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華又擔心地說：“你多提醒霆川他們一下，要千萬注意安全，防汛指揮部那邊來了通知，說陶鎮的情況最嚴重，基本能淹的地方全淹完了。那地方土質也不好，很容易發生泥石流，霆川他們駐紮的地方雖然是高地，但也不敢說沒任何風險。”
“我知道，”姜律清嘆口氣，“霆川他做事有他的思考，他會注意的。”
姜律清放在桌上的手反覆磨搓，秦正華知道他的不安。
自己的兒子上了洪災一線做醫療救援，哪個父親不擔心呢？
他拍拍姜律清的肩膀，“你是霆川的大心臟，也是漫山的大心臟，你也注意身體。”
一旁的江副院長也露出欽佩的目光，“律清，這麼多年，我見過的感人至深的事蹟不在少數，你是我見過第一個敢把自己親兒子主動往一線送的。”
姜律清卻說：“那是霆川主動要求的。”
江副院長說：“你是他父親，還是院長，他想去，你壓着他，他也去不了。要我說，霆川主動上一線，是值得稱讚，但你能把自己親兒子主動往一線送，才更需要勇氣。”
秦正華也說：“是啊。養個孩子，誰不當寶貝一樣寵着，作爲父母，眼看他們去冒險，哪個能忍心？”
“霆川他不一樣，”姜律清微微垂首，想什麼卻欲言又止。
陸霆川和他的關係與其他人的父子關係不一樣。
他們以前從來沒有太多交流，所謂父子，不過是名義上的關係罷了。
陸霆川一路的成長，他的參與度幾乎爲零。
就算他不讓陸霆川去，陸霆川也不會聽他的。
或者說，從小到大，陸霆川幾乎沒沒有聽過他的話。
而他又能怎麼辦呢？
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只能盡己所能，陸霆川想要什麼，他幫他創造條件，給他支持。
他有愧於陸霆川，想要盡力彌補他。
當天。
陸霆川整理了陶鎮臨時陣地醫院的一些基本情況，包括缺少的人員和設施配置，他還給出了一個基礎配置方案。
“就目前情況而言，基礎配置方案是陣地醫院的最低要求，裡面的人員，設備，醫療耗材一個都不能少。”
陸霆川彙報說。
秦正華思索片刻，“你說的很對，我馬上派人按你的要求去準備。”
有了陸霆川這份經過實踐的基礎配置方案，其他陣地醫院就更快更高效的開展。
陸霆川自然而然成了陶鎮陣地醫院的“隊長”。
所有同事也都親切地叫他“陸隊”。
和陸霆川一起來的，大多是漫山縣人民醫院的大夫，陸霆川是唯一一個東大一院的。
他是東大一院心外科最年輕的副高，又如此有領導魅力，能力強，外形好看，自然成爲衆人眼中的核心人物。
就連給給陣地醫院提供後勤支持的人，都喜歡和陸霆川接觸。
他們眼中，陸霆川這個領導，做事效率高，想法活泛，有大局觀的同時還能注意到細節問題。
溝通起來還不麻煩。
給他們的後勤工作省了不少事。
陸霆川還提了建議，關於醫療耗材垃圾處理的一些細節問題。
都是他們還沒想到的問題。
並且陸霆川也不是想一出是一出，他會把問題總結出來，能在陣地醫院這一環節解決的，他從不推脫，主動解決。
解決不了的，纔會交給後勤。
“陸隊，我們參加過太多搶險後勤支援工作，你是第一個合作起來，一點麻煩沒有，還如此順暢的。”負責陶鎮後勤支援的馬隊長說。
“大家別自掃門前雪，多想想辦法，體諒他人，什麼矛盾解決不了呢？”陸霆川如是說。
馬隊長笑笑，這世上自掃門前雪的人太多，就是遇着今天的災情，十萬火急的情況下，各個部門只顧個人利益，只管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都一抓一大把。
陸霆川說的，幾人能真正做到呢？
馬隊長跟着陸霆川進了一處帳篷，陸霆川在盤點剩餘物資。
“陸隊，你們這還缺什麼？吃的夠麼？不夠我派人給你送過來。”
陸霆川想了想，“巧克力有麼？”
馬隊愣一下，“這就開始提要求了？”
“巧克力抗餓，可以省下吃飯的時間，”這是陸霆川的經驗之談。
馬隊長知道自己是門縫裡看人，臉上一陣羞臊，“我派人去找，看不能看搞些來。”
他作勢要走。
陸霆川突然叫住他，“等等，馬隊長。”
馬隊長回頭，“怎麼了？”
陸霆川蹙眉，“救援那邊你認識人麼？”
“認識幾個，怎麼了？”
“幫我找個人。”
馬隊長好奇，“誰啊？”
“我太太，”陸霆川艱難開口，“發洪水的時候，她剛好在陶鎮。”
“啊？”馬隊長震驚，他忍不住上下仔細打量陸霆川。
這個男人也太能隱忍了吧？
愛人失蹤，他竟然還能沉靜地在陣地醫院指揮運作。
但回頭想想……陶鎮陣地醫院就他一個東大一院的大夫……
“你是爲了找她才主動跑這地方來的？”
“是。”陸霆川承認。
“行，我幫你去問問，不過我聽說陶鎮這邊被淹的最慘，恐怕……”馬隊長沒敢往下講，“陶鎮這邊一共有五個臨時安置點，我每個安置點都找人去問。”
“好，謝謝，我把她的信息發給你。”陸霆川把早就編輯好的信息發給馬隊長。
馬隊長掃一眼，“有照片麼？”
陸霆川愣一下，他手機裡好像沒有程鳶的照片。
不，有，他拍過。
他想起他們在綠島的沙灘上散步時，程鳶在玩沙子，他偷偷拍過程鳶。
他趕緊翻看相冊，往前查找。
終於，讓他找到兩張。
一張是側臉，背景是大海，她還帶着漁夫帽。
另一張，是她發現他正在拍她，氣鼓鼓的臉剛好正對鏡頭，他迅速捕捉。
越看這些照片，他的心越慌得厲害，窒息的感覺奔涌而來。
他將照片發給馬隊長。
“收到，我這就聯繫人去找。”
夜幕消退，雨還沒停。
黑漆漆的夜色裡，只有臨時陣地醫院，燈火通明。
人也絡繹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