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隨着那一聲輕嘆響起,忽然之間,便已諸天大變!
極樂天一直都是陰晦而詭異的,如今正是夜半時分,烏雲密佈,無星無月,天地之間,一片深邃的黑暗,倘若身上沒有修爲,那幾乎便是伸手不見五指,而即便是莫癡兒與太玄天帝子妃與四大護道者動手之時,那種光芒也是帶着種種邪氣的光華,解不開這天地之間壓抑的暗,可是在這一聲佛號響起之時,這片天地卻變化了,遙遙南方,一片苦海之上,黑色山峰傾塌崩裂,然後就看到了一個盤膝而坐的白衣僧人,緩緩的飛到了半空之中,大放光明!
那僧人一身是血,渾身生滿了虯結荊刺,可是在他這般飛到了半空之中時,身上的血污,卻撲簌簌散落,將那一身僧衣,還原成了耀眼的白,而那所有的荊刺,也霎那間生出了朵朵潔白小花,然後從他身上脫離了出來,聚集在了他的身後,形成一株一株的美妙花樹……
這年青僧人在半空之中,緩緩飛來,花落一地,如梵音降世!
“和尚……”
而莫癡兒,在看到了那個年青僧人的影子時,目光也已變得癡了。
她本來就已經身負重傷,全憑一口氣才惡戰至今,在後來,被太玄天帝子妃按住,一番譏嘲之後,她便已經心生悔意,道心都開始崩潰,那一口氣,自然也撐不住了,可是她似乎也沒想到,太玄天帝子妃說的不對,這偌大一片極樂天,不是真的沒有任何男子來救自己,那個僧人,那個自從遇到了自己之後,便一直被自己用苦情咒折騰的僧人,他來了……
“和尚,我真錯了麼?”
已經看起來一點兒氣力也沒有的莫癡兒,忽然鼓足了一口氣,大聲問那僧人。
“對人心而言,世間沒有對錯!”
那年青僧人目光只是看着莫癡兒,慈悲而平和,剛毅卻溫暖:“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只是對不起自己,你要斬掉心間的魔念,而非毀掉自己的道心,你要解脫自己的束縛,而非墮入無邊幻象,你要求得一片清明,而非葬了自己心神,癡兒,悲苦一直不在世間……”
那年青僧人緩緩伸手,向着莫癡兒額頭撫去:“……在你心間!”
這一霎,天地皆明,一切通透!
那僧人一襲白衣,遙遙探掌,向着莫癡兒額頭撫來,竟讓人想起了萬年前的佛祖降魔!
“哪裡來的野和尚,快殺了他!”
也就在這當口,太玄天帝子妃終於按捺不住了。
她剛剛明明就已經感覺到了莫癡兒心喪若死,暗暗得意,知道自己這一片苦心沒有白費,別說殺了莫癡兒了,她甚至都可以直接將莫癡兒化作她的傀儡,做成了這件大事,自己那位夫君,又怎麼能再罵自己沒用?自己替他做成了這件大事,在他面前,總可揚眉吐氣了吧?
可她沒想到,居然半路里殺出來了一個和尚,說了一番讓人費解的話,居然把個已經心如死灰般的莫癡兒惹得再度有了靈性,甚至她能明顯感覺到這個魔頭的心神更爲堅韌了!
這卻實在是太古怪了,不是說僧人四大皆空嘛?
按照自己的理解,就算這個僧人渡化莫癡兒,也只會讓她的心更空吧?
可爲何,他所做的,卻更像是讓本來心浮氣躁的莫癡兒,更加的堅定了本心?
也正因此,她又驚又恐,勃然大怒!
那一聲“野和尚”,卻不全是因爲自己生氣之下的怒罵,而是她真個覺得,這個和尚不像是正常的佛門路子,他與自己理解的僧人不同,想必真是個不知來歷的野和尚……
“太玄天辦事,就算萬年前的佛門也不敢插手,和尚,你好大的膽!”
在太玄天帝子妃大喝之後,那三位太玄天的護道者,也毫無猶豫的出了手,轟隆作響之中,他們三人同時向着空中衝了過來,雖然都已經是強弩之末,底蘊不在,但畢竟是大羅金仙,一身實力又哪裡能弱了,霎那之間,三條大道橫空,直接鎮壓向了半空中的僧人!
與此同時,太玄天帝子妃也是臉色憤然,揪着莫癡兒頭髮,便要將她扯向後方。
她可不想讓那僧人真個將手按到了莫癡兒的額頭上!
只是說了兩句話,便已經搞得莫癡兒心氣活泛了幾分,若是按到,那還得了?
