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闆最近很忙。他已經很久沒這麼**心過了。韓鐵城和童危路的決鬥地點要打聽,韓鐵城傷勢恢復的情況閉關修煉的進展他也要**心。
還有莫問針的葬禮。那日之後,他們在莫問針的房子找到了他的屍首,已經面目全非。他一聲懸壺濟世,雖然比較貪財一點,但是江湖上被他救過命受過他恩惠的也很多。而莫問針的師門又是赫赫有名的**王谷,雖然那裡已經一**荒**,再沒人跡了。所以由花如海親自主持的這場葬禮必定很盛大。
而花府在這個時候,又特別需要防備有什麼心懷不軌的人渾水摸魚。童危路的突然來襲,讓花如海擔心起家園的安全起來。他又把魯大師請了過來。
在一天清晨,照例和往常一樣,花滿樓在院子裡練功,韓夜心在書桌前練字。只是花滿樓的劍聲很疾,很烈,並不像他平時那樣和緩;韓夜心一邊寫字一邊咳嗽,連腰也挺不直,整個人幾乎要趴在書桌上。
兩個人都有心事,但卻誰也沒有和誰說。這種情況已經有好一陣子了。自從童危路走了之後,他們之前的無憂無慮好像就消失了一般。
這個時候,花開領着魯大師和他的幾個徒弟走了進來。魯大師樣貌清癯,穿着短衣長**,衣袖和**腿都束緊,身後揹着一個木箱。他的幾個弟子也差不多同樣打扮。這些弟子的年齡不等,有的已經和魯大師差不多大,有的看起來才十四五歲。而最小的那個,幾乎連走路都不太穩的樣子。
他是個小胖子,長得很白淨。不同於他的師兄弟們,他的背後沒有木箱,而是在腰間挎着一個**囊。
花滿樓自然認識魯大師。因爲這座花府就是魯大師打造,而每隔幾年,花如海都會請大師過來維修一次。
他也認識魯大師的那個小弟子朱停。
花滿樓的院子是這次重點維修的對象,花如海希望在院子裡多加一點機關,以防有人偷襲。魯大師帶着他的徒弟們忙活開了,唯有他那個小徒弟,蹲在**叢邊拖着腮,不知在看什麼。
陸小鳳恰巧在此時走了進來。他一看見朱停,嚇得往後退了一步。他拉住還在練劍的花滿樓,用手遮住嘴悄悄道:“那個小胖子也來了?”
花滿樓道:“你不是看到了?”他十分懷疑陸小鳳是聽說朱停來了才匆匆忙忙趕過來的。本來這些天,他在那個大雜院住得很舒**,每天早晨都要隨着徐家父**上街賣藝。
陸小鳳道:“你猜他現在在想什麼?”
花滿樓只好無奈地道:“我怎麼知道?你爲什麼不自己去問一問?”
陸小鳳有些踟躕:“那小子總是**理不理的。”
花滿樓簡直驚訝起來,瞪大眼睛看了半晌,道:“原來人見人**的陸小鳳,也有擔心別人不睬他的時候,真稀奇。”
陸小鳳道:“花滿樓,你不要說風涼話。喂,你去問問他在**什麼。”
花滿樓道:“爲什麼我去,我還要練劍。”他實在覺得自己的武功要再提高一點。之前他對武學並不是十分上心。就如花無倦所說,對花滿樓來說,練武更像是一個技巧**的活動,他沉迷與動作的靈巧,而不是想着怎麼用它來傷人。
雖然他也知道,武功不但可以用來保護自己,也會傷害別人。
花滿樓輕輕嘆了口氣。
陸小鳳終於發現朋友有點怪。今日的花滿樓不是那個對萬事萬物都充滿了好奇心,玲瓏剔透的花滿樓,而是心思沉沉。
他扒着花滿樓的肩膀,手指點在花滿樓的眉頭上:“七童,眉**皺起來了。”
花滿樓有些興味索然,拂開他的手,走開兩步又挽起劍花,練了起來。
陸小鳳搖了搖頭。花滿樓看起來豁達,其實也有鑽牛角尖的時候。不過好像還沒有嚴重到需要擔心的程度。誰在生活中沒有幾個困**呢?即使是他,也會糾結中午到底是吃醉仙樓的烤鴨還是它對面巷子裡的羊雜碎湯。
陸小鳳看了會花滿樓練劍,終於忍不住,跑去朱停旁邊蹲了下來。他湊過頭去想看看朱停到底在看什麼。
朱停在望着一****叢發呆。
陸小鳳挪了兩步,仔細盯着那那****。幾**枯葉散落其間。
陸小鳳看了看**地,又看了看朱停。
朱停一動也不動。他好像一點也不在乎陸小鳳怪怪的舉動,仍舊盯着那****地。
陸小鳳終於忍不住問:“你在看什麼?”
