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乎乎好大一個餡餅砸到頭上是什麼感覺?秦旭不知道,只是覺得“幸福”的衝擊讓人有些暈。
和被秦旭引薦給呂布的軍中謀主郭嘉不同,自當初賈詡這老毒物一時失察,被蔡琰的手下“綁”了來,也不用蔡琰使用什麼手段,便痛痛快快的同秦旭立下所謂賭約,順勢而爲掛上了秦府“家將”的名頭。而且在之後的兩年來,謀黃巾、算徐州、定青州,樁樁件件都有賈詡極其麾下暗影相助的痕跡在,也的確幫了秦旭不少,甚至可以說,眼下秦旭能走到這一步,成爲大漢最年輕的重臣之一,賈詡之功勞當推首位!可儘管如此,不管是賈詡還是秦旭都明白的很,這不過是兩人之間維繫“關係”的權宜之計而已。
前番因爲出奔長安之事,呂布對賈詡的怨念之深,可不是那麼好消解的!依着呂老闆的倔脾氣,若不是因爲賈詡實力擺在那裡,又能被秦旭所用,殺了賈詡的心思都有了!這幾乎也絕了賈詡走到郭嘉高度的可能。
再說賈詡麾下的那支消息源暗影本就是自成一系,又不吃呂布軍的俸祿,自然也不會對呂布有什麼歸屬感。有這麼一支強大的消息源就在身左,也難怪呂布總是有事沒事提醒秦旭要小心賈詡了。
可在秦旭看來,和賈詡的關係,與其說是主臣,倒還不如說是淡如水的合作關係比較好。賈詡“免費”爲秦旭或者說是呂布軍出謀劃策,而呂布勢力爲賈詡的安全負責。各取所需。彼此並不相欠。
而且本來秦旭對賈詡的投效在幾番試探無果之後,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並非漢末土著的秦某人,本就習慣了這種同後世互相合作的員工制不差彷彿的相處方式。因此被賈詡的這種君擇臣臣亦擇君的“考驗”方式考驗了兩年,對於秦某人來說,並沒有絲毫的不適不說,反倒是同賈詡生出了許多類同於一起在呂老闆麾下討生活的“同事”的親近感。最起碼秦旭自感在賈詡面前,耍心眼是白費力氣,倒不如坦誠相對,高興了可以一起“算計算計”別人。不爽了可以“威脅威脅”這千古名人,反正只要不當真威脅到賈詡自身和其家眷的安危,這老毒物根本不在乎自己態度如何。卻是沒有想到就是這種態度。竟是讓一向以自我爲中心,心狠手辣的老毒物,徹底的沒了轍。
賈詡是聰明人,太聰明!可越是聰明人越容易鑽牛角尖!這是聰明人的通病!就連這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智者也不能免俗。因此。當審時度勢已經成爲一種本能。智計超絕的賈詡在明知道自己已經“跑不了”的情況下,面對已經經受了足足兩年考驗,卻依舊如故的秦某人,即使智如賈詡,也難免的在心中泛起了嘀咕。
這年頭無論是武力絕倫的武將,還是謀略驚天的智者,都將尋求明主作爲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既然是“明主”,那必要有主從之分。這是幾千年來的已經印入文化傳承記憶中的烙印。身處這個時代,誰也沒跑。即便是所謂的禮賢下士。所謂的求賢若渴,在賢才投效之後,雙方不約而同遵守的,首先一條便是尊卑分化,主從有別。所不同的,便是身爲“明主”的度量如何,能容忍有大才的手下的底限有多少。
而對於賈詡來說,“稱量”明主的規格自然要高上更多。不管是在胸懷上還是對自己的倚重上,當然最重要的是能不能保得自家家族眷親的實力上,都要有所考量。就如歷史上賈詡投曹操一樣,不也是拿張繡的投靠來考驗曹操的度量麼。這幾乎是這老毒物的慣用招數了。因此,不管是秦旭同賈詡那三個古里古怪的賭約,還是之後一次次的獻計,其實都是想要看看這個在呂布麾下,貌似沒甚前途,卻悄然間超出他人許多的秦某人,值不值得投靠。
可最終賈詡得到的結論卻是……沒有結論!
