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杜澤毅的身上。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26年前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妻子。”
此話一出,立刻引起臺下騷亂,記者們爭先恐後提問,短短几秒鐘杜澤毅便成爲衆人眼中的焦點。
“你不回答沒關係,我來幫你回答。26年前你還只是一個小警察,當時你也不知道自己擁有第二人格,然而一件事徹底改變了你的人生軌跡。1993年7月的一天,海城銀行發生了一起銀行搶劫案,不幸的是當時你的妻子剛好帶着3歲的女兒去取錢。最後錢沒取到,兩人還成了罪犯的人質。你的妻子想要逃跑,罪犯便打了她一槍,並用你的女兒相要挾。你一時情緒激動,激發了第二人格並衝進銀行,情急之下不僅打死了罪犯還失手打死了你的妻子。好在殺死你的妻子之後,你忽然昏倒在地,不然你的女兒恐怕也不能倖免。”
葉芯頓了頓,然後看向杜澤毅。
“是否有這件事,杜局長?”
杜澤毅沉默不語,許久才說,“有。”
緊接着,臺下又是一陣騷動。
“你明知道自己的情況,卻欺上瞞下繼續留在警局,直至今天做到了局長的位置。沒錯,這些年你的作爲我不能否認,但你始終因爲擁有第二人格而痛苦,以至於當你看到同類時便產生了憐憫之心。”
“不。”
“你不用狡辯,這種感情再正常不過,尤其當你看到許多同類時,你覺得自己不再孤獨,不再是孤身一人,好像找到了歸屬感,這讓你徹底放棄逮捕這些罪犯。”他陰笑道,“而且據我所知,不僅你是這樣,你的女兒杜念薇也同樣擁有第二人格。”
杜澤毅立刻拍案而起,“請不要牽扯我的女兒。”
“難道我說錯了嗎?”他的臉上依然掛着從容的微笑,“不知道大家還有沒有印象,杜念薇曾經在我組任職,但因其作風問題被組內開除。當時她帶着一個實驗設想來到我組,但隨後其表現我實在不敢恭維。當時以爲她只是不負責任而已,現在想來她根本另有所圖!”
葉芯面露兇光,繼續說道。
“我終於明白,她之所以會進入我組,完全是爲了套取情報,好給你們的行動提供便利。實驗後期她甚至製造爆炸,傷害組內高層,這些恐怕也是你們計劃中的一部分吧。好在當時並沒有造成重大傷亡,不然你們是不是還打算利用這些怪物佔領組內?”
“沒有!”杜澤毅厲聲反駁,“擁有第二人格的人不是怪物。”
“不是怪物?從他們的所作所爲來看,你這句話並沒有說服力。可能大家還不知道海城襲擊案的具體細節,爲了不造成城市民的恐慌,受害者的情況一直對外保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說,但事關重大我不得不說。那些受害者是被咬喉而死的,傷口像是野獸所謂,除此之外還被開腸破肚,場面十分血腥。你說你們不是怪物是什麼?”
“你......”
“事情已經非常明朗,你還有什麼可狡辯?”葉芯指着杜澤毅,“把他帶走。”
杜澤毅沒再辯解,仍憑那些人將他帶走。
葉芯隨即盯着鏡頭狠狠說道,“從現在開始,**及警局將會全力以赴追捕擁有第二人格的人。”
杜念薇呆呆地站在電視機前,水杯不經意從手中滑落,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她失神落魄地從玻璃渣上走過,然後抓起沙發上的外套就往外跑。這時顧純然跌跌撞撞地從樓上下來,一把抓住她。
“你要去哪兒?”
“我得去**大廳......我得去救我爸......”
“你不能去。”
“我要去。”
“你不能去!”
“我必須去!”她猛地甩開顧純然的手,哭喊道,“你知道嗎?他們抓了我爸!如果我不去救他他很可能會死的!”
“如果你現在去了,等於自投羅網。”
“那有怎麼樣?!就算是死我也去救他!”
“微微。”他雙手抓緊她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冷靜一點。”
“你讓我怎麼冷靜!他們抓走的是我爸你當然不着急!”
“但他也是我的朋友。”他痛苦地深呼吸,然後接着說,“你也知道這是陰謀,所以現在更需要冷靜。你仔細想想,葉芯要找的是我們,在找到我們之前他不會對你父親怎麼樣。但如果你現在衝動去找他,豈不是正中下懷?到時別說你自身難保,你父親恐怕也不能倖免。”
她透過淚眼望着面前的顧純然,“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因爲我你受了傷......我爸又被他們抓走......現在所有人都知道第二人格的事兒......葉芯已經將我污衊成一個人十惡不赦的人......我還能怎麼辦......”
