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此生惟一戰

月已中天, 西門吹雪與葉孤城已先後而至。兩人都是白衣如雪,一般孤傲的氣勢,臉上完全沒有表情。他們劍未出鞘, 可怕而凌厲的劍氣已經蔓延開來, 刺得人生涼。

陸小鳳已知此戰不可避免, 然而時至今日, 他依舊覺得這是一場荒謬的決戰, 這兩人明明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今日站在這裡,卻只爲了一劍刺穿對方的喉嚨。他還是覺得可笑, 還是覺得無能爲力,他除了在旁看着竟再無辦法。

葉孤城的傷在流血, 白衣勝雪, 月光之下那鮮紅血色無法遮蓋。

西門吹雪甘願再次延戰, 轉身便已從屋脊躍下。葉孤城追之不及,因傷倒下喘息不止。變故就在此一瞬間, 一把唐門追魂毒砂襲向葉孤城,縱使他再快也躲不過去,更何況他本應受了傷,卻,只是本應。葉孤城閃避的速度根本不像重傷之人, 但是他還是沒躲過那追魂毒砂。

葉孤城爲毒砂所傷, 痛苦地翻滾着, 竟向那唐門弟子討要解藥。唐門弟子傷在葉孤城劍下, 唐門弟子又如何會不爲師兄弟們報仇, 這解藥,他自是不會給的。猶在翻滾的葉孤城卻撕下面上□□, 這明明一身冷冽劍氣的人,竟赫然只是一個替身!

在那替身揭開□□的瞬間,陸小鳳之前找不到的線索,突然就串聯在了一起。葉孤城沒有受傷,從頭至尾都沒有,就算有人受傷,也只是這個假葉孤城。那麼真的葉孤城,又在哪裡?

陸小鳳倏地也像片刻前的西門吹雪那般,從屋脊上躍下。他忽然有些明白爲什麼西門吹雪會中毒提出延戰,爲什麼新的決戰之地被定在紫禁城,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死了這麼多人,因爲葉孤城需要這個結果,或許不僅是葉孤城,還有葉孤城身後的人。

張英風的傷口是極快的劍造成的,那樣的傷口,西門吹雪可以做到,同樣立於當世劍術之巔的葉孤城一樣也可以做到。可是葉孤城讓陸小鳳知道自己受了傷,更提到自己爲赤紅毒蛇所傷,所以陸小鳳從沒想過葉孤城或許就是主謀之人,因爲在陸小鳳眼中,葉孤城同樣是受害者。

葉孤城當然不會是受害者,尤其當他的劍正指着當今天子的時候。陸小鳳不認得皇帝,但他知道葉孤城身後穿着龍袍的人絕不是皇帝,因爲這個時間皇帝已經就寢,否則他們進不了紫禁城,所以他立刻斷定,那個穿着明黃寢衣的人才是當今天子。

這是謀朝篡位!所以京城局勢大變,天子腳下起了變故便是天子無能,這於他們有利。他們製造混亂,卻也將京城勢力牢牢掌控,又在今日紫禁之巔的決戰之事上動手腳,以爲勝券在握。只可惜棋差一招,如今陰謀已被撞破,滿盤皆輸。

成者爲王敗者寇,葉孤城已非世人敬仰的劍客而只是一個謀朝篡位的叛逆。陸小鳳的出現攔下了葉孤城,葉孤城破窗而出,然後見到了西門吹雪。

當世無雙的劍客,二人相遇就像兩柄傾世寶劍,劍未出鞘劍氣凌厲,天地之間惟餘一片肅殺。白衣成雙,劍氣成雙。

西門吹雪忽然開口:“你學劍?”

葉孤城冷冷道:“我就是劍。”

“你知不知道劍的精義何在?”西門吹雪依舊冷冽,“在於誠。惟有誠心真意,才能達到劍術的巔峰,不誠的人,根本不足論劍。”

葉孤城的瞳孔突又收縮。

西門吹雪盯着他,道:“你不誠。”

葉孤城沉默了很久,忽然也問道:“你學劍?”

西門吹雪道:“學無止境,劍術更是學無止境。”

葉孤城道:“你既學劍,就該知道學劍的人只要誠於劍,並不必誠於人。”

話已說盡,他們之間再無話可說,只剩下劍。

大內四大高手已率領皇城護衛將葉孤城包圍,謀逆之人,其罪當誅,他們已經失職一次,再不能失職第二次。重重包圍之下,葉孤城縱然有傾世無雙的劍法也討不到好,最後也不過是個血濺當場的結局。

但西門吹雪不會允許他的對手就這樣從世間消失,他仍要一戰:“此刻,我但求與葉城主一戰而已,生死榮辱,我都已不放在心上。”他會爲他的對手在紫禁城中殺出一條血路,即使違了王法也在所不惜。

大內四大高手面露驚愕:“在你眼中看來,這一戰不但重於王法,也重於性命?”