秦旭太神秘了!當然,這並不是說“來歷”。早在初到臨淄時,賈詡便已經得知了老秦家和老呂家的那檔子事,只不過裝作不知道而已。這也是能讓賈詡小心隱藏在秦旭背後,不渝通過秦旭之手實施的再“過”的計策,被呂布算後賬。而讓賈詡感覺秦某人神秘的原因,卻是好幾次就連賈詡都認定了不可能的事情,竟然稀裡糊塗的就讓秦旭給辦成了。這種愕然,本不應該出現在賈詡這等智者的腦海中的,可賈詡卻是經歷了不止一次。
從當初得知了無名山谷一戰中,曹操同秦旭兩方的兵力對比後,自逞在那種情況下神仙也難逃這許多大軍正面強攻,卻最終讓秦某人無一人傷損的全身而退開始,賈詡其實便已經開始留意上了這個小子。到後來玩笑似的三個賭約,賈詡自襯就算是自己,在當時的呂布軍疲憊之極的情況下,能那麼快“搞定”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偏偏不管是掌兵權、攝黃巾、定青州,秦旭這傻小子竟然愣生生的在數月的時間內幾乎超額全部完成。更遑論之後不管是闞宣藏寶、亦或是謀奪徐州,甚至於算計天子,這些幾乎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卻也是在秦旭一番亂拳之下,無一不順利完成。這可大大出乎了賈詡的預料。
看不透啊!看不透!
兩年了,賈詡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去了解、考驗一個是否是“明主”的人會用上兩年時間!而且竟然還沒有看透。
因此,賈詡有了最後一次考驗一下秦旭的打算。這最不願意冒險的老毒物,打算冒一次險。倘若秦旭“經受”的住,自己這百八十斤,賣給秦某人又是何妨?因此。便有了“推動”因爲河北之亂引來的甄蹇所圖之事,來看看秦旭對自己容忍底限的謀劃。
要知道身爲臣下,隨意揣度主上心意。甚至設謀算計自家主公,在這個時代可是大忌!遠的不說,漢高帝劉邦可以將當初打江山的一幫老兄弟全乾掉了,便是在之前,何進因之不聽袁紹良言引來了董卓,袁紹因之疏遠了田豐、沮授,等等等等。諸多先例擺在面前,賈詡已經做好了迎接秦旭暴怒的準備了。
不過賈詡註定要失算了,一千八百年“思想境界”的差距。被大漢幾乎同化了的秦某人,卻猶自殘存了對後世的一點念想,或許身處高位,被人吹捧的滋味很爽。但受了三十年教育人人平等的念頭。已經成了本能,卻不是短短兩年內可以改變過來的,誰不知道呂布軍中秦將軍是出了名的沒架子?對內臣家奴都是如此,何況是對早已視之亦師亦友的賈詡呢?這賈詡看來十分嚴重的考驗,對於秦某人來講,根本不是個事。估計秦旭怎麼也不會想到,就這麼一個在成爲徐州刺史之後,被自家“幾位”老丈人糾正過多次。“教育”秦某人要牢記尊卑有別,別總是對誰都嘻嘻哈哈哈沒甚威嚴的“壞毛病”。歪打正着竟然抵擋住了這個時代最強智者的考驗,不得不說是個奇蹟。
因此,就在秦旭渾然不覺之下,再次如同一拳打到棉花上,難受的緊的賈詡,自承認命了。
“咳咳……主公,你看這份禮單!”說實話,現在對秦旭這個稱呼,賈詡貿然喊出來,自己也覺得有些彆扭,見秦旭愕然的模樣,老臉也是微紅,輕咳一聲,將手中一卷絹帛遞到了秦旭面前。
“呵……文和,這是?”若是說秦旭現在心中不興奮那絕對是在騙人。流傳千古的大謀士啊!名人啊!終於在自己已經對收服賈詡死心之際,投效了!這簡直比在後世中五百萬還要令人興奮。若不是賈詡就在面前,秦某人還要保持一下身爲賈詡眼中“明主”的風度,說不得早就跳起身來,拽過不慣是哪個老婆原地轉上兩圈了。強忍興奮的滋味真痛苦啊!!
