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花滿樓不斷摸出金葉子,即使是韓夜心,也感覺到周圍人的目光漸漸聚集過來。
他拉了拉花滿樓的衣角,花滿樓卻爲一個不明物**正與攤主砍得高興,倒是荷姑,悄悄朝他搖了搖手,示意無事。
終於又拿下的那個東西,花滿樓給了錢,心滿意足地站起來,發現荷姑和韓夜心的手裡都提滿了東西。
韓夜心很無奈地嘆氣。
花滿樓道:“很重嗎?荷姑,麻煩你先把東西送回車上,我和小夜再逛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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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姑點了點頭,接過韓夜心手中的東西。
不過韓夜心覺得重點根本不是東西很重。
花滿樓又拉着他繼續往前走。幾個男人互相望了一眼,跟了上來。
韓野悄悄扯了扯花滿樓的手。花滿樓忽然湊到韓夜心耳邊,道:“小夜,要跑咯。”說罷忽然拉着韓夜心在人羣中竄了起來。花滿樓即使拉着韓夜心,也根本不會撞到人,相反後面的幾個壯漢,卻接連撞到了別人,不光絆住腳步,還引起紛爭。
跑了一會,見那些人沒有再追上來,兩個人便停了下來。韓野撐着腿大口地喘氣,道:“花滿樓,你,你太招搖了。”
花滿樓眨了眨眼睛:“買東西而已嘛。”
“關鍵是你花錢的態度!”韓夜心指責:“哪有小孩這樣花錢的!”
花滿樓張了張嘴,又閉上,覺得自己挺無辜的。
“算了。”韓夜心也明白和土豪說不清楚:“咱們現在去哪?”
“嗯,看看小夜感興趣的東西吧。”
此時鬼市裡的人越來越多,也漸漸起了人聲。兩個人怕被人羣衝散,又牽起了手向前走。
忽然前方一陣喧譁傳來,一羣人圍在一個攤位前,發出一陣陣驚呼聲。
“走,”花滿樓又好奇起來:“去看看有什麼。”
兩個孩子仗着身形之便擠進了人羣,只見一個攤主拿出了一個包袱。那包袱呈長條狀,攤主現在衆人面前展示了一番,開始拿下包裹住長物的布。
黑**的布被攤主緩慢的扯掉,一聲聲驚呼又傳了出來。原來那佈下包着一把唐刀。黑**的刀鞘,刀柄用線纏住,露出白**的菱形圖案。
花滿樓緊緊盯着那刀,向前湊了湊。
攤主的左手放在刀柄上,右手撫摸過刀鞘。
好似在撫摸着情人的身**。
他身形粗狂,帶着獠牙面具,手上也長滿了老繭。可是他那溫柔的動作,讓每個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圍觀的人幾乎都被他的動作所感染,所打動。
攤主刷地**出長刀。
寒光閃耀!
那一刀如劈破月光般,當空斬下!
這把刀上帶着深深的殺氣。韓夜心被攤主的動作和刀的光芒所震懾,只覺得渾身寒**都樹了起來。
覺得可怕。
身後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這把絕世****,往前擠去。
韓夜心突然發現他和花滿樓不知何時已鬆開了手。
“花……”而他要呼?**サ納粢脖蝗巳杭返鈉撇懷繕?br/
花滿樓開始出價。
他自然明白這把刀的價值。可是有更值得他注意的事。
攤主搖頭。立刻有人喊道:“我出五百兩!”
攤主仍是搖頭。
價**被不斷地飈上去。出價的人再不遵守不出聲的規則,爭相喊了起來。
“孫瘸子,憑你也配用這把刀?”有人冷哼道。
“何大嘴,等爺拿下了,就先拿你試刀!”
