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地看着顧純然,“什麼?”
“我收回剛纔的話。”他說着晃動手中那袋餅乾,隨即走出門去。她望着門口出神,嘴角不自覺露出一絲微笑。
第二天早上,她還在睡夢中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她批了一件外套,蓬頭垢面地來到門口,透過貓眼看到站在門口的溫樺。
“Surprise!”
“門都快讓你搗塌了,完全是驚嚇好嗎?”
“別我你剛起”
“嗯,怎麼了。”
“太陽都曬屁股了你才起?”溫樺便說便走進屋,並將手裡的袋子放在桌上,然後湊到她面前壞笑,“老實交代,昨晚是不是做壞事了?”
“我能做什麼壞事?”
“昨天那麼晚了顧純然還在這裡,你們就沒有......”
“你想太多了吧。”她用食指戳了一下溫樺的太陽穴,然後癟嘴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溫水。“我都說了,他只是順道過來取東西,你能不能不要瞎想啊?”
“怎麼可能嘛,你們倆以前......”溫樺忽然停住,偷偷看她一眼便趕忙解釋,“之前不都住在一起了嗎?”
“那是因爲找我妹妹的事情跟杜老頭鬧翻了,我沒辦煩只能暫時住在他那兒,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好嗎?”她坐在沙發上,隨手翻看袋子裡的東西,“喲,姚記煎餅。”
“嗯,我想你肯定沒吃飯,正好樓下有賣,我就給你買了一個。”溫樺坐她旁邊,“如果當時我搬出來的話,你就能住我那裡了。”
“好了,都過去了。”她狠狠咬了一口煎餅,“其實你早就該搬出來住了。”
“我也想啊,可是最初那點工資養活自己都成問題,別說租房子了。現在掙多了一些,但除了自己的生活費,每個月還要給家裡拿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不用徘徊在溫飽線上。”
“放心,實在不行我養你。”她親暱地湊到溫樺身邊,“不是說到三十歲咱來都沒嫁的話就一起過嗎?這眼瞅着咱也馬上奔三了,是時候把這事兒提上日程了。”
“你杜念薇是誰啊,追你的人從這裡能排到匠人衚衕去,我可不敢奢望你能跟我廝守終身。”
“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
“就說吧,咱麼上學那會兒,你可是咱們學校出了名的學霸校花,追你的人還少嗎?只可惜你一個也看不上。不像我,哪怕有一個也夠我樂的了。這年頭啊,撐得撐死,餓得餓死。”
“行了,看把自己說得慘得喲!來來來,餵你吃口煎餅。”
溫樺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問,“你今天不上班嗎?”
“顧老闆給我放假了。”
“這麼好?你們那裡現在還招人嗎?”
“招啊,你來吧。”
溫樺搖搖頭,“我開玩笑的,我可不懂藝術,還是在附中教書比較靠譜。”
“小溫溫,學校的人最近有沒有刁難你?”
“最近沒有,不過誰知道他們背地裡憋着什麼大招等我呢。”
“要說你真是太不容易了,如果實在待不起去了就辭職吧。”
“辭職喝西北風去?”溫樺雙手抱着水杯,“現在找份工作多不容易啊,找一份像樣體面的工作更是難上加難。眼看我弟馬上就升高三了,正是用錢的時候,靠我媽那點兒退休金根本不夠。我家情況你也瞭解,我媽一天到晚泡在麻將館裡,我爸隔三差五回家鬧事,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
“你爸怎麼回事兒啊,不都跟你媽離婚了嗎?不給撫養費就算了,還成天回來要錢?”
“他在外邊有個相好,對人家出手闊綽,沒錢了就回家要。知道我在附中上班,就成天給我打電話要錢。”
“合着你替他養情人呢?”
“我有什麼辦法?”
“拒絕他啊!”
“一開始我也拒絕了,可他說不給就去學校找我要。他那個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萬一真來學校了,我這工作鐵定得丟。”溫樺說着眼眶不由發紅,“你說我能有什麼辦法啊......”
“他這根本就是把人往死裡逼的節奏。”她拍了拍溫樺的背,“難爲你了。”
“從小我爸媽都寵着我弟,什麼好東西都給他,我在那個家就是多餘的。爲了討他們歡心,我努力學習不讓他們擔心,也從來不張口跟他們要東西。我一邊上學一邊包攬家務,就是希望他們能多愛我一點。結果呢?他們把這一切都當成理所當然,我稍有鬆懈反而成了我的不對......我弟從來不把我當姐姐看,在他眼裡我就是個不要錢的保姆。他缺錢了就找我要,在學校惹了事就打電話讓我去處理,他認爲這些都是我的職責,正是因爲我父母就是這樣......”
