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在電話裡被孫平安罵了一頓後,有些氣急敗壞的從19號弔唁廳門外的一座小亭子上走下來,踏着厚厚的積雪快步走向“松柏園”中央的一座大亭子。
這幾天一直身穿便服陪伴着凌雪的趙娜和一名市政府辦公廳的工作人員焦急的站在弔唁廳門口四處張望着。
丁建民正送幾個前來弔唁錢鐘山的人走出弔唁廳,他驚異地望着趙娜問道:“趙娜,什麼情況?”
趙娜有些焦急的說道:“凌雪凌阿姨她人不見了,剛纔她還在這打電話孫局說,她要是有什麼不正常,要我採取強制措施哦。她在那呢”
她看見了正快步走向遠處“松柏園”中央大亭子凌雪,急忙走了過去。
丁建民和工作人員快步跟了上去。
凌雪站在亭子上,默默的望着一棵棵積雪蓋滿枝頭的松柏發呆。
她此時的心態是極其複雜的。
這幾天她每天都是從殯儀館早晨一開門就在趙娜的陪伴下來到這裡,晚上關門時離開。
她很累,心比身體更累。
錢鐘山的女兒錢小雨和他的丈夫就要回來了,爲了避免引起他們的猜疑,她已經在出事的第二天就將她與錢鐘山同居的套房裡所有她個人的物品收拾到她以前住的另一套套房,並將錢鐘山的套房整理成以前的模樣。
當幹完這一切後,她突然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頭。
她心想,死老頭子的死竟然會引起如此的高度重視,那天的會竟然是主管司法的常務副市長黃志強親自主持,市委書記崔國勝和紀委書記樑國英同時參加。真是非同尋常。
思前想後,她立刻決定必須做出最壞的打算。於是,她連夜把錢鐘山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把她能找到的錢鐘山多年來收受的大量銀行存摺、定期存款單、債券、現金、金銀珠寶首飾等物品進兩隻大皮箱和四個紙箱,統統塞到了自己套房臥室的牀底下。
錢鐘山爲了表示對她的信賴,早在幾年前就把他房間裡所有上着鎖的櫥子、櫃子、抽屜和保險櫃的鑰匙交給了她。
她堅信,既然錢鐘山的死非同尋常,紀委的專案組遲早會來上門搜查,但決不會搜查她的房間。
昨天下午,她又特意在趙娜的陪伴下,將她癱瘓在牀的姐姐送進了中心醫院的“保健病房”,由兩個保姆陪住。
今天早晨,她在趙娜的陪伴下剛來到殯儀館,就接到了錢小雨和他的丈夫一到達首都國際機場就給她打來了電話。
當錢小雨問起她的母親是否知道此事,她告訴她已經將她母親送進了中心醫院的“保健病房”,還沒有讓她知道。錢小雨沒有說什麼,當錢小雨提出要與“妹妹”凌安安通話時,她告訴她安安目前也還不知道錢鐘山死的事。聽到此話,錢小雨立刻質問她爲什麼要這樣,當她吱吱唔唔的說出“安安沒必要知道此事,沒有必要在這守靈,更沒必要參加葬禮”的話後,錢小雨頓時勃然大怒,二人在電話裡立刻就爭吵了起來,以至最後惡語相向,象兩個潑婦一樣對罵起來。
隨後,她立刻打電話給孫平安,沒想到又捱了孫平安一頓臭罵,並被他掛斷了電話。
當她再次撥打孫平安的電話時,她的手機沒電了,於是,她就來氣呼呼的來到了這裡。
不讓安安來殯儀館,是她最後的底線。
但是,她畢竟是一個有文化、有地位的“人物”。
孫平安罵的對,就目前安安的身份和她自己的身份,她的確沒有權力阻止安安爲錢鐘山守靈。安安是錢鐘山的養女,這一點是所有認識錢鐘山的人都知道的。
望着一棵棵積雪蓋滿枝頭的松柏,她漸漸的恢復了平靜。
趙娜走了過來,有些焦急的說道:“凌阿姨,你沒事吧?”