有的人,即使不出聲,即使大家都戴着面具,你也能認出他。而他說不定也能認出你。因爲最瞭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對手。
孫瘸子和何大嘴就是這樣的人。
他們本就是對手,雖然稱不上敵人,但看彼此不順眼已經太久。他們之間的戰爭本來就是一觸即發,只要稍稍點上一點火就更加不可收拾。
他們爭相叫價,最後彼此對罵,紛紛拔出了兵器。
攤主的攤位被他們一攪和,立刻混亂了起來。攤主十分不願意生意就此被攪**,但已經沒有人能越過這兩人的戰團。
而沒人走過來,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那把刀的價格已經被兩人擡得很高,很高。
攤主十分失望。他只好又把刀還入刀鞘,裹上厚厚的黑布。他本打算悄悄地在夜市把這把刀賣出去。他並不想讓這把刀在身邊久留。因爲沾染着血腥氣的刀,往往也能帶來血腥。
眼見突然出現一根手指。一根孩子的手指。
攤主擡眼望去,見一個身形只有七八歲的孩童,用手指無聲地出了一個天價。
即使是他,也從未想過這把刀能在夜市賣出這樣的價錢。
因爲在夜市裡賣的,本就是見不得光的東西。
但對方只是個孩子。
攤主像揮蒼蠅一樣揮了揮手,把刀收進了一個箱子裡。
那孩子卻仍舊站在那兒,腰板挺直,氣定神閒。他的手指又加了一根。
攤主有些疑**,仔細地看了看這個孩子,見他穿的衣料雖然不是最新的,但卻是最耗時的;他腰上戴的玉佩,即使把整個夜市的東西都加在?**鸝峙亂猜蠆渙恕?br/
攤主不禁動容起來。
他用手指比了比孩子出的數目,表示詢問,也表示他開始正視這位客人。
那孩子點了點頭。即使他被面具遮住了容貌,但攤主似乎都能夠看見他微笑的樣子。
攤主做了個手勢,表示成**。他又從箱子裡拿出那把刀,遞到孩子面前。
孩子仔細地看着刀鞘刀身,似乎他真的很懂一般。最後,他回刀入鞘,表示驗貨完成。
孩子從袖子裡拿出一顆明珠,開口說道:“我的身上沒有帶這麼多錢。不過只要你拿着這顆明珠,到花家的任何一家錢莊,只要開口說出今晚的數目,花家人就絕對不會爲難你,而且還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攤主不禁動容。難怪能出得起這麼大的手筆,原來是花家!
他小心地接過那個明珠,道:“既然是花家人的保證,在下自然信得過。”
花家有世人難以想象的財富,也有世人爭相讚譽的品格!
上天好像十分偏**他們。
孩子道摸着那把刀,輕輕嘆了口氣:“ 很久沒有見過這麼有趣的東西了。可惜。”
這實在不像一個孩子說出來的話。好像他已見過很多很多,已經到了“不動心”的階段。好不容易尋找到一件有趣的東西,可惜,只有一件。
若是普通的孩子說這樣的話,別人只會一笑了之,只會覺得他是在故意裝大人,誰也不會當真。
可他是花家的人!
攤主眼神一亮,道:“小公子,在下還有點別的有趣玩意,您要不要看一看?”
花滿樓本來已經拿起那把刀轉身要走,聽到這句話,立刻回過頭來:“當然要看。”
攤主看了看左右。
左右仍然十分轟動。絕沒有任何一個人在看着他們。
所有人都被孫瘸子和何大嘴吸引了注意力。
攤主鬼鬼祟祟地從他的箱子裡又拿出一樣東西,又鬼鬼祟祟地遞給花滿樓。
拿出來的東西是個圓筒。
花滿樓拆開圓筒,倒出一樣東西,是一個卷軸。
他緩緩地展開,泛**的頁面上,黑**的墨跡帶着古舊的香味。
即使還沒看清字,就覺得一**震懾之力撲面而來。
“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之蘭亭,修禊事也。”
二十一個“之”字各個不同,好像要在月光下破紙而出!
