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未將車開到了一條老舊的小巷的巷口。
小巷裡電線像蜘蛛網一樣盤踞在上空,青泥石板做成的路坑坑窪窪,光鮮亮麗的她看上去與這裡格格不入。
她警惕的左右看了圈周圍,確定沒有人後才踩着七釐米高的高跟鞋腳步匆匆的走進了巷子裡。
路過灰色的石泥房,她又左右看了眼,轉身推了進去。
石泥房的二樓烏煙瘴氣,一股酸臭的菸酒氣涌進了鼻尖裡,蘇未用手捂住了鼻子。
二樓的屋裡光線陰暗,三四個男人坐在桌子前,都一隻腳光着踩在了椅子上,面對着面的香雲吐霧。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菸頭和酒瓶子,蘇未甚至都不知道如何下腳。
幾個人看見她都夾着煙眯了眯眼,吐出一口煙霧,打趣道:“喲,美女,找誰啊?”
蘇未拿着手包在門口站定,嫌惡的皺着眉,問了一聲“你們老大呢?!”
幾個人面面相覷了一眼之後,其中一個人用下巴點了點旁邊一個關着門的小房間。蘇未看了一眼着地上,咬了咬牙一路跨着各種酒瓶子走了進去。
蘇未一見到成佔雄,氣得立即衝了上去,揚起就是一巴掌,可還沒落到他臉上去就在半空中被截了下來。
“蘇小姐今天火氣挺大啊!?那也不能拿我撒氣吧?”成佔雄舔着嘴角,口氣也不善。
蘇未氣得胸間只喘,想起慕潁宸躺在牀上痛苦的樣子就恨不得咬下成佔雄一塊肉!
“我讓你殺了童話,你爲什麼反倒給阿宸注射毒品?!成佔雄當初咱們可是說好的!你這算是什麼意思?!我告訴你你的條件你不用再妄想我答應你了,你一粒粉末都別想給我帶進新西蘭!!”
成佔雄同樣也是惱兇成怒,心裡的火氣不比蘇未低“當初要不是因爲慕潁宸,我他嗎的這身上的兄弟能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一輩子沒種?!有那麼好的報仇機會在我面前,我不出手不就是傻?!”
說着,成佔雄忽然就笑了起來“怎麼?你家慕三爺……最近不好受吧?那東西剛開始的時候還能忍,越到後面後勁越大。這都過半個月了吧,他還挺能忍!!”
“可是我是真心沒想到慕潁宸那麼的在意他的那個妹妹。做事夠狠的啊,不僅讓人去我堂口端了老巢,甚至在道上都下了追殺令!他就不怕他癮上來了沒人給他貨?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到什麼時候!”
蘇未手指着成佔雄,氣得指尖直顫,忍不住大吼了出來“成佔雄!!”
成佔雄手裡捏了只煙,放在嘴角狠狠的吸了一口,吐在蘇未氣急敗壞的臉上。
“蘇小姐,你生氣也沒有用。我們現在就是在一條線的螞蚱。當初你之所以找我做了你小姑子,不就是因爲害怕慕潁宸會懷疑到你身上,要找個替罪羊來替你頂罪?如今我在南洋是混不下了,這可都是因爲蘇小姐!要是蘇小姐想要過河拆橋,我把這件事說出去……”
男人在煙霧中朝着蘇未眯了眯眼,話不說透,讓蘇未自行去體會。
蘇未的臉上揚起了一抹難以置信的冷笑“你威脅我?”
成佔雄的手撫上了蘇未的肩,覆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我這是在和蘇小姐談合作……”
他看着蘇未白皙纖細的脖頸,眸子裡迸出了興奮的光,垂涎欲滴。
“如果蘇小姐不答應的話,那可就不好說了……”
蘇未嫌惡的推開了成佔雄的手,迅速的走開。她精緻的的小臉此時被氣的通紅,手指着成佔雄,咬牙切齒。
“成佔雄,你夠有種!!”
***
童話還是沒能見得到慕潁宸,他這半月都沒有出過他的房間門。
那個叫沈子諾的醫生也一直都住在慕家裡。前一個星期,半夜童話還能聽到樓上突然而來的吼叫,和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
那個吼叫是慕潁宸的,她聽得出來。
她也是真的很想去看看他,可是每一次她到了慕潁宸的房門口,不是鎖着的,就是阿鏢從屋子裡伸出了頭來,爲難的告訴她,慕潁宸不想見她。
想起當時慕潁宸爲了她往自己身上注射毒品的那一幕,童話的心就難受得喘不過氣來。剛開始的那幾天她天天失眠,然後聽着樓上的聲音哭得無能爲力。
在童話的記憶裡,慕潁宸是個忍耐力極強的男人。小時候被慕伯伯不知道打了多少棍子在背上,都不會哼一聲。以前愛玩的時候飆車撞斷了腿,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童話感受不到他到底是什麼樣的痛苦,能讓一個意志力忍耐力那麼強的人都忍不住低吼。心裡卻有鋪天蓋地的痛苦,一陣陣撕碎她的心,難過的不能自抑。
他把她關起來的時候,她是那麼的恨他,恨不得這輩子都不要見到他。他來看她的時候,她連正眼都沒給過他幾回。
可是現在,她卻那麼渴望的想要見他一面,看看他到底怎麼樣?哪怕就是一面都好。
童話每晚幾乎都是哭着睡着的,就連夢裡都還是在忍不住嚶嚀。
睡夢中,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觸到了她的臉上,輕柔擦掉了她頰邊的眼淚,而後又消失不見。童話皺起眉,眼珠在閉着的眼皮裡翻動着,似乎在經歷着一個可怕的噩夢。
幾乎不可聞的,她耳朵裡鑽進了一聲嘆息。
突然間,童話就猛地的坐了起來,在黑暗裡抓住了男人慾要離去的大掌,用了她最大最大的力氣。生怕她只要一鬆勁,慕潁宸就甩開了她的手,又走了。
童話脣間乾涸的張了張嘴,輕輕的叫了一聲;
“哥哥……”
慕潁宸背對着她的手被緊緊的攥着,聽到了童話喚他,他也不回頭,也不說話。童話看不見他此時是什麼樣的表情。
童話兩隻手一起抓着他,聲音帶着難過的哽咽“哥哥……哥哥你爲什麼不願意見我?”
過了很久,童話才聽見他回答:“你不是最不願意見到我了麼?”聲音像是喉嚨裡香了一把灌了水的沙子,黏稠嘶啞。
童話抽噎了幾聲道:“哥哥…你怎麼樣?你…還能好嗎?”
沈子諾的那一句‘只需一次,終生上癮’始終盤踞在童話的心頭,壓迫着她難過不安。
她知道毒品是怎樣一種可怕的東西,那不是病,病還有治癒的那一天。這是一種癮,一種生理上心理上的癮,你得靠自己去戒掉。
但是戒的過程中一定會承受非人的痛苦,她相信慕潁宸有這個意志力,可是她害怕這毒…就像沈子諾所說的,終生上癮,真的怎麼都戒不掉。
那時候,她真的就是害了慕潁宸的一生,一輩子無法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