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些——”
“二年前就裝修好了,就等着你這個主人入住。”
“謝謝——”除了謝謝,還能說什麼,她微微垂首,卻見林逸遞給她一個盒子:“這是今天給你辦出獄手續時,獄警交還給你的東西。”
若蘭接過,林逸輕拍過她肩背:“好好休息,修養幾天,再過幾天是聖誕,我們一起去紀念廣場做摩天輪,算爲你接風,好不好?”
她怔過,
“你不是一直都想坐嗎?”
若蘭點頭,林逸走後,她撫摸着盒子蜷在飄窗上,她打開,裡面是一部手機,一條蘭草項鍊,還有一本被撕碎了的日記。她靜悄的拂過,取過手機,她點開,三年了,早已沒電自動關機,她怔了怔,只將手機放下,重得新生,她想換掉以前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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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平安夜,廣場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中央矗立着一顆聖誕樹,人來人往,又有不少人止步,花上五元錢買個願望,憶起那年掛在聖誕樹上的願望——雙木非林心相連,多少時光在‘想’念裡消逝,若蘭若有所思,莞爾一笑,不再許什麼願望,早已看清不過是騙人的把戲。
抽回目光,若蘭用公共電話撥通過林逸的手機,可是一直是關機狀態。
摩天輪九點開動,眼下已經八點五拾,冬天的夜幕來的特別早,南江的繁華早已涌沒在人羣中,霓虹閃爍,歌舞昇平。
不是說好了一起坐摩天輪爲她接風嗎?就算臨時有事,他也應該事先打聲招呼,還是他手機沒電?若蘭再撥,依舊是關機,眼看時間就要快到了,若蘭只先匆匆趕去檢票。
摩天大輪緩緩升起,她斜睨着腳下的風景,慢慢的,地面上的人羣越來越遠。王菲的歌聲空曠而哀傷:“原諒你和你的無名指,你讓我相信還真有感情這回事。”
她倚窗而望,站在高處睨盡的是不一樣的風景,環視着,繁華深處,她目光的彼岸卻見一記挺拔的身影,一襲白色襯衣和黑色大衣,那影站在摩天輪下,隔着玻璃窗,她離他越來越遠,若蘭怔着,蒼茫大地,寂寥霜天,而他和她相隔而視,三年,恍如一夢。
一首夜會迴旋在歡愉的夜晚,卻又帶着幾分悵然,
他看着她,即使那麼遠,遠到只剩下一抹黑影,
她看着他,漸上的摩天輪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即使那麼遠,遠到芸芸衆生中只剩這孤寂的黑影。
窗外女人歌唱着:“霓虹燈奄奄一息,十二點鐘將成爲歷史,往事若無其事,關係也沒關係,我們來不及重新認識。兩個人的巧合,總有個人堅持,回到原來的路,住同一個城市。”
摩天輪升到了最高點,有人說,摩天輪的最高點,是離幸福的最近的地方。可是他和她相隔甚遠,他們就像這摩天輪,會離地面越來越遠,也會離天空越來越近,可是摩天輪終究是要回到原點,
南江的江水逶迤而猶傷的流動着,天地爲琴,水爲弦,銀河杵立,他們對視,廣場有人放煙火,煙花在窗外開成了花朵,爆裂的聲音,掩蓋了歌聲。時間停止,
身後的風景都黯淡成靜止的背景。整個彷彿世界只剩他和她,南江的鐘聲漸漸響起,歡樂的人們默默倒計時,有人祈禱,有人歡愉,也有人暗自神傷…嘭,一抹銀輝幽幽地散向人間,原來愛一個人的滋味,無論是春光燦爛,還是落葉蕭瑟都是那麼刻骨銘心。思念一段時光的掌紋,她就是這樣一直躲在某一時間,某一地點想念着他。而阻礙他們面前的不是傷痕,不是他人,而是時間,三年時光,物轉星移,物事人非,他和她又豈會不知?
摩天輪終回到原點,那身影在人海中消失不見。
凌若蘭踏下,回首環視過,她徑自埋在擁擠的人羣裡,處處歡愉聲,煙火鳴放,霓虹不夜天,她的心靜靜沉下,那身影消失不見,抽回目光,是他?是錯覺?還是眼前一切是幻影?
