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就是忘不了。
哪怕她知道周森是沐沐,哪怕她知道沐沐的父親對他們一家做過什麼,哪怕他對她說了那麼絕情的話……
她的大腦,她的身體……仍然只記得他的好。
周森在利用她!
這是周森的嘴巴告訴她的,她的感覺卻一直在否定周森的話。
現在,不止是她的感覺,有更多的證據出現了,指向周森說的不是真心話。
這個晚上,陸相宜一個人睡在2502的主臥。
這是她和周森分手以來,她睡得最好的一個晚上。
因爲胸腔中跳動着希望,她醒來的時候,第一次沒有被悲傷和難過淹沒。
可是側過身沒有看見周森,她還是有些失落。
上午,她陪着易歡歡熟悉小區和周邊,中午就去了心安的學校。
她高中也在這兒讀的,門衛認得她,讓她登記過後就放她進去了。
學校有一家咖啡廳,陸相宜買了兩杯甜甜的飲料,等着心安過來。
洛心安是飛奔過來的,一來就逗相宜,說:“學校同學都在傳,有個仙女來我們學校了!”
陸相宜笑笑,遞給心安一杯飲料,直接問:“心安,我在醫院的時候,你爲什麼要跟我道歉?”
那兩天,她心如死灰,讓自己清醒地昏迷着。
她隱隱約約聽見,心安跟她說對不起。
現在想想,這很突然,也很奇怪……
洛心安一口飲料含在嘴裡,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嗆到了自己。
她咳紅了臉,敷衍道:“就是因爲我說漏嘴,讓姑父知道你和周森哥哥談戀愛的事情啊……”
心安還是叫周森哥哥。
她這樣一個愛恨分明的小丫頭,對念念的稱呼都會隨心情變幻不定,竟然一直叫周森哥哥……
如果周森真的傷害了她最喜歡的姐姐,她早就給周森起了世界上最難聽的外號了。
陸相宜搖搖頭,表示她不信,“心安,告訴我實話。”
洛心安垂下目光,咬着紙杯不說話。
陸相宜繼續道:“我知道那天晚上,周森是因爲我去醫院的了。坐在他車上的那個人,只是偶然碰到他。心安,你不告訴我實話,我也還是要去找周森哥哥的。”
洛心安有些慌,“你去找周森哥哥幹什麼?”
“我要知道真相!”
陸相宜的聲音,是她這些天以來最有力量的一次。
她說的每個字,都狠狠地砸進了心安的心裡。
洛心安脫口而出,“可是姑姑希望你跟周森哥哥分開!周森哥哥回M國之前,姑姑去找過他,要求他跟你分手。後來周森哥哥回M國,姑姑說他是要回去調查自己的過去什麼的,姑姑還說他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
陸相宜的世界,在這一刻裂成了兩半。
一半是周森。
另一半,是她爸爸媽媽,還有她全部的家人。
她媽媽去找了周森,要求周森跟她分手,周森纔開始好奇自己的過去。
那就說明,回M國之前,周森根本沒有恢復記憶!
那場車禍……
不是因爲車子出了問題,多半是因爲周森瞭解到了自己的過去,一時接受不了纔出了車禍。
或許,他是在車禍後才恢復了記憶。
難怪從M國回來後,他每一次吻她,都讓她覺得他們要分開了。
因爲他知道就像艾莉說的,他們不會有結果,再加上她媽媽的要求……他們的確是要分開了。
只是那個時候,她沉浸在愛情裡,什麼都沒有意識到。
周森提分手之後,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她的反應會那麼大吧?
更沒有人想得到,哪怕知道了周森就是沐沐,他也還是要去找周森。
周森自己,大概也是意外的。
他不希望她困在他們的過去裡,爲了讓她放下,他故意說了那些話。
她心如刀割,心碎成粉末的時候,周森心裡也不好受。
所以,他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用工作麻痹自己。
一切都串聯上了。
一切都解釋通了。
她以爲自己被狠狠地傷害了。
然而,周森承受着比她更多的痛苦。
陸相宜的心,被一股力量揪成了一團,不疼不痛,但她很難受。
不是那種窒息一般的難受。
而是一種,近乎絕望的難受。
“相宜姐姐,”洛心安握住姐姐的手,“你還好嗎?”
陸相宜不想嚇到妹妹,擠出一抹笑,眼淚卻也跟着簌簌落下。
洛心安慌忙幫姐姐擦眼淚,一邊說:“相宜姐姐,你不要哭,周森哥哥不希望你哭……”
陸相宜的眼睛血一樣紅,她點點頭,發現止不住眼淚,只好仰起頭。
知道了真相,她反而不那麼迫切地想去找周森了。
家人和周森……她需要取捨。
這個取捨對她來說,太難了。
洛心安把椅子拖到姐姐身邊,輕輕挨着姐姐,“我問了念念以前發生過什麼,念念都告訴我了。相宜姐姐,你和周森哥哥之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陸相宜搖搖頭,“我不知道……”
洛心安終於把那句憋了很久的話說出來,“如果周森哥哥爭取一下呢?”
