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嘯心疼地撫着他的臉,喻馳的臉腫了,因爲青爺的那一巴掌,嘴角也流着血,但那雙眼睛,卻在看見他的時候,熠熠生輝,耀眼到刺痛了向嘯的雙目。
喻馳左右看了一眼,突然感覺到不對勁,想了想還是不死心地問道:“少爺呢?”
向嘯低頭不語,從口袋裡拿出細小的工具,沒幾下就把銬了喻馳好幾天的手銬和腳銬打開了,向嘯摩挲着喻馳被手銬銬出道道青紫傷痕的手腕,無比氣憤地道:“該死的!青爺竟敢這樣對你……”
“少爺呢?”喻馳重複問了一句,月光灑在他蒼白脆弱的臉上,喻馳滿眼的悲傷,他不傻,他猜到了,可是他不願相信。
向嘯低聲地問道:“能站起來走路嗎?”
“向嘯!”喻馳不甘心地看着向嘯,倔強地等待那個答案,向嘯避無可避。
心彷彿被密密麻麻的針刺過,向嘯艱難地開口道:“他不會來救你的,今晚來的人,只有我一個。”
只有...只有向嘯一個。
戰獄沒有過來。
喻馳不清楚現在自己的心是什麼感覺,因爲他整個人都懵住了。
雖然隱隱猜到了答案,可向嘯的回答依舊令他渾身一震,悲傷像一壺酒,頃刻間就傾倒了,喻馳顫抖着脣瓣,深深地閉上了眼睛。
向嘯脫了外套替喻馳穿上,“我們走吧,不需要他戰獄,我一個人就能救你出去。”
“向嘯……”喻馳看着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點了點頭。
向嘯拉着喻馳的手走到窗邊,自己先跳了下去,然後在下面接住了傷痕累累的喻馳,可兩人一轉身,已經被人團團包圍住了。
向嘯遞給了喻馳兩把槍,兩人皆神情凜然,喻馳靠着向嘯的後背,現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在戰鬥了。
雖然在此刻,能不能活着已經不重要了,可他要報仇,當年的仇加上被囚禁這麼多天受盡折磨屈辱的仇,他不能不報。
而且,向嘯冒着生命危險來救他,如果不是沒有戰獄的命令,來救他的絕對不會只有向嘯一個人,不管怎麼樣,他要振作起來,不能拖累向嘯。
向嘯,你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吧!爲了你,我也不能放棄自己。
喻馳的雙腿還在顫抖,他的腿受了太重的傷,原本因爲沒動血已經止住了,跳下窗這麼劇烈的動作完成後血又開始汩汩流出。
喻馳頑強地舉起槍,圍着他們的那些人並不難對付,槍林彈雨中喻馳用精準的槍法射殺了好幾個人,向嘯一直掩護着喻馳,同時留意着對喻馳不利的人,兩人被圍攻得不得不退進了公寓的大廳裡。
“青爺呢?”喻馳喝問道。
向嘯搖頭,“沒看見。”
“我要殺了他!”喻馳咬牙切齒地道,“我父母的仇,以及這幾天……我不能放過他!”
向嘯看了喻馳一眼,能看見的地方已經傷痕累累,被衣服遮掩住的地方呢?更何況喻馳還說青爺身上揹着他父母的血海深仇,向嘯看見喻馳這般模樣,自然也對青爺恨得咬牙切齒,他都不捨得傷喻馳分毫,青爺這個人渣!憑什麼?!
“好,你站在這裡等着,我幫你去找!”向嘯轉身四處查看公寓的客廳、廚房、衛生間,都沒有發現青爺的蹤跡,向嘯卻回過頭的時候卻意外地聽到了恐怖的“嘀嘀”聲。
而且那種聲音越來越快,向嘯眉頭一皺,似乎猜到了什麼。
“喻馳,不好!我們快離開!”向嘯衝出大廳對喻馳喊道。
喻馳皺眉,回頭問道:“找不到嗎?”
向嘯驀然睜大了眼,他看到有一顆子彈透過客廳窗戶的縫隙射向了喻馳,而窗外,是青爺猙獰恐怖的臉,他的右眼已經被喻馳毀了,所以那張臉看起來更加可怕。
“我們撤!”青爺下令道,帶着剩下的幾個手下離開。
而看到向嘯睜大眼的喻馳似乎感覺到了危險的來臨,下意識地回過頭,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身影已經擋在了他的面前,遮住了他的雙眼。
那一刻喻馳什麼都聽不到,他只能聽到子彈穿過皮肉的聲音。
大腦在一瞬間變得空白,全身的血彷彿都靜止了,冷意從腳底升起,之後喻馳的視線中出現了大片大片的血,那麼的觸目驚心,那麼的令他無法接受。
血...誰的血?
那些血爭先恐後地從向嘯的身體裡流出來,染紅了喻馳的雙目。
喻馳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劇烈地搖着頭,“不,不不不!”
