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零章 說和
回到二哥的府裡,令人將那些十三歲以下的女孩全部帶下去安置了,這才坐在廳堂之上細細打量着這幾十名絕色美人,有的豐腴,有的清雅,有的嫵媚,有的妖嬈,居然還有一對孌生姐妹花,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齡,看着嬌憨無比。我心裡不禁暗歎了一聲,這秦王宮果然是收盡天下之美色啊。
“你們有誰被秦王寵幸過?”我問道。
那些美女卻低着頭,俱不作聲。過了半晌,方有一名女子怯生生地走了出來,吃吃地道:“回公子,罪女……曾……嗯……”
我擡眼看去,見她一張極其精緻的瓜子臉,膚白如玉,年歲雖不大,眉眼之間卻頗有風情,不由挑眉問道:“是二世皇帝?”
低聲喏了一聲。
“想過當王妃嗎?”我淡淡地問。
那女子撲嗵一聲跪倒在聲,顫聲道:“罪女不敢,罪女並非秦人,乃是齊人,當年齊亡後隨母一同被擄進秦宮,以罪女的身份怎能妄想王妃之尊。”
我猛地想起秦滅六國時,曾擄掠大量六國后妃帝姬以充宮室之事,想來這女子的出身也應該有幾分高貴,但既淪落入秦宮,那也不過成爲秦王的性工具罷了。不禁起了幾分憐惜,道:“那你母親呢?”
“家母原本就體弱,入秦之後,始終憂憤難禁,三年後即病重去世了。”
我點點頭:“既當不了王妃,又被皇上寵幸了,你心裡可有什麼打算。”
“罪女不知……”她有些茫然道:“罪女自記事起便在秦王宮裡,若能得秦王寵幸,境遇或會好些,否則……也就老死於宮中了……”
我嘆息了一聲,看了看其餘的人,道:“想必你們也都是如此。有着世人難及的美貌,卻只能困守在秦王宮中,等待紅顏老去。”我站起身,走到那名齊女的身邊,捻了捻她身上的紗衣,道:“衣服雖美,但若只能穿着它等待着某個男人偶爾的一次寵幸,然後再一生寂寞地老死,那,倒還不如不穿這身衣服,也不要這等美貌了。”
原以爲這幾句話能稍稍觸動一下這些女子的心事,但環視一遍,只見她們都木然而立,垂眉無語,不禁搖了搖頭,知道她們大多自幼被封閉在那方小小的天地裡,心裡除了承幸之外,根本沒有什麼別的心事。她們哪裡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呢。不知道,自然不會有**。
一時間覺得對着她們也沒什麼話好說,擺了擺手,讓蕭尚過來將這些女子帶了下去。
“食其,你明日讓人將這些女子女扮男裝送入蜀中,悄悄交到七夜的手裡,”我沉吟了一下,道:“讓七夜尋個僻靜的地方安置她們,找幾個先生教她們讀書識字。嗯,再請幾個師傅教教她們防身之術。嗯,記住那些先生和師傅要找歲數大的,口風緊的。讓七夜盡心去辦,至多半年,我會親自去查,他在蜀中一直清閒得很,若連這件事也辦不好,就讓他以後再也別來見我。”
食其喏了一聲,“那些歲數小些的呢?”
“也一併送走。”我想了想,道“和剛纔這些女子分開安置,除了同樣請先生和師傅之外,食其你留心從下面抽幾個心性堅韌,精明能幹,做事也相當得力的人過去,咱們當年怎麼調教買來的那些奴隸的,如今就怎麼調教這些小丫頭。她們歲數小,就像咱們造的那種紙一樣,寫上什麼字就是什麼字,調教好了,將來能派大用場。”
正在細細叮囑審食其,忽見蕭尚進來稟報道:“回公子,樊將軍來了。”
我微微皺了皺眉,想到進咸陽那晚碰到攀噲時他那副急欲替劉邦遮掩的曖昧態度,不禁一陣不快,冷冷地道:“不見。”
“呃……”蕭尚遲疑了一下,道:“樊將軍說帶了呂公的書信來……”
倒是會找藉口,我不禁冷笑了一聲,但這個藉口卻是我不得不接受的,“連我爹都搬出來了,看來他今天是非要見我一面不可,也罷,讓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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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噲一身便裝匆匆幾步走進了廳堂,拱手作禮笑道:“大姐。”
他這一聲大姐喊出,倒讓我一時不太好發作,哼了一聲,道:“坐吧。”見他撩袍坐下,方道:“聽說樊兄弟帶了我爹的信來?”