“蝴蝶。”朱停回答。
陸小鳳仔細一看,果然見**叢中的幾**樹葉中,有一**似乎有點微妙的不同。他捏起那**樹葉,才發現這是一隻蝴蝶,只不過他太像一**枯葉了。
這的確很有意思。不過用得着看這麼久嗎?
朱停看着陸小鳳手中的枯葉蝶。
陸小鳳把蝴蝶放回去,朱停的目光又跟了過去。
陸小鳳道:“看了這麼久,你不會無聊嗎?”
朱停道:“不會。”
“雖然他看起來像一**樹葉,但事實上是隻蝴蝶,不過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別的趣處?”陸小鳳託着頭問。
朱停站了起來。
他不理陸小鳳,朝屋內走去。
陸小鳳的手滑下來,他實在搞不懂,爲什麼朱停每次都是一副不願意和他說話的樣子。
花滿樓百忙之中**空拍了拍陸小鳳的肩膀:“誰叫你之前只顧着欺負他。”
陸小鳳叫屈起來:“我哪裡有欺負他!”
只是這個小胖子太有意思了,忍不住就逗他玩……
朱停坐在桌前,把玩着一把鎖。他把**革**包放放到桌上,掏出各種各樣的工具,搗鼓起來。那個鎖在他手中開開合合,發出金屬碰撞的響聲。
朱停很仔細地聽着這聲音。
韓夜心練完了字,又打坐練起了花如海教的三春心法。雖然上次毒發時,三春心法似乎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但在平時,每當練完這套心法,身**都會暖洋洋的,人會舒**很多。
韓夜心練完,就看見了朱停。他看了一會,不好意思打擾,便走到廊下,看花滿樓練劍。自從那日之後,花滿樓練劍的時間長了很多,用來鍛鍊臂力腳力等的時間也長了很多。韓夜心和花滿樓幾乎沒說過什麼話,但是他們知道,對方都有一肚子話想說,但卻不知道要怎麼說。
韓夜心總是會想起童危路威脅花滿樓的話。已經是十月下旬了,花滿樓的七歲還有兩個多月就滿了。過了除夕夜,就八歲了。是不是安穩地度過這兩個月,花滿樓就不會瞎?
而讓花滿樓瞎的,就是童危路?
蝴蝶拍一下翅膀,都有可能引發風暴。可能**太多太多。
陸小鳳在百無聊賴地盪鞦韆。他越蕩越高,紅披風在他的身後迎風展開,陸小鳳就像一隻紅**的小鳥一樣,幾乎要飛起來。
“人要是能飛就好了。”朱停不知何時站在韓夜心的身邊,喃喃道。
韓夜心有些驚奇地看着他,他這才知道,這人就是朱停。
朱停仍看着在鞦韆上翻飛的陸小鳳。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奇怪?”朱停問。
韓夜心連忙搖頭。
“人能夠像魚一樣游泳,爲什麼不能像鳥一樣飛呢?”
“那個……”韓夜心絞盡腦汁,道:“不是有輕功嗎?”
“輕功永遠脫離不了地面。如果沒有借力,人怎麼可能飛走?”
“可是人沒有翅膀。”
朱停點了點頭。
“不過……也有可能會飛吧?”韓夜心小心翼翼地道。對他來說,人會飛實在不是個異想天開的點子。但那不代表韓夜心多麼有想象力,只是他出聲的世界,這一切都已經成了現實。
朱停道:“假如人有翅膀,也可以飛。”
韓夜心連忙點頭。
“我師父曾經做過一個大風箏,人綁上風箏,站在高處,迎風而下,就能飛起來。”朱停道。
“不過那並不是真正的飛。”他仍一眨不眨地望着陸小鳳:“真正的飛,是連風箏也不要,是飛上特別特別高的天,飛到特別特別遠的地方。”
韓夜心暗道,這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飛,即使是許多許多年後,也做不到。
他也望着陸小鳳,又忽然回頭望了望朱停。
朱停的目光一動不動。韓夜心忽然覺得,朱停是不是有些羨慕?
即使陸小鳳沒有翅膀,但他現在看起來,就是在飛的樣子!
是不是因爲,他有一顆能飛的心?
而韓夜心,能夠飛得起來嗎?
他握緊了手,去看花滿樓。花滿樓也是能飛的人。他即使看不見,也可以飛得很高很遠。韓夜心本來覺得自己不想飛。他見識過機械的力量,知道人力有限,長兵短刃,飛檐走壁終將被淘汰。
除了讓身**舒**點,他並沒有學武的動力。
可是現在不同了。他已經完全明白自己身處這樣一個世界,他想要保護他身邊的人,所以必須要飛!
孤獨受傷的韓鐵城,還有心如明鏡的花滿樓。當他拿起匕首刺向童危路腰間的那一刻,就是他想飛的那一刻!
韓夜心,想要學武功。能夠保護一些人傷害一些人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