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子小小的孩子靈活的穿梭在人羣中,那身破舊的衣服,凌亂的頭髮,髒污的小臉,讓路過的行人紛紛掩面避開,自覺的給他讓出一條通道。
那孩子雙腿飛奔,跑得飛快,一個轉身就消失在一處暗巷之中。
“老大!”瘦小的孩子氣喘吁吁,一下子撲到暗巷中最僻靜的角落。
那裡正坐着一個與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連身上的穿着都是一樣的,衣衫襤褸,髮絲髒亂,只是那張看不清面容的小臉上卻有一雙靈動清亮的眸子,彷彿聚集了天底下所有的靈氣一般。
看到來人,陸小鳳眼睛一亮,他略顯急切地說道:“怎樣怎樣,找到什麼了麼?”然後他伸長了脖子望了望男孩的身後,“猴精呢?他去哪兒了?”
小孩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胸口喘息道:“他......他混進裡面去了,讓我回來跟你說一聲。”
“什麼?!”陸小鳳一下子跳了起來,“他混進去了?他怎麼敢!裡面有多危險他難道不知道麼?他竟然都不跟我說一聲就閉着眼睛往裡跳?!”
小孩縮了縮脖子,小聲道:“他說他會小心的,讓你不要擔心。”
“小心個屁!”陸小鳳爆粗口,“我看他是活膩了想找死!”
難得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小孩捂着嘴巴縮在一邊,不敢吭聲。
陸小鳳踢了踢他的屁股,煩躁的說道:“走!快走!咱們必須想個辦法把他弄出來,不然連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那隻死猴精,淨會給我添麻煩!”
“啊欠!”司空摘星忍了忍,又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一聲噴嚏噴薄而出,被他死死的捂在雙手間,摸了摸癢癢的鼻子,他模糊的嘟噥了一句:“肯定是陸小雞又在念我了,嘿嘿,這次一定要他甘拜下風,喊我老大,嘿嘿嘿!”
他四下轉悠了一圈,黝黑的眸子咕嚕嚕直轉,摸着書架上擺的滿滿的書畫,他神情鄙夷,“明明就是個人販子,殺人不眨眼的盜匪,竟還學人附庸風雅,真是不要臉。”
拿起書桌上的虎型鎮紙,碧綠色的暖玉觸手生溫,司空摘星眼紅的流口水,這東西值不少錢吧,能換不少饅頭了,真想就這麼把它拿走啊!
可惜現在卻不能這麼做,否則就要打草驚蛇了,司空摘星一臉遺憾,他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剋制住想將它揣進懷裡的慾望。
就在這時,忽然從門外傳來交談之聲,司空摘星心下一驚,四處張望,然後一矮身竄進了楠木質的雕花大牀底下。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爲首之人揮了揮手讓後面跟着的人退下,然後不急不緩的走了進來。
那一聲聲響起的步伐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一般,讓他的心臟咚咚直跳,彷彿隨時都會從喉嚨中跳出來。
從司空摘星的視線中只能看見一雙黑色的靴子和灰色的衣襬,漸漸地,黑色的靴子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他死死地捂住嘴巴,終於,那人在離牀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水聲響起,那人咕咚咕咚的大口喝水,然後放下杯盞發出輕微的聲響。雙腳再次移動,向左轉去,停在牆邊不動了。
司空摘星疑惑的皺了皺眉,那裡有什麼嗎?靈活的腦袋瓜子迅速的轉動了一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貌似那裡掛着一幅畫吧!他不屑的撇了撇嘴,暗自唾罵,不懂裝懂的人販子!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過後,傳來輕微的嗑噠聲,以他多年的經驗判斷,那是開鎖的聲音,然後一聲讚歎聲響起,讓他嚇了一跳。“果然是件寶物,嘖嘖,價值連城,價值連城啊!”
司空摘星心癢難耐,終是忍不住掀開布料的一角,擡眼望去,只見一個方巾裹發,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子正撫摸着什麼東西,滿眼癡迷。
以他的角度看不清對方手中的東西,而他又不敢稍有異動,生怕被人發現,那樣的話他就死定了。無奈,最後只能放開手,心下暗罵:衣冠禽獸!哪怕打扮的再怎麼儒雅也掩蓋不了禽獸的本質!
那人似乎非常喜歡手中的寶物,良久捨不得放下,時不時的讚歎一聲。時間慢慢過去,久的司空摘星眼皮下垂,如果不是身在險境他都要伸個懶腰沉沉睡去了。
忽然,巨大的敲門聲傳來,司空摘星精神一震,趕緊豎起耳朵。眼前衣襬飄動,輕微的嗑噠聲再次響起,然後那人快步走向門口,不悅的說道:“敲什麼敲!敲什麼敲!不是讓你們別來打擾我的麼?又來做什麼?!”
