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齊王沒有?”見醫官下去開方,我問侍立在一邊的
“我家王后……不讓。”那婢女瞟了瓊英一眼,怯生生地道。
“糊塗!這種事情怎麼能不先通知齊王……”我怒道,卻覺得手被拉了一下,低頭一看,瓊英卻費力的扯着我的手,顫聲道:“是我不許她們去通報的,夫君前面的事大,不能擾了他。我……我忍忍就過去了。”
瓊英素來剛毅,作出的決定輕易不能改變,既然她一意要瞞着韓信,我也不好再多事,只得嘆了一聲:“你啊……”又道:“那你可得給我好好養身子。這樣吧,我在這邊守着,你靜心睡會兒,待藥煎好了,我再喚你吃藥。”
“多謝王后。”瓊英微笑了一下,輕輕合上了眼簾。我知道她這聲謝不僅是爲了我對她的照料,更是爲了我答允她不通知韓信,
帳內沉寂下來。
瓊英靜靜睡着,她的手緊緊握住了我的,眉頭深鎖,似是在睡夢中還感覺到了無限的痛苦。待她睡得稍稍沉了一會兒,我輕輕拉開她的手,走出了帳去,見到剛纔那醫官正親自蹲在帳外用陶罐煎藥,瓊英如今身份不同,他自是不敢稍有怠慢,見我走出營帳,忙施了一禮,道:“王后。”
“你實話和我說,她……究竟怎麼樣?”我問道。
那醫官稍稍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小人不敢欺瞞王后。此症兇險得很。齊王后趕了多日的路程,原本身體就有些不適,近日又過於疲累,再加上……”他頓了頓,方道:“這幾副藥也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我呆了一下,慢慢地道:“你方纔說再加上什麼?”
那醫官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道:“這個,小人也不甚明白。只是依脈象看來,齊王后似是中有沉鬱一時未能化解,心氣有所不舒。”
“知道了。”我微微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明白瓊英究竟在憂慮着什麼。這個敏感又容易受傷的孩子啊。揮手讓醫官下去煎藥,剛欲轉身回帳,卻聽得帳裡的婢女驚呼了一聲,忙衝進帳去。只見瓊英全身僵直,手指緊捏着錦被,臉色慘白得一點血色也無,聽到我進來的聲音。只是勉強擡頭看了我一眼,似是想說話,但又沒能說出來。
“瓊英。你再忍忍。藥就好了。喝下去就沒事了!”我驚得衝上去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王后……”她終於吃力地說出了兩個字,然後手指一軟。暈了過去。
“瓊英!”我失聲道。
一抹鮮紅的血漬從她所覆蓋的錦被之下慢慢的了出來。
…………
瓊英終究還是小產了。
我沒敢多看,聽侍候在邊上的婢女說,畢竟已經是五個多月了,那孩子已經能看得出性別——是個女孩。
孩子雖然到底沒保住,但那醫官還是有幾分本事地,整整忙了六七個時辰,硬是把大人從生死線上救了回來,雖然瓊英整個人躺在那裡蒼白得像快要消失似的,似氣息卻漸漸和平定了下來。
眼裡全是血絲的醫官幾乎是心驚膽顫的向我回稟:“過了這一關,齊王后應已無礙了,只是小產摧內,一時半會兒怕是恢復不過來。”
“會影響……以後再生孩子嗎?”我頓了一下,問道。
“調養得宜,應該不會有所影響。”那醫官謹慎地答道。
還好,還不至於造成終身的遺憾,我輕輕鬆了一口氣。
“好了,你下去繼續做事吧。”我倦倦的道,心裡卻想着,發生這般大事,看來瞞是瞞不住了,只是如何告訴韓信卻是件極其頭痛的事。他如今整個心神都投進了這場巔峰對決,若是突然得知這個消息……
他會是怎樣地反應,誰也沒辦法猜測。
又是一件頭痛的事。我皺着眉,坐在那裡想了半天,最後還是將瓊英的一個婢女喚了過來:“你到前面中軍帳裡,尋一位張良先生,悄悄把你們王后的事和他說說,請他酌情把事情告訴齊王。”
只能對不起師兄了,又塞給他一個難題。
剛把那婢女打發走,還沒等我喘口氣,就聽得帳外有人低聲道:“不知王后可在帳內,審食其求見。”