深吸一口氣,秦旭用幾乎有些顫抖的胳膊,從賈詡手中接過捲成厚厚一卷的絹帛,本打算隨意掃上一眼便聽賈詡的解釋。畢竟這不過就是個認親的儀式,和當初秦旭大婚的重要性沒得可比,也就是給臨淄民衆創造一份談資而已。而且秦旭也沒打算藉機斂財,因此就算是來客有隨禮,也大多隻是根據秦旭的身份,隨上差不多的禮物便罷。可沒想一看到這絹帛上面的內容,卻是讓秦旭着實吃了一驚。
金餅二十件,銀餅一百件,白璧十雙,珍珠三十斛,錢一千萬!好厚的禮!但看到這裡也僅僅讓秦旭感嘆這人的大手筆而已,接下去第二頁的內容,卻是讓秦旭明白了爲何會讓冷靜如賈詡者,剛剛竟然能如此興奮了。儀仗馬三百匹!戰馬三千匹!軍糧二十萬石!甲冑十萬副!大漢制式兵刃十萬柄!雙馬戰車五百輛!
“我了個去!誰啊這是!想要害死我麼?”秦旭簡直倒抽了一口冷氣。目帶驚芒的看了眼一副“早就料定如會此模樣”的賈詡,脫口而出道。也不怪秦旭會這般驚訝。前面的錢財倒還好說,雖然價值數千萬五銖錢,但對於僅僅糜貞嫁過來所帶來的嫁妝和糜家兄弟“送”給小妹制海鹽策的份額,就遠遠不止這個數。秦旭也不虞這年頭會有“大漢反貪局”之類的部門,查到他這呂布軍二號人物的頭上。可接下來這些,又是儀馬又是戰馬,甚至還有軍資、甲冑、戰車之類的所謂禮物,卻是讓秦旭有些不太淡定了。除非自己想要造了自家老丈人的反,否則要這些東西做什麼?給政務系中非稷下學宮一系的“閒人”妄加指摘、挑撥同呂布關係的藉口麼?
“仲明,什麼東西讓你這麼驚訝?”秦旭的異樣引起了正一臉幸福狀撫摸着小腹,享受呂玲綺等女羨慕的目光的蔡琰,已經略略有些豐腴的面龐,蹙起了眉頭。在呂玲綺和糜貞這倆一個正牌秦府大婦,一個掌握秦家財政大權的大管家的攙扶下,湊近秦旭來看。
“呀!好多錢!”這是糜貞不經意間掃了一眼禮單前半部分的內容後。脫口驚呼道。被蔡琰瞪了一眼之後,吐了吐小舌頭,就乖乖的閉上了嘴。躲在了蔡琰的身後。
“是啊!好大的手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也不知道這人求的是什麼!”秦府沒有什麼婦人不得干涉政事的規矩,很多情況下,秦旭也還要依賴蔡琰這女軍師的謀略。這禮單也不是什麼軍事機密,因此秦旭對糜貞“偷看”的行爲也沒有指責之意,將甚長的禮單上頭交到蔡琰手中,慢慢展開。直至最後落款處,纔算是隱隱約約有些明白了剛剛賈詡說河北定矣的話的意思。
袁尚!
這竟然是袁尚送來的禮單!秦旭萬萬沒想到這袁家小三別看被倆兄長給驅趕出了冀州,竟然還有這麼厚的“家底”。當真該令人刮目相看。
金銀、玉璧、錢幣這些“俗物”也就罷了。畢竟袁尚曾經是袁紹最爲寵愛的兒子,生母劉氏又掌管袁家府庫多年,又一心想要爆掉大哥二哥的菊花成功上位,有“點”藏於他處的私房錢也不足爲怪。可禮單後面所列的兵器、錢糧、馬匹甚至連戰車都有。就有點讓人瞠目結舌了。
這麼許多的軍資、甲冑、糧草。便是目下的青州想要擠出來,也是不易。竟然被袁尚這敗家子拿來送給秦旭以賀認了個義女的隨禮。有這些東西,就算是拉起一支隊伍,在田豐沮授這倆忠臣的輔佐之下,打回冀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還用得着這麼悽悽切切的在臨淄避難麼?