來人似乎很怕他,聲音一下子軟了下來,道:“二當家,是品香樓的樓主來了,想和你談談這次的交易。”
“那還不快走?!”男子踹了他一腳,轉身將房門帶上,然後道:“還有,以後叫我大當家,要不就叫幫主,不許再叫二當家,懂了沒?”
“是是是!”來人一連串的應道,漸漸地,兩人去得遠了。
司空摘星又等了一會兒,才慢慢的從牀底下爬了出來,他拍了拍衣裳,小心翼翼的朝門口掃了一圈,然後才溜到剛剛男子站立的地方。
那裡果然掛着一幅畫,威風凜凜的白虎仰天長嘯,寥寥幾筆簡單勾勒,一股王者霸氣透過畫紙撲面而來。司空摘星雖然年少,也不知道這幅畫的真正價值,但也可以看出這不是簡單的人能夠畫出來的,只可惜,這樣好看的畫卻落入了這麼一個人手中,真是糟蹋了。
雖然這麼想着,但他卻沒忘記自己的目的,他撩開掛在牆上的畫,果然,畫像背後如他所料的露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洞,一個長方形的錦盒正筆直的嵌在裡面。
他踮起腳跟,拿下封閉的錦盒,然後捧在懷裡小心地放在桌子上。小巧的銅鎖將盒子鎖得死死的,沒有鑰匙休想打開。不過這可難不倒司空摘星,他可是以“佛狐”爲榜樣,將來誓要成爲偷王之王的人,一把小小的銅鎖而已,怎麼難得了他!
右手探到腰間,取出一根細長的鐵絲,對着鎖眼只是輕微的幾下轉動,就聽嗑噠一聲,鎖開了!
他打開錦盒,一柄白玉色的短劍出現在他眼前,冰涼的觸感由指尖傳來,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司空摘星雙目發光,什麼碧玉鎮紙,什麼白虎名畫,什麼擔心打草驚蛇,通通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寶物就在眼前,不取的是傻瓜,大不了他立刻離開就是了。
他隨手扯了一塊布,將白玉色的寶劍包好,系在腰間。脣角彎起得意的弧度,他迅速溜到門邊,小小的腦袋從縫隙中探出,黑色的眼珠滴溜溜的四下查看,直到確定真的沒人,他才快速的從門內躥出,消失在迴廊盡頭。
幸好雲龍幫還只是個剛剛成立的組織,很多設施還不完全,而且大都是一些烏合之衆,所以一個只有一些輕功底子的孩童進進出出,左左右右的混到現在都還沒被人發現。這固然有運氣的成分,但更可以說明這是一個多麼柴廢的組織,只因領頭的有那麼一兩分才智,才勉強將一羣烏合之衆整合在一起,成立了這麼一個連三流都稱不上的幫會。
司空摘星小心翼翼的隱蔽在茂密的枝葉中,耳邊是嘩啦啦的樹葉聲,清涼的風吹在身上讓他昏昏欲睡,要是能換一個地方就好了,這樣的陽光,這樣的午後,合該就是大睡一場的時候啊。
忽然,遠遠傳來粗獷的交談聲。
司空摘星雙目警惕,小心的撥開眼前的綠葉,探頭往下看去。只見南面拱門處突然拐進一高一矮兩個人來,高個的看他的衣着打扮正是剛剛在房內看見的雲龍幫幫主,矮個的是一個大約三十歲左右身材纖瘦的男人,只是他的眼神太過陰鷙,讓人看着不大舒服。
男人道:“價錢的事另談,只是那個從品香樓抓去的孩子必須歸我。”
雲龍幫幫主皺了皺眉,道:“樓主好沒道理,人是我們抓到的,自然是歸雲龍幫纔對。你要知道,如果沒有我們的幫忙,那孩子一旦逃了出去,不但品香樓遭殃,更會連累到雲龍幫。簍子是你們捅出來的,卻要我們幫你善後,便是算作補償,那孩子也該歸我纔是。”頓了頓,他又道:“當然,如果樓主一定要的話,可以買嘛,價錢方面咱們好商量。”
男人面色不悅,卻不好同他翻臉,他明白,要對方將吞進肚裡的肥肉吐出來簡直是千難萬難,最後只能道:“將那孩子加進這次的交易裡,價錢一同算。”那個小孩他見過,是個美人胚子,□□幾年定會成爲樓裡的頭牌,他捨不得放棄。
中年男子見好就收,本來那樣難得一見的好貨色是要另算價錢的,但雙方畢竟是合作多年的夥伴,也不好太過得罪,而且,他已經佔了天大的便宜了。想到那把被他珍藏在臥室中的寶劍,他可以拍胸脯保證,這將是他一生中收藏的最珍貴的寶物!
一開始,司空摘星還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但隨着他們的交談漸深,他隱隱的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待兩人漸漸走遠,他連忙手腳並用的爬下了樹,往兩人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他趴在灌木叢中,遠遠看去,一個健壯的漢子打開鐵門,點頭哈腰的將兩人迎了進去。
那裡會是他尋了很久的地方麼?他託着下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