饒是帶着面具,攤主也能看出孩子的震動。孩子已站立不穩,腳步向後一仰,拿着卷軸的手也顫抖起來。
許久,他才深吸一口氣,重新裝好卷軸,放在攤位上,道:“攤主,這幅字是假的。”
攤主眼神一亮,似乎到現在,才終於做出一個決定。
他收回卷軸,道:“既然已經被小公子識破,那就沒辦法了。”
卻在低頭的瞬間悄悄對花滿樓說道:“烏雀巷十三號,靜候公子大駕。”
花滿樓點了點頭。
他輕輕地拾起那把長刀,巧妙地避開人羣,走了出去。
攤主看他走了之後,也收拾了攤子。不一會,這兒就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了。
韓夜心不知不覺鬆開了花滿樓的手,被前仆後繼的人羣擠着。終於,他一個踉蹌地從人羣中擠了出來,墊腳遙望人羣的中央,只見烏黑黑的頭頂,花滿樓小小的身影已經被淹沒了。
巷子裡的人越來越多,說話聲也越來越大了。
在鬼市不能說話的禁制似乎已經被打破。
韓夜心揉了揉被擠得痠痛的胳膊,退到一邊站定。他想起花滿樓所說的話,決定就在這裡等他。
不一會,那堆圍在攤位前的人開始吵了起來。又過了一會,人羣忽然散開,站在中央的兩人,一人拿着一口刀,如鬥紅眼的公**一般,盯着對方,試圖找出空隙。
接着便是噼裡啪啦的打鬥聲。
兩個人越鬥越烈,人羣散得更開。韓夜心不得不又向後退了幾步。不過也幸好如此,他看見花滿樓站在攤位前,似乎正在和攤主談話。
鬼市的巷子本來就小,哪裡經得起兩個武林豪客在這裡打鬥?不一會便東西亂飛,**飛狗跳,怒吼聲,打鬥聲,混成一團。
孫瘸子的刀一個橫掃,旁邊攤位上的東西都被他掃落下來,一個香爐直直地向韓夜心門面衝來!韓夜心下了一跳,連忙躲開,可是那香爐來?**歟?br/
他忽然被人一扯,香爐從他的耳側飛進身後的巷子裡,許久,才聽到落地的聲音。
一隻手緊緊地抓着韓夜心,宛如鐵鉗。
韓夜心回頭望去,忽然望到一張猶如樹**的老臉。
“啊!”
他嚇得往後一跳,但那隻手卻仍舊緊緊地抓着他。
這是個老人,她的臉已經完全只剩下灰黑的皺**,一隻大大的鷹鉤鼻,兩隻眼睛也像鷹眼一樣凸出來。
她穿着黑**的衣**,佝僂這身**,手如鐵爪一般抓着韓夜心,直直地盯着他,道:“好漂亮的小娃兒!”
韓夜心被她盯得十分不舒**,去拂那隻抓着他的手,道:“老****,謝謝你剛纔救了我。”
老**嘿嘿笑了起來:“沒事,沒事。是壞人不長眼睛。”
韓夜心怎麼也拉不開那隻抓着他的手。那個老**盯着他的目光,讓他**骨悚然。
很不其然地,他想起來的是狼外婆。
“狼外婆”也挎着一個籃子。她忽然送了手。韓夜心正鬆一口氣的時候,“狼外婆”從蓋着紅布的籃子裡拿出一個東西:“好孩子,這個送給你。”
韓夜心想起花滿樓說過,在鬼市,千萬不能接受陌生人給的禮物,便連忙搖手:“我不要。”
“狼外婆”忽然抓住他的手,把那個東西**塞進韓夜心的手裡:“拿着,拿着,你是個好孩子,一定得拿着。”
月光正好照下來。
韓夜心低頭一看,見是一個金**的鈴鐺。
鈴鐺的顏**已經十分古舊,樣式卻非常複雜,上面不知雕着什麼圖案。
韓夜心低頭一看,卻突然覺得一陣眩暈。
那“狼外婆”忽然鬆開他的手,退回漆黑的巷子裡,嘻嘻地笑了起來:“一定要拿好,千萬不能丟了。”
韓夜心一驚,向巷子裡看過去。
那條細窄的巷子連一點光都沒有,哪裡還有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