“仲明!這禮單之中有些乾坤啊!”已經要身爲人母的蔡琰嗜睡的很,才呆了這麼一會就有了些倦意,輕掩着櫻桃小嘴打了個哈欠,貌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主公。蔡家主母所言極是!”有了第一次,第二次開口就順溜的多了!賈詡待秦旭看完了禮單。拱手說道。
“唔?文和怎麼看?”秦旭自然知道自己的真是斤兩,更何況賈詡剛剛投效,也得給這好容易招攬過來,完全屬於自家的大謀士一個“表現”的機會,笑問道。
“主公,依詡看來,袁尚這禮單上,前半部分想必是以賀主公今日迎接大小姐進門的禮物。但後面所列的內容,哼哼,卻是和之前詡代主公所掌麾下暗影查察到的冀州所存軍資數目有半數吻合!袁尚這是在試探!”賈詡本就是玩心眼的祖宗,袁尚的這點小把戲,自然瞞不過老毒物的眼睛。
“文和是說,這袁尚竟然也知道了河北袁譚、袁熙哥倆動兵的消息?倒是還靈聰的耳目啊!”秦旭閉目沉思了一會,睜開眼笑眯眯的說道:“也就是說,倘若秦某收了他這份禮單,接下來,說不得這袁尚就要懇求我代其向主公說項,出兵河北以助其奪回他所要的‘東西’了?”
“恐怕是的!想是那袁尚,或者說是袁尚背後之人,至今還以爲主公乃是憑藉呂將軍的信重而上位,纔有此一策來試探。”賈詡也是冷笑着說道。這等“賄賂”勢力之主身邊近臣,以求達到目的的手段並不新鮮,早在幾百年前就被人玩爛了的把戲。也難怪賈詡看不上,連說話中也帶上了幾分譏誚之意:“不管是誰用的這計謀,端的下作的緊。倘若主公你收下了禮單,自然就遂了他的意。倘若是主公沒有收下,怕是他們的後手便是以想辦法讓呂將軍得知此事爲由頭,最終還是要遂了他們的意。讓主公你不得不入彀,他們卻還能在得了先禮後兵的名聲之後,落得個實惠。”
“他們?袁尚身後能出此狠辣之謀之人,除了田豐、沮授之外,還真就不做第三人想。被這兩人給盯上,秦某真是怕怕啊!”秦旭哂笑着搖搖頭說道。
“仲明別怕!我去和爹爹說!”就在秦旭說完玩笑話,同賈詡相視而笑之時,呂大小姐、秦府大婦、小丫頭呂玲綺突然插言說道。
“唔……哈哈!”呂玲綺誤信了秦旭的反話引得衆女一陣輕笑。蔡琰更是母性大發,忍俊不禁的撫摸着呂玲綺的小手,瞪了秦旭一眼,低聲對還沒想明白秦旭等人笑什麼的呂玲綺耳語了幾句,惹得呂玲綺不好意思的吐了吐小舌頭。
“還是夫人考慮的周全!此事畢竟還要呂將軍首肯,若是沒有夫人出力,主公也須得再多費些功夫呢!”賈詡智計無雙,這小拍馬屁的本事也是如同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讓人無可察覺之下,感覺舒服的緊,一句話便讓剛剛出了個小插曲頗爲不好意思的呂玲綺眉開眼笑起來。
“文和是想將計就計,借袁尚之手,行揚州之事?”剛剛一開始賈詡言說河北定矣時,秦旭就隱約想到了賈詡的謀劃,此刻試探性的問道。
“主公英明!正是如此!”賈詡點了點頭,難得開玩笑似的說道:“既然袁顯甫都這麼有誠意的將冀州錢糧分一半給我們以充實軍力,若是主公和呂將軍不笑納,那多傷這孤兒寡母的心啊!”
“唔!既然如此,煩勞文和命人去知會一聲,一會秦某便遂了他的意思,去見見這位袁三公子!”想起之前在鄴城時,袁尚的囂張和結局,秦旭臉上的笑意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