丁建民也走了過來:“凌雪,究竟出了什麼事?”
凌雪望了他們一眼說道:“哦,沒事,我在這想點個人的事。丁秘,你們忙去吧,讓趙娜陪我就行了。”
丁建民向趙娜點點頭,轉向凌雪說道:“那好,就讓小趙陪你吧。”說完他和跟來的工作人員轉身離開。
凌雪看了一下手錶,向趙娜說道:“趙娜,讓我用用你的手機,我手機沒電了。”
趙娜掏出手機猶豫着:“您還要找孫局”
凌雪說道:“不,我給安安的班主任打個電話,給安安請幾天假。”說着她接過趙娜遞過來的手機開始撥號。
半分鐘後,手機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好,那位?”
凌雪對着手機說道:“魏老師嗎?我是凌雪,凌安安的小姨,有件事哦,是這樣,我要給凌安安請幾天假,他的養父去世了。”
手機裡傳來驚異的聲音:“養父?這這從何說起?”
凌雪急忙說道:“哦,魏老師,凌安安的養父就是前副市長錢鐘山。”
手機裡傳來更加驚異的聲音:“錢鐘山就是報上發了訃告的前副市長?”
凌雪再次急忙說道:“是的魏老師,請聽我解釋,我在送安安進你們學校時,沒有向你們說明凌安安的家庭情況,主要是不想讓你們老師和同學知道她的家庭背景。”
手機裡的聲音:“是這樣”
凌雪又說道:“星期五,也就是後天遺體火化魏老師,我有個請求,後事操辦起來很麻煩,我恐怕不能照顧她,如果學校功課不緊的話,能不能派個同學陪着她?”
手機裡傳來有些猶豫的聲音:“這個好吧,我來安排。”
凌雪說道:“那就謝謝魏老師了,明天早晨我去接她們,請你先不要告訴她們實情。”
聽着凌雪與學校老師的通話,趙娜本來焦急的神色漸漸的緩和了下來。
她知道凌雪與從加拿大趕來的錢小雨發生爭吵,以及與孫平安發生的爭吵都是爲了凌安安,現在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剛接過凌雪地回來的手機,鈴聲就響了。
是孫平安打來的,她急忙打開手機說道:“孫局”
手機裡孫平安的聲音:“你的手機怎麼一直佔線?”
趙娜急忙說道:“是凌阿姨用我的手機打電話給凌安安請假孫局,凌阿姨已經沒事了,您就放心吧。”
手機裡孫平安的聲音:“沒事就好。上午我過不去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趙娜還要說什麼,孫平安已經掛斷了手機。
凌雪突然想到什麼:“趙娜,我還得打個電話。”
趙娜又將手機遞了過來。
凌雪又撥了一個號,接通後她對着手機說道:“小雨,我是你小姨剛纔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我主要是不想耽誤安安的功課,我已經替她請了假,明天早晨我就去接她”
手機裡傳來錢小雨的聲音:“小姨,看來我得向您請罪了,您可千萬別生我的氣,等我到了家,您打我一頓就是了,打屁股,使勁打”
凌雪聽着錢小雨的話,忍不住笑了:“死丫頭,打不濫你的屁屁,我就不是你小姨!”
手機裡錢小雨的聲音:“隨你打,我纔不信你真的捨得打我。對了小姨,安安是不是快要中考了?”
凌雪說道:“是的,過完春節就考我說小雨,你們大概幾點到,我去火車站接你們。”
手機裡錢小雨的聲音:“不用了,白天的火車票沒有了,我們買的晚上的票,得明天上午才能到,我們打個車直接去殯儀館好了,咱們殯儀館見吧。”
凌雪說道:“好吧,那就這樣定了。”
掛斷手機,她像是自語又像是對趙娜說道:“這個老混蛋,一個人折騰這麼多人不得安寧我們過去吧。”
聽到凌雪的罵聲,趙娜吃了一驚,但她很快就恢復平靜。
二人走下亭子,穿過滿是積雪的“松柏園”,走向弔唁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