喻馳瘋了似的用手去捂住向嘯的傷口,可他的手根本捂不住,血依舊順着他的掌縫處流出,喻馳抱起向嘯的腦袋,第一次用恐懼的語氣命令向嘯:“撐住!向嘯,我求求你,不,不會的……”
子彈射到了致命的部位,向嘯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他什麼都能放下,可他放不下喻馳。
放不下此刻脆弱得就好像隨意地輕輕一碰都會碎掉的瓷娃娃般的喻馳,放不下現在因爲擔心他而手足無措的喻馳。
“沒用了。”向嘯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他努力地想睜大眼睛,看清楚喻馳的臉,卻發現自己已經到達了極限。
“不不不!”喻馳不敢置信地一直搖着頭。
向嘯嘴角流出鮮血,“快走...來不及了...”
“不,我不走!你撐下去,我求求你,向嘯,不要離開我!不許離開我!”喻馳緊緊地抱着向嘯的身體,向嘯笑了,一直都是他緊緊地抱着喻馳、緊張喻馳,終於有一天,喻馳也緊緊地抱着他,替他緊張了,只可惜……
“喻、喻馳...你、你知道嗎?我一直...咳咳咳,一直愛着你,如果下輩子我們還能、還能相遇,你會...會愛上我嗎?”向嘯無比費勁地說完這段話,伸出染滿血的右手,用力地握住了喻馳的左手。
向嘯感覺到自己胸腔內的空氣越來越少,喻馳的臉在他的視線中越發模糊,他不死心地動了動,嘴裡又溢出了一口鮮血。
喻馳愣住了,他聽到了向嘯的話,每一個字都是那麼的真切,一點兒也不像是自己的幻覺,就像他手裡沾滿的來自向嘯的鮮血,真實地提醒着他這並不是一場噩夢。
可是向嘯竟然說愛他,喻馳能感受到向嘯對他的好,只是他從未往那方面去想過。
“喻……”堅強地等待了大約十秒鐘,喻馳依舊沒有回過神來,向嘯模糊不清地想再叫一聲喻馳的名字,但還沒有完整地叫出來的時候,握着喻馳的的手已經鬆了,無力地垂了下去。
“向嘯!向嘯!不要!你不要這麼對我!我答應你,我答應你還不行嗎?!你醒醒!我會愛上你,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會愛上你!只求你睜開眼睛……”喻馳將向嘯抱得更緊,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般用臉頰貼在向嘯漸漸變得冰冷的臉上。
因爲沒有等到喻馳的答案,向嘯心存遺憾地死去,而喻馳則後悔莫及,晶瑩如珍珠的淚順着喻馳的臉頰蜿蜒落下,滴在了向嘯那雙無論如何也不會再睜開的雙眼上。
“誰敢欺負他先從我身上踩過!”
“喻馳,天氣變冷了,早點兒休息,不要冷到了……你冷嗎?過來,兩個人一起睡會暖和一點……”
“你跟我,不需要說謝謝,不把我當兄弟嗎?”
“你知道我下不了手。”
“好了,喻馳,快去洗澡吧,你這樣子不行!”
“喻馳,找個時間我們回去當年成長的那個地方看看吧,不知道我們天天洗澡的那條溪流還在不在……”
“是不是他強迫你的?我這就去爲你討回一個公道!”
……
向嘯曾說的每一句暖人心窩的話一一在喻馳的耳邊迴盪着,向嘯的每一個表情都是那樣的鮮活,喻馳驀然間發現,向嘯很少笑,罕見的笑容都給了自己。
那些一起訓練一起打鬧的曾經,竟如輕煙般隨風散去了,如果當年他沒有那麼深的執念,沒有心存對戰獄的妄想,也許,也許他們還會好好的!
喻馳狠狠地咬着自己的脣瓣,彷彿失去了痛的知覺。
曾經。
他要贏,向嘯就讓他贏。
他要接受懲罰,向嘯怕他被重傷,不肯假手於人。
他說不能說,向嘯就不說。
可他又爲向嘯做過什麼?
原來他的驕傲和任性,都是被向嘯這個男人縱容出來的,如果沒有向嘯呢?
喻馳不敢想象,如果沒有向嘯,他會怎麼樣。
對向嘯,儘管不是愛,在心底卻已經紮根了,失去親人的他,早就把向嘯當成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爲什麼?爲什麼老天要這麼殘忍!
在他本就鮮血淋漓的心臟上再狠狠地插一刀,難道,他還不夠痛麼?
“向嘯……”喻馳嘴裡發出悲痛至極的悲鳴,失去向嘯的這一刻,說是痛徹心扉也不爲過。
喻馳的手裡還握着那顆米粒,掌心被鮮血和汗水所浸溼,他卻還牢牢地握着。
“炸彈,炸彈……”兩三個被青爺留下來殺喻馳的男人因爲發現了炸彈而驚慌失措地從二樓的樓梯上栽了下來,喻馳擡頭,血紅的雙眼就像被逼瘋的魔鬼般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