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擦肩而過

雖然知道這樣的想法很荒唐, 但他依然輕輕一躍,跳了出去。

白狐搖了搖毛茸茸的大尾巴,再次邁開小腿往前走, 然後似乎是察覺到他沒跟上來, 他回頭不滿的低叫了一聲。

這下唐穆算是徹底的明白過來了, 西門養的這隻狐狸果然是通人性的。

有了這個認知, 他的好奇心都被勾起來了, 它想要帶自己去哪裡呢?

一隻狐狸,一個人,一前一後的漫步向前, 路上沒有遇到一個人影。這也是唐穆比較佩服的地方,因爲主人喜靜, 萬梅山莊的下人都練有隱藏技能, 平日裡沒有需要的時候絕對不會出來礙眼, 而工作的時候效率也是極高。

唐穆跟着白狐一路七拐八拐,拐進一座小院。萬梅山莊的面積絕對不小, 他雖然已經在這裡住了三個月了,卻也不是整個山莊上下都熟悉了,至少這個院子他就絕對沒有來過。

眼角白光劃過,剛剛還在他面前的白狐已經嗖的一聲竄進了一間房屋中。

他頓了頓,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這裡似乎是一個擺放雜物的地方, 幾件傢俱, 一排書架, 空空蕩蕩的。雖然房中還算乾淨, 卻沒有絲毫人氣, 顯然這裡只是有人定時過來打掃而已。

唐穆走到書架前翻看了一下,這裡的書不多, 卻也不少,甚至還有幾本孤本,卻被主人隨手扔在了這裡,倒也確實有幾分西門的個性。

放下手中的書冊,他在屋中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白狐的蹤跡。他皺了皺眉,再次找了一遍,任何一個角落都沒放過,卻連一根狐狸毛都沒看見。

嘖!他自嘲,難不成自己被一隻狐狸給耍了?!

最後環顧了一圈,他轉身就要離開,但剛剛擡起的腳步在下一刻卻又頓住了。

那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楠木箱子,不大,卻也不小,一角紅衣從密封的箱口露了出來。

他好奇的挑了挑眉,慢慢地走了過去。箱子用一把生了鏽的鐵鎖牢牢鎖住,但卻難不住他,握住鐵鎖輕輕一扭,鐵鎖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將木箱的蓋子緩緩打開,一片火紅映入眼眸。

那是一件婚衣,廣袖長琚,用暗色的線條勾勒出合歡花紋,和象徵着恩愛同心的交頸鴛鴦。火紅的衣襬從他指間滑落,紅得炫目,說不出的喜慶吉祥。

上好的衣料,精緻的繡工,這是誰的喜服?

他拎着衣襟,輕輕一抖,啪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掉落在地。

視線下移,映入眼中的是一張紅色的合婚庚帖,以及一塊巴掌大的玉牌。

......

凌霄靜靜的趴在樹枝上,一雙黝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對面的房門,毛茸茸的大尾巴水銀一般傾瀉而下。

良久良久,夕陽已經西下,昏暗的房間中驀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笑聲之中沒有絲毫歡快的味道,反而透着說不盡的嘲諷與譏笑,也不知是在嘲諷着誰,又或者譏笑着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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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是房屋中,煙氣騰騰,飄散着一種不知名的清寒香氣。

葉孤城盤膝坐在榻上,任由一旁的侍女爲他清洗,上藥,讓後裹上一層厚厚的繃帶。

肋下的傷口很深,隱隱作痛,他已經很久沒有受這麼嚴重的傷了,宮九的武功確實很強,堪稱勁敵!

他披上雪白的中衣,接過侍女遞過來的清茶淺淺的抿了一口。

就在這時,成串的珠簾被人挑開,一個黑色勁衣的精壯男子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遞上一封書信,他道:“白雲城傳來消息,萬梅山莊莊主日前已抵達飛仙島。”

葉孤城心下一驚,打開書信迅速掃過,沉默片刻,他道:“備馬,回白雲城!”

男子聽了,遲疑片刻,道:“可是城主的傷勢......”

葉孤城面色一沉,道:“無礙!”

男子不敢再勸了,他應了一聲是,便匆匆退下了。

葉孤城揮退侍女,獨自一人坐在軟榻上,緊緊握着手中封書信,垂眸沉思。

飛仙島,白雲城。

時隔多年,再次踏上這片土地,西門吹雪的心並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樣平靜。

接待他的是白雲城的管家,卻不是多年以前那個看似糊塗,實則精明,還喜歡嘮嘮叨叨的老管家了,而是一個古板嚴肅的中年男人。

一切都已經不同了!連城中那條主幹道都重新翻修了好幾回。

葉孤城並不在城中,至今外出未歸,當他詢問他的下落之時,卻被管家搖頭拒絕了。

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事,任何時候只要他想,就能從笑呵呵的老管家口中得知對方的下落。

西門吹雪並沒有生氣,他也沒有那個立場去生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揮退戰戰兢兢跟在他身後的管家,他獨自一人走在林間小道上,南海氣候潮溼,連續下了幾天的小雨剛剛停止,雲層破開,露出一點橘黃色的暖光。

遠處傳來海浪拍岸之聲,西門吹雪疾走幾步,熟練的拐了一個彎,波瀾壯闊的大海出現在眼前。

這裡是葉孤城練劍的地方,平常少有人來,他曾在白雲城住了一年多,對於此處並不陌生。

無數個清晨抑或傍晚,他們在這裡練劍,對招,談論劍道,又或者什麼都不做,只是背靠着背欣賞着日出日落,潮漲潮汐。那樣的日子不是不快樂的,只是此生再不可得!

西門吹雪負手站在海邊,耳邊浪濤聲聲,蔚藍的海水一望無際,看不到盡頭。

海風迎面吹來,撩起墨黑的髮絲,雪白的衣角。他靜靜的站在原地,就像一具冰雪雕就的人偶。

忽然,他動了,長劍瞬間出鞘,匹練一般的劍光在空中劃過,下一刻,他已連人帶劍,如履平地般的出現在海面上。

劍鳴聲聲,水霧朦朧。執劍而舞的人白衣墨發,劍氣沖天,宛如絕世的戰神,帶着壓倒一切的殺意與寒氣。

碧藍的海水被巨大的劍氣捲起,水龍一般卷向天際,西門吹雪飛越縱橫,手中的長劍在陡峭的石壁上劃出燦爛的火花。

當他落地之時,頭頂的水浪陡然炸開,水花四濺,落雨一般飛落而下,打溼了他的臉,他的發,他雪白的衣衫。

西門吹雪一步一步,步伐堅定的離開,身後陡峭的石壁上,一個大大的斷字,蒼勁有力,風骨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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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孤城快馬加鞭,一路南下,路上甚至沒有好好的休息一下。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急着趕路,總覺得心中有一團火在不斷的催着他。

敖連珉的那句不要後悔時不時的在他腦中閃過,於是,他想着這次見面之後,是不是可以跟他說,兩人在一起試試吧,就和以前一樣。

想到到時他可能會有的喜悅笑容,他的心情莫名的好轉起來,然後路趕得越發得急了,連肋下的傷口再次崩裂開來,也被他無視了過去。

喧鬧的碼頭上,他登上白雲城的船揚帆出海,起程回島,一心想着要給男人一個驚喜。但離開的他並不知道,就在他的船走了半個時辰之後,一艘客船慢慢的駛進渡口,船上,一個身着白衣,腰懸長劍的孤傲男子踏着甲板慢慢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