他溫柔地笑了笑,“微微,不管發生什麼,總會有辦法解決,千萬不要輕易放棄。不管......怎樣......我都會......陪着你的......”
他話音剛落,便重重壓在她身上。
“純然......純然!”
她不知所措地輕拍他的臉頰,卻發現他已經昏睡過去。她用力將他拖到沙發上躺好,而後整個人癱軟在地。她從未如此孤立無援過,那種跌入谷底被黑暗吞噬的感覺,彷彿足已將她撕得粉碎。
她該怎麼辦?
此時此刻毫無頭緒。
或者說她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她輸了。
輸得非常徹底。
而她還曾以爲自己能夠依靠一己之力,揭露不爲人知的陰謀。
事實上,她不禁沒能做到,還將自己最親最愛的人都搭了進去。
她趴在沙發邊緣出神地望着顧純然,直到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她纔回過神來,起身去開門。
“微微,是我。”羅河平進來趕忙關上門,“對不起,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杜叔......”
她無力地搖搖頭,“跟你沒關係,這一切全都因我而起。”
“微微......”
“你怎麼來了?”
“葉芯那個混蛋抓了杜叔之後,當然不會放過杜叔的親信。我跟杜叔這麼多年了,當然是他首要逮捕的對象。杜叔早上臨走時似乎感覺會出事,特意囑咐我萬一出了事就來找你。對不起,我原本應該去救杜叔......”
“別再道歉了。”
“你放心,我會保護好你,並等待時機救出杜叔。”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還有這周圍我已經偵查過了,沒有他的人。”
“這也只是暫時的。”她轉身慢慢走向沙發,“他遲早會找到這裡,他在新聞裡大放厥詞不過是想在我揭發他之前,先下手爲強撇清干係。那些所謂‘怪物’明明是他自己製造出來的產物,他卻以此來污衊擁有第二人格的人,這也不過是他使的障眼法,其目的只是想通過製造恐慌,來發動全海城的力量抓捕我。”
“還好你沒有因此意志消沉。”
“誰說我沒有。”她一臉漠然,“如果不是顧純然攔着我,我已經衝去**大廳了。”
“微微......”
“我倒真希望他早點找到我,這樣一切都能結束了。”
羅河平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然我還能怎樣?”
“如果你放棄了,杜叔怎麼辦?顧純然怎麼辦?”
“我既不能去救我爸,也研究不出治療純然的藥物,你說我還能做什麼?”見他剛要張口,她索性搶白道,“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現在想靜一靜,麻煩你幫我照顧他。”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上了樓,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然後一頭栽在牀上。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呆滯地盯着天花板發呆。眼睛累了,便側過身。目光隨意地在屋內遊走。這時發現對面書架最上層擺着各種各樣的酒。她平時不喝酒,看不懂那些易拉罐上寫的什麼,她只知道此時這些對她來說,或許正是救命的解藥。
於是她慢慢從牀上爬起,連滾帶爬到書架附近,然後從最上面隨便摸下一瓶酒,開罐之後猛往嘴裡灌。很快一瓶酒下肚,除了感到肚脹,頭也開始昏沉。她記不起上一次喝酒是在什麼時候,只記得她似乎對酒精格外敏感,剛一沾便立刻有反應。
她背靠書架席地而坐,望着吊燈傻呵呵地笑,嘴裡不停嘟囔着什麼。恍惚中似乎聽到敲門聲,她便怒吼一聲,聽到門外沒了動靜便又咯咯笑起來。邊笑邊又取下一罐,不管不顧地往嘴裡灌。
不出所料,酒果然是世間最好的忘憂藥。
酒精徹底麻痹她的神經,讓她不能正常思考,自然也不會去想那些令她傷心欲絕的事情。她忘記了自己的軟弱和悲傷,忘記了所有的無能無力。如果可以,她真想就這麼昏沉下去,管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都跟她毫無關係。
然而一陣冰涼的觸感迎面而來,將她立刻拉回現實。
她抹了把臉,眼神逐漸聚焦,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
“你怎麼在這兒......是來陪我喝酒的嗎......”
“杜念薇,我覺得你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