西門吹雪目光彷彿在凝視着遠方,緩緩道:“生有何歡,死有何懼,得一知己,死而無憾,能得到白雲城主這樣的對手,死更無憾。”

對一個像他這樣的人說來,高貴的對手,實在比高貴的朋友更難求。

九月十五,紫禁之巔。其中多少變故已不必多論,葉孤城與西門吹雪此刻正站在了太和殿的屋脊上。

葉孤城劍已拔出,西門吹雪卻紋絲不動:“現在不能,你的心還沒有靜。”

葉孤城默然無語。

“一個人心若是亂的,劍法必亂,一個人劍法若是亂的,必死無疑。”

“西門吹雪的意思是說,你若是求死而非求戰,他的確可以現在就出手。”陸小鳳就站在一旁,本就是他向大內四大高手建議讓這兩人重新回到太和殿上決戰。此戰勢在必行,他已不想多勸,所以只是挑了個最好的位置觀戰。

葉孤城的視線投向陸小鳳,默然許久,卻道:“她有你這個大哥就夠了,至於……不重要了,因爲她已經不缺什麼了。”

陸小鳳一時之間並不能理解葉孤城的意思,葉孤城卻已重新看向西門吹雪:“請。”既已看開,他的心已靜。

雙劍相交,劍即是人,人即是劍。劍影無雙,他們的生命裡只有劍,他們追求的只有勝利。這是一場勝負難料的決戰,無論贏的是葉孤城還是西門吹雪,對陸小鳳而言都是一樣,因爲他必定會失去一個朋友,敗便是死。

葉孤城的劍輕靈流動,西門吹雪劍勢靈活,他們的劍術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隨心而變。兩柄劍最終全力刺出,陸小鳳指尖冰冷,這兩人中必有一死。

劍鋒冰冷,刺入的是葉孤城的胸膛,葉孤城的劍停在西門吹雪咽喉旁兩寸之處。敗即是死,當世無雙的劍客終於僅剩那樣一人。葉孤城看着漸逝的月光,無喜無悲,慢慢合上了雙眼。

西門吹雪拾起葉孤城的劍,他如何不知葉孤城的劍分明是故意慢了些許。最終卻只是看着葉孤城一襲白衣染血,長嘆一聲,舉目望去,在這世間他已尋不着對手,這樣的寂寞又將再伴隨他多少年。

九月十六,今夜的月必將比昨夜的月更圓,而白雲城主葉孤城已無法再見到如此月夜。

合芳齋,歐陽情仍在,她甚至準備了好酒等着陸小鳳回來。她說只等幾個時辰的,卻仍在這裡,口是心非的女人,陸小鳳卻偏偏覺得溫暖。他坐在歐陽情對面,緩緩飲下杯中美酒,面上現出滿足神色。

陸小鳳沒有見到花滿樓與白飛飛,因爲當他離開紫禁城的消息由幽靈宮人傳回,花滿樓與白飛飛就已啓程離開京城。一切事了,他們已沒有必要留下,要相見時他們總是能尋到對方的,他們是朋友,終此一生都會是朋友。

如來時一般,白飛飛由着自己的坐騎跟在後頭,自己則倚在花滿樓懷裡與他共乘一騎

“連陸小鳳都要成親了,江湖上風流浪子這就要少一個了。”花滿樓不由感嘆。

“即使大哥想娶,歐陽姐姐也未必肯嫁。”白飛飛輕笑着,她的歐陽姐姐可是真正的恣意之人,即使與大哥定情,之後如何仍是未知之數。

“飛飛覺得他們還不會成親?”花滿樓伸手將懷中的白飛飛攬得更緊些。

“他們可不認識王憐花那樣的朋友。”提起曾將他們的親事一手包攬的王憐花,白飛飛更多了幾分興味,“不過薛冰的事,也夠歐陽姐姐提上好些年了,大哥可別惱羞成怒了纔是。”

“這麼算來,王公子也算是他們的媒人才是。”花滿樓低低笑了一聲,“若非世間有過一個薛冰,陸小鳳只怕終此一生也不知道真正的歐陽姑娘是如何模樣的。”

“說得也是。只是不知,如今他又去何處逍遙,又用易容術騙過了多少人。”

沒了要耗盡生命去完成的復仇,她白飛飛可以幸福,而王憐花卻更添逍遙,截然不同的人生,又有多少人能夠握在手心?

就譬如那決心在紫禁之巔決戰的兩人,白飛飛視線望向前方,到如今,有些事情她真的已經不想去探究,勝負生死,又如何比得過在花滿樓懷中一日自在一世安好?

白飛飛面頰貼向花滿樓胸前:“我要睡一會,可別讓我摔下馬了。”

“我怎麼捨得?”花滿樓在她額上輕輕一吻,“睡吧,等你醒了,我們就該到家了。”

白飛飛伸手環上花滿樓腰間,暖暖的溫度從指尖滲入,從接觸的每一寸蔓延,身心皆是滿足與幸福。白飛飛有了花滿樓,此生獨一無二的存在,即使這只是一場夢,白飛飛在這場夢中已得到畢生所求,能有人許她一世溫柔,給她一個家,這便是全部。

一切皆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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