她將紙巾塞進溫樺手裡,“哭吧,哭出來會舒服一些。”
“你知道嗎?我每天都感覺好累......”
“我當然知道。”
“有時候甚至不知道活着有什麼意義,難道人生來就是爲了受苦嗎?”
“小溫溫,其實每個人都有難處。就好比我,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就不在了。而我爸呢?一天到晚不着家,我幾乎從沒感覺過家的溫暖。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我寧願我媽一天到晚泡在麻將館,這樣至少我還能見到她......”
“對不起,微微......”
“說什麼對不起啊!”她擦掉溫樺臉上的淚水,“好了,你不是還有我嗎?”
“嗯,微微最好了......”
“那當然了!”
兩人相互依偎,講着姐妹間的悄悄話。杜念薇忽得想起上學的時候,那時一切都那麼美好,兩人互相吐露心事,討論別系的男生,甚至爲了吃學校門口的麻辣燙,不惜翹掉一門專業課,結果最後惹怒老師雙雙被掛了科。
往事一幕幕還在眼前,但細想卻已過去數年。彼此的人生軌跡發生了改變,甚至有時半年見不到一面,但只要對方一個電話,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拋開一切趕到對方身邊。
“小溫溫,我們永遠都會這麼好吧,即使將來有天彼此有了另一半也還是會像現在這樣吧?”
“嗯。”溫樺低頭沉默了一陣,“微微,如果有一天我做了錯事,你還會把我當成好姐妹嗎?”
聽到溫樺的話,她不由一愣,“什麼樣的錯事?”
“不可挽回的錯事。”
溫樺的表情似曾相識,忽然之間一種不安的情緒籠罩在她的心頭,“你在說什麼?”
“我是說如果......”
“你怎麼可能會做不不可挽回的事兒呢?”她摟住溫樺的脖子,“不要胡思亂想,更不要做傻事。如果心裡不舒服可以跟我說,千萬別憋在心裡。”
“嗯......”溫樺將下巴埋在她的頸部。
“小溫溫,你好像又瘦了,要好好吃飯才行。”
溫樺坐直身體看着她,“其實我挺能吃的,但有時候忙起來免不了忘記。咱們上學時天天吵嚷着減肥,結果越減越肥。現在壓根不想減了,反倒瘦了。”
“可不是,現在恨不得多長點脂肪,冬天還能禦寒呢。”
“我覺得我現在越來越怕冷了。”
“我也是,這不早早把棉衣都翻出來了。”她伸出腳晃了晃,“還有我的毛襪子。”
“你最討厭穿襪子了。”
“誰說不是呢,這不沒辦法嗎?”她看溫樺情緒好了不少,心裡舒服多了,“哦對,我突然想起一事兒。”
“什麼事啊?”
“你們班上是不是有個叫林宣的孩子?”
聽到“林宣”兩個字,溫樺臉上立刻閃過一絲詫異,“你認識他?”
“我不認識,只是聽顧純然說起過。他爸叫林勳吧?”
“嗯。”溫樺點點頭,“其實這個孩子的家庭情況我不是很瞭解,我只知道他們家曾經很有錢,後來因爲一些事情敗落了。這個孩子高一下學期就沒來,高二一開學就提交了退學申請。”
“他是一個什麼樣的孩子?”
“他啊......”溫樺想了一陣兒,“他學習一直不錯,剛開始很乖,還是班幹部。可能後來受到家裡影響,我感覺他整個人都變了,開始染髮吸菸甚至接觸社會上的人。有時候我在學校門口碰到他,就會叫住他談談,希望他能回來繼續上學。”
“嗯。”
“你想他那麼小進入社會,肯定會學壞的呀。”溫樺不由嘆了口氣,“要不是家裡突遭變故,他也不至於淪落成現在這樣。”
“確實。”
“你怎麼突然想起問他了?”
“我和顧純然第一次去學校的時候在門口見過他,當時顧純然就認爲他有些可疑。後來得知他是你班上的學生,所以我就想着問問看。”
“這樣啊,其實我也只帶過他一個學期,沒有多麼深厚的感情,但作爲他的老師,我還是希望能幫助到他。”
“我明白。”她頓了一下,“除此之外,你還了解其他的嗎?比如他在班上有沒有什麼朋友之類的。”
“朋友......”溫樺努力回憶,“我記得他比較孤僻,沒什麼關係好的朋友,倒是有個孩子總跟他過不去。”
“誰?”
“尹嘉航。”
“他?”
“嗯。”
“爲什麼?”
“他們兩家之前好像認識,這個尹嘉航屬於歧視窮人的那種孩子,仗着他爸有錢在學校橫行霸道,一天到晚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她不免驚訝,“我只見過他一次,當時他又乖又懂事,完全不像你說的那樣。”
“我要是跟你說一件事,你就不會這麼認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