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文潔走進連部辦公室的時候,她發現連部辦公室的氣氛很不對勁,以往只有連長和指導員的辦公室多了一個表情冷峻的陌生人,辦公室裡的氣氛也頗爲壓抑。
作爲親眼見證父親是如何死亡的葉文潔對於這種氣氛有種特殊的敏感,她小心翼翼的看了那個陌生人一眼,立馬就收回了目光,對連長問道,“連長,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連長並不答話,只是冷漠的指了指那個表情冷峻的陌生人,“這是師政治部來調查的張主任,希望你好好配合,要講實話。”
配合?講實話?這兩個詞語立即讓葉文潔敏感了,當初她爸爸被調查的時候來人也是這樣說的。
“這本書你在看?”張主任隨手拿出一本書要給葉文潔,葉文潔剛伸出手去接,張主任又拿了回去,“這本書叫《寂靜的春天》,是一部反動的大毒草,該書從唯心史觀出發,宣揚末世論,借環境問題之名,爲資本主義世界最後的腐朽沒落尋找託辭,其實質是十分反動的。”
葉文潔心裡咯噔一聲,臉色蒼白的辯解了起來,“這不是我的。”
“我當然知道它不是你的。”張主任冷笑一聲,“這是白沐霖同志的,白沐霖同志是上級指定的本書譯者之一,他攜帶這本書是完全合法的,當然,他也負有保管責任,不該讓你趁他在勞動中不備時偷拿去看——現在,你從這本書中找到了向社會主義進攻的思想武器。”
葉文潔沉默了,敏感的她如何不清楚作爲反動學術權威的女兒,她已經被定性了——一個懷着對革**命不滿之心的反動學術權威女兒,一點都不積極上進,反而有向資本主義投降的趨勢。
連長掏出一杆煙槍,狠狠的吸了一口,“小葉,我們對你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我知道你出身不好,平時對國家也有怨氣,但我們從來都是寬厚待你,甚至多次找你,希望可以扭轉你腦中的反動思想,可你怎麼能這樣,怎麼能看這種反動的書,這種書都是資本主義編寫出來麻痹羣衆的,你簡直太令我太失望了。”
“我早就看出來了,她是個反動的人,書讀得越多越反動。”指導員也說了起來,“她父親就是反動學術權威,給上帝留下了位置,現在她也是這樣,看了反動派的大毒草之後意圖把毒草擴散。”
“還欺騙白沐霖同志,讓白沐霖同志替她抄寫那封信,還讓白沐霖同志從呼和**浩特發出去,意圖用這本書來作爲對我們國家攻擊的武器。”
葉文潔猛地擡起頭,“我沒有。”
什麼信啊,什麼武器啊,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根本就沒寫什麼信,她只是因爲喜歡這本書而讀了這本書。
“還說沒有,白沐霖同志全部都說了,你妄圖給他灌輸反動派的毒草思想,意圖讓他也加入到你的反動學說裡面,一起爲資本主義的沒落尋找託辭。”
“但幸好白沐霖同志抵制住你的誘惑,他已經把事情全部都說出來了,不然的話,我們還不知道原來我們國家裡面還潛伏着你這樣的蛀蟲。”
張主任面無表情的看了葉文潔一眼,“下午,派兩個人把他送到監獄裡面去。”
葉文潔低下頭,沒有說話了,她知道說話也沒有用,這些人已經把事情定性,除非有肯定的證據,不然不可能推翻他們的認定,只是她有點心寒,那個叫做白沐霖,那個乾淨、對樹木有着同情的男人,那個她曾經有着些許好感的男人,竟然會把罪責推到她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身上,這種險惡,讓她再一次意識到《寂靜的春天》這本書說的沒錯,人類和邪惡的關係就像是海里的冰山,只是人類露在外面,邪惡隱在海面下。
她第一次絕望了,但就在她絕望的時候,門猛地被推開。
“住手。”
“警告,警告,輪迴者萬強文正在試圖扭轉歷史拐點,這種做法是錯誤的,我已經上報最高指揮部,請輪迴者萬強文不要自誤。”
萬強文無視腦中主神的警告,闖了進來,他進來的時候手裡還提着一個人,整個人正是白沐霖。
白沐霖臉色蒼白,眼裡還有驚恐,一看就知道在來的路上吃了不少苦頭,萬強文抓着他,直接一扔,怒聲說道:“說,把你做的事情全部都說出來。”
“警告、警告,輪迴者萬強文此時正在對歷史拐點施加影響,最高指揮部判定輪迴者萬強文對歷史拐點影響嚴重,請輪迴者萬強文立即停止自己的行爲,否則最高指揮部將判定輪迴者萬強文有罪,給予擊殺!”
萬強文充耳不聞,只是目光嚴厲的看着白沐霖,厲聲說道,“快把你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是我做的。”白沐霖把頭縮了縮,顫聲說道:“那封信是我寫的,不是給葉文潔代筆寫的,還有那本書也是我給葉文潔的,不是她從我這裡偷出來的。”
萬強文冷聲說道:“告訴他們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因爲我當時沒想到我的一封信會引起那麼大的反應,事到臨頭的時候我害怕了,害怕你們把我抓起來,治我的罪。”白沐霖作爲報社的記者,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意識形態的爭端有多麼可怕,所以他纔會在事到臨頭的時候滿腔勇氣都化作一縷清風,將責任全部都推到葉文潔這個才第一次見面的人身上。
“看到了吧!”萬強文扭頭看向張主任,“文潔沒有寫那封信,那本書也是他的,文潔根本就是被陷害的。”
“文哥。”葉文潔感動的看着萬強文,萬強文的存在,就像是黑暗裡的一縷光明,將她整個人都照亮了。
萬強文對葉文潔笑了笑,“文潔,你等下就可以出來了。”
然而讓萬強文失望的是,那個叫張主任的,非但沒有點頭,反而玩味的看了萬強文一眼,“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