噲忙從懷裡掏出一塊疊起的布帛遞了過來,“爹他這封信送來的時候,大姐恰巧不在軍中,我就替大姐收了。”
展開一看,果然是父親的親筆信,樊噲倒不敢在這件事上蒙我。父親在信上大概寫了寫入蜀後的一應情況,雖是抱怨一路辛苦,但又說道蜀中生活倒是極安逸,他和母親都很喜歡。當初呂劉兩家同時入蜀,便也住在一處,劉家老爹身體很康健,一家老小都很好,讓我轉告劉季不必擔心。信後又道,我終究是女子,長期在軍中多有不便,待稍稍安定下來,最好還是和妹妹呂須一同入蜀與他們團聚,居家教養子女侍奉公婆方是正道,也省得他們老人在家操心。
將這信翻來覆去地看了數遍,想到父親入蜀的艱辛,不由微嘆了一聲,隨手將布帛摺好,淡淡地道:“說吧,還有什麼事。你肯定不是爲了送這封信來的。”
“噢,”樊噲習慣性的撓撓頭,道:“還有就是,嗯,三哥說他明日要起程回灞上,讓你收拾一下,隨他一起回去。”
“他就說了這話?”我垂眉用手指撫弄着那塊布帛。
噲點點頭,陪笑道:“大姐,咱們一家人,我知道你生着三哥的氣呢。三哥他也是一時糊塗,那晚我還說三哥呢,咱們男子漢大丈夫,大業未成,豈能爲美色財物所迷,不過三哥也真是一時酒喝得多了些。你知道三哥的性子,酒一上頭,渾不管的,後來醒了些,直罵自己該死呢。”
“難怪那晚我見你一臉怒氣,原來是給你三哥趕出來的。”
“倒也不怪三哥,”樊噲又撓撓頭,道:“大姐你知道我性子衝,口又直,三哥好面子,當着那麼多人就有些下不來臺。要說起來,三哥比當年在沛縣的時候好多了,要換成以前,他喝成那副樣子再聽了我的話,肯定和我幹起來了。”
“是啊,他是比當年在沛縣的時候好多了。”我淡淡地道:“樊兄弟,不是我不隨夫君走,只是前些日子我病了一場,嗯,夫君大概也知道這事。原就沒恢復過來,後來又急着趕來咸陽,也顧不上調養,這兩天就覺得吃力得很,若再跟着夫君回灞上,只怕又要病了。我想着反正咸陽也拿下了,軍中事也不多,索性在咸陽休養些日子,也省得病病歪歪地去煩你們。”
“呃……大姐,這恐怕……嗯,三哥說讓你一定跟着回灞上的。”樊噲有些發急,卻也找不出多少理由。
“難道我病得快死了,他也讓人擡我去不成?”我冷冷地道:“你就這麼回覆你三哥就是。”
樊噲呆了一會兒,他素知我是說話算話的,再說這夫妻間的事,他又能拿什麼主意,一時百般無計,過了半晌方道:“那,那我就這麼和三哥說了。”起身拱手道:“大姐,我這就回稟三哥去。”轉身便向外走。
“等等。”我叫住了樊噲,轉頭向侍立於一邊的審食其道:“食其,去把趙姬帶來。”審食其喏了一聲,轉身去後堂,不一會兒便將那怯生生地趙姬領了出來。
“樊兄弟,你將這孩子給你三哥送過去,”我微笑了一下,道:“我身體不好,怕一時不能隨侍左右,他身邊也得有個人伺侍不是,這孩子乖巧可人,又是你三哥親眼看中的,想必他滿意得很。”
樊噲瞅着趙姬,撓了撓頭,長揖一禮道:“知道了,大姐,我聽你的話給三哥送去就是。嘿,三哥就算要扒我的皮,我也豁出去了。”說罷,帶着趙姬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