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聾作啞。
最低級的應對方式。
此刻，蘇一諾想用。
葉嘉衍的話帶來的感受，自己的反應帶來的意外……蘇一諾遲遲沒有說話。
大概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失態。
儘管他依舊溫潤，遠遠稱不上失態。
“一諾，是不是太麻煩你了？”葉嘉衍看似溫和，實際上是在逼着蘇一諾做出反應，“如果……”
“葉叔叔，”蘇一諾有點急，但並不莽撞，“微微她……有沒有可能會改變計劃？”
葉嘉衍並不怒。
蘇家的孩子，不可能因爲別人幾句話就放棄。
懂得爲自己爭取——哪怕只有一線希望——纔是蘇亦承夫妻教出來的孩子。
可惜，這一線希望並不存在。
“研究中心確定成立的消息一出來，微微是世界上最高興的人，她說她要把一生的時間都花在研究中心。”
葉嘉衍輕輕搖了搖頭，“另外據我所知，微微來A市只是爲了學習，沒有其他目的。來之前，她也說了自己一定會回S市……所以，微微不可能改變自己的人生規劃。”
儘管轉折不太自然，葉嘉衍還是繼續往下說：
“正因爲知道自己不會永居A市，所以微微答應過我們，不會太麻煩你。一諾，你救過她，她對你有救命恩人的濾鏡。加上你跟她哥哥各方面有些像，有時候她可能會把你當成親生哥哥，對你比較親近。你……看在她是妹妹的份上，多包涵。”
蘇一諾的心臟，感覺到一陣微微的麻痹……
理智支撐着他回答：“葉叔叔，我……您說的，我都記住了。”
葉嘉衍拍拍蘇一諾的肩膀，“我跟漓漓阿姨，都特別感謝你。”
他想要的，不是感謝……
心臟的麻痹，一陣一陣傳到大腦。
蘇一諾覺得，他似乎連面部都失去了知覺。
他接下來的話，根本不受大腦控制，而全出於尊重長輩的本能：“葉叔叔，我……也一直把微微當成親生妹妹的。”
葉嘉衍似乎很欣慰，又拍了蘇一諾幾下，“那我跟漓漓阿姨放心了。”
蘇一諾轉移話題，跟葉嘉衍聊到商業，聊到時局。
一開始，他難免遲滯、機械。
但沒多久，他就調整好狀態。
所以自始至終，他都沒真正失態。
葉嘉衍感覺得到，蘇一諾有情緒波動，但他控制得很好，反應和處理也很體面。
總之，他是一個合格的、優秀的成年人。
但是，不適合微微！
兩個人的話題快結束，陸相宜抱着小沐恩過來。
小沐恩不認生，要葉嘉衍抱抱。
陸相宜給她介紹：“沐恩，這是微微姐姐的爸爸。”
小沐恩再看葉嘉衍的時候，眼睛都亮了，“喜歡！”
“嗯？”葉嘉衍也難免被小姑娘萌化，“沐恩喜歡誰啊？”
小沐恩眨眨眼睛，“喜歡舅舅，喜歡姐姐~”
她的意思是，舅舅喜歡姐姐。
可惜葉嘉衍沒聽懂她的“嬰語”，佯裝傷心，“沐恩不喜歡爺爺嗎？”
小沐恩看着葉嘉衍，使勁點頭，“喜歡舅舅！”
她希望這位年輕的爺爺，喜歡她的小舅舅。
葉嘉衍這下也意識到沐恩的意思了，佯裝不懂置之一笑。
蘇一諾走過來，“沐恩，舅舅抱。”
小沐恩撲到蘇一諾懷裡，一個勁端詳他。
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她輕輕抱住舅舅。
陸相宜細心，已經察覺到異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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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觀察了一下，她發現大家都不提一諾跟小熊貓的事。
昨天，家裡還隱隱約約，浮動着撮合他們的氛圍，今天葉叔叔來了，這種氛圍該變得更濃烈纔對。
但沒有。
這種氛圍直接消失了。
她的期待，落空了……
好在大家聊天的氣氛很好。
葉知微看起來，仍然明亮快樂。
下午兩點，葉嘉衍表示他要走了，“我跟微微是下午四點的飛機。”
蘇家一家很熱情，送葉嘉衍父女到門口，跟他們道別。
葉知微人在爸爸身邊，目光卻在蘇家人身上，跟每個人說再見。
最後，她看着蘇一諾，“一諾哥哥，等我回A市再見！”
她對別人都說“再見”，唯獨對蘇一諾不一樣。
蘇一諾的迴應，卻跟大家一樣，“微微再見。”他臉上有笑意，但很淡。
葉知微心性單純，並沒有察覺到異常，跟着爸爸走了。
上車後，葉嘉衍漫不經心似的說：“微微，你對一諾哥哥道別……怎麼跟別人不一樣？”
葉知微心裡“咯噔”一聲。
她爸爸也太敏銳了一點！
不過，她有合適的藉口——
“因爲我回A市，不一定會見到其他人，但一定會見到一諾哥哥。”葉知微說，“我在幫劉律做承安集團的案子呢。”
葉嘉衍笑笑，“我們家微微果然熱心助人啊……”
“爸爸，一諾哥哥救過我，還很照顧我。”葉知微有理有據的，“知道我的當事人需要幫忙，他幫了。知道我要來找心安玩，他就去買好吃的。我幫劉律做承安集團的案子，是因爲我有良心，其次纔是因爲熱心。”
葉嘉衍被噎住。
他要是不讓小姑娘做承安集團的案子，倒顯得他沒有良心了。
他只能換個話題：“你覺得，一諾哥哥爲什麼對你這麼好？”
爲了不引起爸爸的懷疑，葉知微煞有介事地說：“他把我當成跟心安一樣的妹妹吧！有時候，我也把他當成親哥哥……爸爸你覺不覺得，他跟哥哥有點像？”
這個答案，說到葉嘉衍的心巴上了。
他點點頭，“沒錯，一諾把你當成親妹妹——一諾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葉知微眨眨眼睛，在心臟被擊沉之前，就反應過來了，若無其事地說：“我早就知道了……一諾哥哥不跟我說，我也知道……我能感覺到的。”
一開始，她的確這麼覺得。
但最近……明顯變了，她覺得一諾哥哥不止把她當妹妹。
他爲什麼會跟爸爸說這樣的話？
難道她最近的感覺只是錯覺嗎？
葉知微心如亂麻，表情卻仍保持着純澈，葉嘉衍無從判斷她現在是什麼心情，只祈禱她像表面上這樣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