伐揚州,一路強攻猛進,以不屈之勢大展雄圖的蓋世英雄。
呂布短短數年的經歷,在人眼中已是堪稱傳奇。從爲世人所誤,以訛傳訛,揹負滾滾而來的種種罵名,卻一直不曾有變,直到如今名登驃騎大將軍,被漢帝稱之爲世之忠臣,這戲劇般的變化,其間不過三五年而已。
人心是善變的,呂布的勇猛,青州勢力的強勢,已是隨着徐州、揚州的戰事開展順利,呂布軍近乎不可戰勝的信念,早已隨着幾無敗績的數次戰事而強入人心,以至於在呂布受傷的確切消息傳出之後,原本是想盡了辦法。時刻打探呂布此番回軍具體原因的各方勢力探子,卻是難得的不約而同出現了短暫的集體噤聲。似乎根本不相信堂堂天下第一猛將的呂布,也會在戰場之上,本人暗箭所傷。
可隨着接下來呂布軍中的一系列調動,卻是由不得這些人不相信,雖然仍舊不知呂布受傷經過,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那曾經的天下第一猛將,至少數年之內。怕是當真動不得那柄令天下英雄聞風喪膽的方天畫戟了。
尚不等心中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感嘆的各方勢力有所動作,自臨淄大將軍府邸發出的數道軍令,卻是讓人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了。前番同成廉所部飛騎營換防平原郡,“幫助”袁熙駐守鄴城,親身“經歷”呂布受傷經過的驍騎營統領張遼被明令回兵,緊急召回本部,所駐守的鄴城也“託付”給了同盟曹操勢力暫管。同時命臨淄城防軍緊急抽調精壯一萬人。由原本神弓營大將侯成率領北上,協同據說同其不怎麼對付的成廉所率飛騎營,駐守最靠近河北戰場的平原郡,而且在尚未明言敵軍爲誰的情況下,大張旗鼓的擺出了一副如臨大敵的固守姿態。
而同臨淄本部,除了呂布親衛營、陷陣營之外。甚至將原本二線戰鬥序列中的先登營也提到了一線戰鬥序列,派駐至同兗州、豫州接壤的濟南郡駐紮,接應回防下邳的青州兵所部,即便是剛剛攻略下來的江東,也傳信正在交接吳郡防務的郭嘉。接手了包括臧霸所部兩萬丹陽兵在內的三萬大軍,重點防禦接連九江、廬江兩地的丹陽郡。
這是要做什麼?別說是旁人看不明白。就算是呂布軍內部,也有不少人,特別是政務系官員,對這以呂布名義發出的,一連串的軍事調動,頗爲不解。呂布現在傷重已經不是什麼秘密,雖然有神醫華佗的悉心調製,也不是短時間內就可以視事的。那麼這軍令出自何人,便不問而知了。
那麼這些人不禁要問,秦旭想做什麼?本來這種幾乎波及呂布軍所控疆域全境的調動,看上去像是要打場大仗?亦或是全境收縮防禦?當然不管哪一種都可以尋的出適當理由,可這擅自調動軍隊,畢竟是犯忌諱的事兒,倘若沒有呂布全權授權的話,在固持“陰謀論”的一些人當中,幾乎已經是秦某人要趁機搶班奪權的先兆動作了。
而軍中反應,慣來依令而行的呂布軍高級將領,以張遼、高順、成廉爲首,在得知呂布並無性命之危後,倒是沒有什麼異常的表現。可政務系官員中不少人的態度,就有些**了。
說來呂布軍自立足青州以來,其實滿打滿算纔不過三年的時間。在一開始稷下學宮尚未重開之前,曾經不止一次的爲治理各郡縣的基層官員不夠之事而大傷過腦筋,也在一定程度上拖延了許久呂布軍攻伐的前路。
那時解決這種困境的辦法,一是不得不用兗州大方“支援”過來的,不知心中屬呂還是屬曹的一批基層政務官員。這幫人雖然目的不純良,可畢竟也是爲當初穩定青州、梳理政務做出過不小的貢獻,特別是在歷經磨難同曹操達成了表面上的盟約之後,除了被遣返的太過出格兒的一部分人外,還是有爲數不少的人留了下來,畢竟都是大漢官員,就算是爲了呂曹兩方的面子,也不好對這些暗影監視下,做事勤懇的官員做的太絕,免得落得個兔死狗烹的名聲,這些人,加上青州之前僅剩的官員一起,秦旭且稱之爲兗州系。