可她們沒想到的,那個看起來年青俊俏的和尚,居然不是那麼容易能對付得了的,在那三位護道者施展大道打向了那和尚時,他的身周,已然是佛光大作,分明他們近在咫尺,但偏偏給他們的感覺,卻像是中間出現了一條大河,自己在這一岸,和尚卻在另一岸,他們的大道之力便有無盡神通,只是無法躍過那條大河,轟擊到僧人身上,連他袍角都動不了一分!
而本來正在手抓着莫癡兒頭髮的太玄天帝子妃,也只覺眼前白茫茫一片,那種白色光芒,並不強烈,卻無所遁形,在這光芒下,她身前祭起的那盞油燈,都顯得黯淡無光了,在她忍不住伸手遮目之時,卻只覺手中一空,被她揪着的莫癡兒,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而在那盤坐於半空之中的白衣僧人身前,莫癡兒柔弱的身子出現,臉上掛着淚痕,輕輕向着那僧人拜了下去,白衣僧人伸出了手,輕輕的按在了她的額頭上,也只是這麼一按,無聲無言,莫癡兒卻忽然間渾身顫抖,向前一撲,趴在了白衣僧人的膝蓋上痛哭了起來,白衣僧人低嘆了一聲,雙手合什,默誦經文,莫癡兒的哭聲與他的誦經聲混在一處,難分彼此!
淡淡的白芒消散之後,白衣僧人的膝頭上,已經沒有了莫癡兒,只有一條青蛇,伏在他的腿上,卻不知何時,又從那白衣僧人的右邊袖袍裡,鑽出來了一個雪球也似的小貓,有些好奇的看着青蛇,忍不住去用爪子去試探,登時惹得青蛇大怒,昂起頭來,噝噝作聲!
一貓一蛇宛若天敵,怒目而視!
但敵視半晌,終究誰也不敢發起進攻,便一人一邊,蜷在了白衣僧人腿邊,和平共處!
“幽河神王,還請助我一臂之力!”
相比起那白衣僧人身上的詳和氣息,太玄天帝子妃卻是一身戾氣。
她對這個半路上殺出來的和尚簡直是恨到了極點,殺機滿腹,只是見到了剛纔三位護道者的出手,她便知道這三位重傷之下的護道者根本就不是那和尚的對手,對方對於大道的領悟,根本就不是這三位護道者可比的,再加上受了重傷,就不可能在那和尚手上把莫癡兒搶回來了,而萬一被莫癡兒活了下來,那豈不是給太玄天留下了一個甩不掉的大麻煩?
情急之下,只好求助幽河神王!
這位幽河神王剛纔一直在袖手旁觀,可畢竟是他斬傷了莫癡兒,說明他還是配合自己這太玄天的,現在事情到了關鍵時候,這個可惡的神族生靈,總不會再推來推去了吧?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幽河神王聽了她的話後,確實動了。
他轉身向着那白衣僧人看了過去!
而在這時候,那白衣僧人也正轉頭向他看了過來!
二人目光對視,也沒有說話,半晌之後,這幽河神王輕輕點了點頭!
而那白衣僧人,也合什一禮……
……然後,就這麼完了!
只是行了一禮,然後幽河神王便什麼也不做了,甚至連手裡的松枝都隨手扔掉了!
“幽河神王,你究竟在做什麼,你與我夫君的約定,全都忘了嗎?”
太玄天帝子妃恨的牙癢,厲聲喝道:“你代表神盟,與我夫君接觸,便必然說明你們神盟有求我們太玄天的地方,可是現在,你做事如此拖延,毫無誠意,就不怕我夫君發怒嗎?本來請你來,主要是防着那位大赤天帝子,可是現在那位帝子膽小怕事,一直都沒有出現,那這和尚順手請你對付了也不過份吧,想要要求什麼事,都要付出代價的,此理可對?”
“此理甚佳!”
面對着她的憤恨置疑,那位“幽河神王”終於開了口:“只是問題在於……”
他的口氣有些無奈:“……我不是那位幽河神王呀!”
“嗯?”
一聽此言,別說太玄天帝子妃了,便是那三位護道者都愣住了。
他怎麼會不是幽河神王?
除了幽河神王,又哪裡會冒出來這樣一位神秘高手?
除了幽河神王,又有誰會這麼巧,選在此時朝莫癡兒出手,助太玄天一臂之力?
更關鍵的是……
……太玄天帝子妃半晌過後,才遲疑開口:“你若不是幽河神王,那幽河神王他,在哪?”
“在這裡呢……”
還不等那位神秘男子開口,遠空裡已經有一個聲音笑了起來,然後就見極樂魔宮方向,忽然有一個人影化作流光,瞬息間出現在了這一片魔山之上,大袖一擺,甩下了一截焦黑甲殼,轟隆一聲壓塌了一座山峰,然後那道人影也從空中跳了下來,正是那個此前被太玄天帝子妃罵作膽小的大赤天帝子殿下,他指着那甲殼,笑道:“真身遁了,就留了個王八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