若蘭愣愣笑過,怕真是自己看錯了,
“若蘭——”
茫茫人海里一記呼喊,凌若蘭驀然回首,見不遠處的林逸朝她招手,擁堵中,好不容易纔走到一塊,林逸牽着欣雨,兩人頭戴着聖誕帽,林逸歉意的說:“若蘭,聖誕夜路上太堵,所以來晚了。”
他身旁的女孩——欣雨開朗、愛笑,一雙瞳仁,描過淡淡眼影,兩人十指交握,若蘭看着,看着他們指間的婚戒相交輝映,看到林逸所擁有的幸福,她搖搖頭笑着:“沒事兒,剛九點有一趟,我自己已做了一圈,待會還有一趟,你們快上去吧,我在下面等你們。”
“那多沒意思。”欣雨牽過她手:“說好今晚是給你接風,哪有把你落下的道理,我們一起去吃飯,今晚不醉不歸,林逸哥,你說是不是?”她和欣雨交往時間並不長,難得她這般爽朗。
林逸看着若蘭,遞給她一個紅色的聖誕帽:“帶着,多有氛圍。”
她接過,徑自戴上,露出漂亮的耳朵,她的耳垂真的很美,白皙瑩潤。戴好後,不由間頷首,明眸善睞,顧盼生情,有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當你看着她瞳仁中一池清澈時,就像這夜空裡靜綻的煙火,漫天華彩,美不勝收。
“走吧——”
她跟着他們,卻覺身後一雙目光盯睨着她,止步,回首,又是人海茫茫一片。
阿桑曾唱起,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羣人的孤獨。
正如今晚,他們給她接風,不醉不歸,林逸仰頭飲盡,與她相談甚歡,欣雨時不時湊上話題,可林逸今晚話很多,談着這三年來他所努力付諸的一切。
若蘭只撐着下顎,拿着酒杯,放在手底,輕輕的轉動着,偶爾,淺酌,她那三年呢?!有流浪歌手抱着電吉他,走到他們桌前,隨性的唱着一首陳奕迅的《好久不見》。
“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
想象着沒我的日子,你是怎樣的孤獨,
拿着你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條街。
只是沒了你的畫面,我們回不到那天。
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着笑臉,回首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麼想和你見一面,看看你最近改變,
不再去說從前,只是寒暄,對你說一句,只是說一句,好久不見。”
她漸漸的失神,昂首一飲而盡,白酒太烈,入喉一陣刺辣,才發現自己的指尖微微的顫慄過。
“若蘭”林逸喊過她,若蘭拉回思緒,只朝着他說:“來,不醉不歸。”她爲自己再斟上滿滿的一杯,一盅一盅的飲下,林逸未攔下她,這樣的她太壓抑,將自己完完全全的僞裝起,其實太辛苦,他寧願她痛痛快快的瘋狂一場,哭一場,可是她沒有眼淚,沒有情緒,只有淺淺的笑意。
林逸要過流浪歌手手上的吉他,輕輕撥弄起琴絃,淡淡的愁緒,他爲她吟唱起:“明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你寫的日記,明天你是否還惦記,曾經最愛哭的你。”
她不會知道他有太久沒碰過吉他,太久沒唱過歌謠,她入獄後,他也放棄了十多年的音樂,開始投入安安穩穩的工作。
“你從前總是很小心,問我借半塊橡皮,你也是無意中說起,喜歡和我一起,那時的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的太慢,你總說畢業遙遙無期,轉眼就各奔東西。”
”
爆滿的餐館,聽着憂傷的曲調,漸漸的靜下聽着。
欣雨輕拍着節奏,跟隨着他輕輕唱起:“誰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誰安慰愛哭的你,誰看了我給你寫的信,誰把它丟在風裡。”
唱到最後,他竟一絲哽咽,眼裡涌起溫熱的濡溼:“從前的日子都遠去,我也將有我的妻,我也曾給她看相片,給她將同桌…的你!”
那晚他喝的很高,若蘭也是,三年還是未變,不勝酒量,她醉意熏熏,林逸依着僅剩的意識,將若蘭架起,扛着她回家,她的身子像泄了氣的氣球,跌撞上柔軟的席夢思。
“若蘭…若蘭…”
謝謝天然的大鑽石,愛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