陸相宜的心,狠狠一刺,說:“他爭取過了。”
“哈?什麼時候?”
洛心安明豔的小臉上寫滿了不解。
她說的爭取,是周森哥哥正面跟姑姑和姑父宣戰!
“他飛回M國,調查自己的過去,就是想搞清楚一切,然後向我爸爸媽媽爭取……”陸相宜無法想象,周森知道自己的過去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他沒有想到,我們生來就沒有可能。”
“那怎麼辦啊?”洛心安也快要哭了,“你們只能這樣難過嗎?”
陸相宜真的不知道。
或許,他們分開,各自難過,真的是唯一的辦法了。
離開心安的學校之後,陸相宜回了壹號華庭,在2502呆坐了一個下午。
七點多,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媽媽問她吃飯沒有,她從冰箱裡翻出來一包雲吞,加了半鍋水去煮。
煮到每個餛飩都破皮,她才意識到熟了,撈起來隨便吃了幾口,然後告訴媽媽自己吃了一大碗餛飩。
洗碗的時候,她的衣袖被水打溼,後來一個手滑,還打碎了一個碗和調羹,只能又去找工具收拾乾淨。
她才意識到,原來這些周森平時做起來、看似十分輕鬆的事情,其實很辛苦。
周森做得很好,而且從來沒有抱怨過。
他像照顧一個孩子一樣照顧她,把她照顧得不比她住在家裡差。
可是那天晚上,她輕易地相信了那些話……
他對她,也很失望纔對。
收拾乾淨,換了一身衣服,陸相宜又出來呆坐着。
手機響了兩次,她纔回過神。
黃馥婭?
昨天她們交換了聯繫方式,但如果沒有什麼事,黃馥婭應該不會聯繫她。
陸相宜接通電話,“黃小姐?”
“周森喝醉了!”黃馥婭的語氣,興奮又兇殘,“你管不管他?你不管的話,我就把他丟在路邊!他這麼帥,應該很快就會有人把他撿走的。”
“你們在哪兒?”
陸相宜下意識地問,人也站了起來,神色充滿緊張。
她這個反應,讓黃馥婭滿意地笑了幾聲,“我辛苦一點,把他給你送過去吧!”
陸相宜來不及想太多了,把地址發給黃馥婭,套上外套就匆匆下樓。
她也不管黃馥婭把周森送過來要多久,就在負一層等着。
周森酒量不好,他自己也是知道的。
他爲什麼要把自己灌醉?
還是說,不清不醒的時候,他會好受一點?
陸相宜攥着手機,在原地轉來轉去,快把自己轉暈了,一輛白色的奔馳SUV開進車庫,緩緩停在她身邊。
黃馥婭從主駕下來,看見陸相宜就吐槽,“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酒量居然比我還差,你敢信?”
“他酒量是很差,一直都很差……”
陸相宜看了下副駕,沒看見周森,就去拉後座的車門。
黃馥婭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小心虛的樣子,“早知道我就先問一下你了,我也不用準備那麼多酒!哦對,我把他灌醉的。”
陸相宜聽不見黃馥婭說什麼了,她也不在乎是誰把周森灌醉的。
她的眼裡,只有周森。
這一刻,她的心跳彷彿和周森同頻。
那天晚上之後,她和周森就沒有見過面了。
她回到家裡,努力裝作沒事的樣子,被家人關心着,被家人無微不至地照顧着,情況其實不算糟糕。
過得糟糕的人,反而是“主動”提分手的周森。
他本就清瘦,現在看起來輪廓更明顯了一些,臉色透着一種疲憊的蒼白,哪怕喝醉了,眉頭也依然皺得緊緊的,好像一個愁緒萬千的人。
黃馥婭走到陸相宜身後端詳着她,輕易就發現她一臉的心疼。
周森還有戲!
她灌醉周森把他送過來就是最對的!
黃馥婭裝作趕時間的樣子,“陸小姐,趕緊把他弄下來帶走吧!”
陸相宜的眼眶微微溼潤,喉中艱澀,聲線近乎是顫抖着,“……周森?”
“叫他沒用!”黃馥婭一副掌控了全局的樣子,“他剛纔喝趴下之後,我叫了他N聲,他都沒反應,最後是別人幫我擡……哎哎,他睜眼了?周森,合着我叫你周森不靈是吧?”
「週末愉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