——我猛地站起身,向外跑去,到得門前,卻又站住慢撩起帳簾走了出來,對着多日未見的審食其微笑了一下:“食其。”
這些時日審食其一直跟隨灌嬰在戰場上廝殺,刀槍無眼,不替他擔心是不可能的,但遠遠立在觀戰臺上,我根本沒有辦法在混亂地戰場上找到他。以致於每天晚上成爲了我這幾天最擔心地時刻,唯恐在傷亡將領名單裡聽到他地名字。
他明顯黑瘦了些,眼角眉宇間都有着濃濃的疲憊,但還是盔甲齊整地肅立在那裡,儘管盔甲上沾滿了暗紅的大塊血漬和污跡。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後微微低下了頭:“稟王后,末將前來繳令。”
“繳什麼令?”我反而楞了一下。
審食其默然,只是雙手託上了一隻墨色虎形玉佩。
我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剛剛只顧着搶救生死邊緣的瓊英,竟一時間把項羽和虞姬給忘在了腦後,而現在,那枚墨玉便像枚重磅炸彈一樣猛的在我眼前炸了開來。
“他們……”我顫聲道,卻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麼。
審食其低聲道:“回王后,他們……已經去了。”
就像是突然一腳踏進了虛空裡,我整個人都晃了晃。強自站定了,慢慢伸手將那塊玉佩拿在了手裡,緊緊握住,才輕聲道:“是怎麼樣……去的?”
“灌將軍追到了他們。”審食其卻只說了這麼一句。
只一句,後面便已經不必再說。
“那虞姬呢?灌嬰總不會難爲一個女子吧?”我還抱着最後一點點希望。
“虞姬夫人……”審食其有些遲疑,而終於道:“虞姬夫人早就去了,霸王捆在身上的只是……她的屍身而已。”
我的腳一軟,幾乎坐倒在地。審食其急忙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讓我順着營柱慢慢滑坐下去。腦子裡一片混亂,似乎有很多事情涌上來,卻又分不清究竟是什麼。過了很久,才慢慢道:“他們的屍骨……”
“好在是呂馬童最先追上,”審食其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麼,微嘆道:“漢王下令,能獲項羽首級者,裂土封候。若不是當時跟在呂馬童身邊的都是一些老部下,他還能勉強彈壓得住,只怕當時……當時就撕得碎了。”
我自然知道對於一個炮灰小兵,甚至低級將領來說,裂土封候是一種怎樣巨大的誘惑,更何況呂馬童和項羽之間還有着舊恨,可是因爲這塊玉佩,他竟然硬生生的忍住了,而且還能把局面彈壓下來,其忠心和能力果然相當不錯。遂點頭道:“他這事做得好,日後我總不會讓他吃虧就是。”
頓了頓,始終還是心痛難忍,深吸了一口氣道:“現在呢,他們……被送回來了?”
“可能還在路上,我得了消息就先快馬回來報信的。”審食其有些擔憂的看着我。
我靠在營柱之上,覺得全身都被冬日的風吹得冷冰冰的,呆了好久,才道:“食其,你還記得那一年嗎?下,暮春的時節,山野裡開的都是花兒。虞姬那時候好小,她喊我姐姐……”眼淚終於慢慢了流了下來:“已經這麼多年了,她一直喊我姐姐……”
“小姐。”審食其蹲了下來,一腿半跪着,他的神情有些冷峻,盔甲觸到地面,發出嘩啦啦一陣大響,“小姐,你別想得太多,若易地而處,他們也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我閉了閉眼,然後用衣袖將眼淚試幹,重又站起身道:“我明白的,你放心。”
審食其也站起身,他皺眉看着我,似乎想替我把眼角的一點殘淚擦乾,但手擡到半路,卻又重重的放了下去,剛想說什麼,便聽得一陣凌亂沉重的腳步聲傳來,擡頭看去,只見韓信面無表情,飛速向這裡走來,身後還跟着十幾名全副武裝的隨從。
韓信,到底還是得到消息了。
…………
剛從常州出差回來,人很疲勞。
出差真是件苦差事啊,很想偷懶不更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因爲這幾天大夥兒似乎都有點催我馬上加鞭的意思,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