再一個就是在呂布平定青州之後,盡收北海文吏以充州郡,現在基本上是各郡縣主官的一批官員。按理說,這些人其實才是青州政務系的中流砥柱,畢竟能被孔融這般人物看上眼,收攏身邊的,絕非泛泛之輩。這些人爲青州政局的平穩,着實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只可惜,北海系的靈魂人物,本是被呂布表爲青州長史的孔融,卻最終走到了呂布的對立面,因而即便是呂布加大力氣籠絡,還是在青州大旱天災之時,出現了北海、平原兩地的軍糧弊案。若非彼時稷下學宮已然重開,第一批專門針對郡縣中下級政務官員“速成班”接上了這個缺口,還指不定當時的青州,會出怎樣的亂子。
隨着呂布軍的崛起和青州的逐步發展,當初不過是被當成應急措施的稷下學宮,逐漸佔據了主導地位。由秦旭上表請開,請動了海內大儒蔡邕的“加盟”,再加上近兩年多來,稷下學宮的學子學成充入青州、徐州各郡縣,就連揚州吳郡、會稽兩郡,也有涉足,已是使得稷下學宮披上了青州官員“搖籃”的殊榮。特別有一點最爲重要的是,稷下學宮學子,由於之前秦旭同呂布定下的,寒門、氏族、本軍將領親族的比例乃是七成、兩成、一成的緣故,甚至可以說是盡得這些或許現在不是智計超絕之輩,但絕大多數是天資聰穎、勤奮好學的學子之心。
因而此番由於呂布身受重傷,青州暴露出了原本強橫之下所掩蓋的隱患時,政務系官員當中,自司馬臧洪以下,稷下學宮學子雖然也有議論,但卻是保持了相當的剋制,大多數的北海系官員也因爲之前孔融的銷聲匿跡,此番偶有質疑,卻也沒有太大的動作,反倒是相當一部分兗州系官員,特別是原本呂布未曾入主青州以前,便在青州爲官的一部分官員,卻是做出了極大的反應。甚至流傳出秦旭這不過是呂氏家奴出身,依靠裙帶關係上位的呂布女婿,要趁着呂布重傷之際,反客爲主,篡班奪權之語。
“主公,你就當真打算不出面澄清一下麼?”就在各種流言因爲呂布的不能視事,以及秦旭的沉默而迅速佔據了輿論主流時,就在秦府後院的樹蔭之下,身爲大將軍府西曹櫞,軍師左將軍的賈詡,卻是正在同最近賴在蔡琰處學棋術的秦旭相對而坐。見此刻秦旭的心思,全在已成功晉級爲“鎮宅之寶”,此刻正在甘倩同杜嫣的攙扶下,被呂玲綺和糜貞滿臉羨慕的跟着,一邊在院子裡散步,一邊聽蔡邕撫琴的蔡琰身上。賈詡就禁不住苦笑。之前來時還打算勸自家這位年輕的主公莫要像之前那般犯楞,而落入了他人算計呢。卻不料,秦旭竟像是壓根沒聽說過這事一般的模樣,上午先去大將軍府探望呂布,下午就把另外一位老丈人,海內大儒蔡邕蔡中郎當免費的胎教琴師,竟是一點慌亂的意思也無。
“澄清?澄清什麼?有什麼好澄清的?讓他們亂吧!若是此時不亂,日後讓秦某怎麼放心離開?”蔡邕一曲彈罷,秦旭十分給面子的叫了一聲好,在老丈人蔡邕同院中五女的怒視下,不得不灰溜溜的扭回頭來,渾不在意的對一副對考校結果十分滿意模樣的賈詡隨口說道。
“主公說得不錯!”賈詡點點頭,笑道:“青州及本軍勢力發展之速,當世幾乎無可出其右者,短短三年便可列當世豪強之數,殊爲不易!可如此一來,根基難免不穩。只是呂將軍威武強勢,才爲眼前不顯。倘若不除,卻實乃本軍未來之大患!由此看來,此番呂將軍重傷一事,倒也不失爲一件妙事……”
“咳咳……文和慎言!”秦旭頗有幾分尷尬的瞄了眼,正在蔡琰身後,滿臉羨慕的看着蔡琰高高凸起小腹,根本無暇看顧這邊的呂玲綺,促聲說道。賈詡同呂布之間,儘管名爲君臣,而且彼此間也能盡心合作,但不得不說,一貫記仇的賈詡,對於呂布的觀感,絕非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也難怪在呂布受傷,青州文武上下,衆人皆是惶惶之際,唯有賈詡,還有心思來考校秦旭的眼力。
“主公說得是!只是……”賈詡倒是沒辯駁秦旭善意的警示,也學秦旭模樣湊近了,低聲說道:“主公不覺得,這流言中事情的詳細程度,以及傳的速度也太快了一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