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笑了。
他是個真正的生意人,覺得所有人都會被利益驅動。
當時的一個玩笑,今天他卻藉着諶子心的嘴說出來,告訴她,他永遠不會不管她。
“司俊風,但我說真的,”她靠在他的肩頭,“你不要再管我,你繼續管下去,會不會走火入魔?”
入心魔。
做出更瘋狂的事。
“我只想你能好起來,”他安慰她,“我不會瘋,等你好起來,我還要照顧你。”
她閉了閉眼,眼睛痠痛:“其實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只是想起她,我心裡難受。”
“明天我帶你去見傅延。”他說。
她微愣,接着“嗯”了一聲。
他將她抱起來,放到了柔軟的大牀上,“現在閉上眼睛睡覺,明早8點,我們準時出發。”
其實她很累了,只是一直不願閉眼。
此刻在他懷中,她終於找到一絲安穩,漸漸睡着。
只是眉心始終緊蹙,心裡壓着一塊石頭,睡着了也不安穩。
他收緊手臂,在她身邊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疲憊的雙眼也漸漸合上。
夜色如水,他們像兩個依偎取暖的海上旅人。
都不知道前路在哪裡。
~~
第二天一早,諶子心便被“砰”的一個關門聲驚醒。
她眼露驚喜,急忙起身往窗外看去。
只見祁雪純往車上搬東西,是要離開這裡了?!
她顧不上洗臉,胡亂撥弄了一下頭髮,便跑出客廳來到祁雪純身邊。
正好,祁雪純準備搬一個大行李箱。
她趕緊上前幫着將行李箱搬上車。
“祁姐,你這是要走嗎?”她滿臉擔憂的問。
祁雪純“嗯”了一聲,又將一個小行李箱搬上車。
“祁姐,你就算不原諒司總,也沒必要走得這麼着急啊!”
祁雪純瞟她一眼,她以什麼身份出言挽留?
“我沒有不原諒他。”祁雪純回答。
什麼?
“純純,怎麼不讓管家幫忙?”司俊風的聲音從後傳來。
他當諶子心不存在,“這些重東西不該你搬。”說着,他摟了一下祁雪純的肩,才親自將剩餘的兩個箱子搬上了車。
然後載上祁雪純,絕塵而去。
諶子心愣然站在原地許久,纔回過神來。
她默默往回走,穿過花園小徑,聽到羅嬸和管家的說話聲。
“先生和太太怎麼和好的?”羅嬸笑呵呵的問。
“我也不知道,昨晚上先生主動去了太太的房間,”管家回答,“夫妻倆嘛,牀頭吵架牀尾和。”
羅嬸連連點頭:“太太倒是說了兩句絕情的話,但先生是不會在意的。”
諶子心不禁咬脣,不會介意是怎麼個意思?
合着她昨晚上傻乎乎傳了半天話,只是代替他們夫妻倆甜蜜的拌嘴?最後還將他們倆拌和好了!
昨晚她在他們心裡,是不是挺像小丑的!
諶子心懊惱不甘,擡手觸碰自己額頭上纏繞的紗布。
她的傷還沒好,她還有機會!
~~
傅延正在A市的出租房裡收拾東西,沒想到司俊風和祁雪純會來。
司俊風的兩個助手搬進來幾個大小不一的箱子。
“除了那個淺藍色的,其他的希望你轉交給女人的家人,拜託了,”祁雪純說道:“女人不是還有一個孩子嗎,一定會用上的。”
她又說:“本來我想親自送去,但我想,他們看到我和司俊風,會更加難過吧。”
傅延沒停止收拾,嘴上回答:“我先替他們謝謝你了,但你們做這些,不會讓路醫生早點出來。”
路醫生是具體行爲人,對他的調查遠遠還沒結束。
“這是兩碼事。”祁雪純搖頭。
“司總不必感到抱歉,司太太就更沒必要了,”傅延繼續說:“做手術,是他們主動的選擇,至少她是希望做手術的,成功與否,都能讓她解脫。”
聞言,司俊風臉色發白。
傅延接着說:“我就從來不感覺抱歉。”
是的,他不需要。
他已付出了太多。
“你要去哪裡?”她問。
“我……繼續流浪,我本來就是沒有家的。”傅延聳肩,“既然你們來送我,我們也算是朋友一場吧。以後如果我又落你們手裡,希望給我一個逃脫的機會。”
他還要去幹老本行。
祁雪純緊緊抿脣:“你本事這麼大,來司俊風的公司吧,做一份正當的工作。”
傅延一笑,笑聲的內容很有些複雜。
“我……不喜歡被上司管束。”說完,他麻利的蓋上行李箱,收拾好了。
兩個男人隨即走進來,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將屋內所有的行李箱拿走了。
他們來時,祁雪純沒怎麼看清,離開時動作就更快……一看他們就是傅延培養出來的助手。
“祝你早日康復。”離開之前,傅延衝她揮了揮手。
祁雪純也擺擺手,無聲嘆息:“以後還會見到他嗎?”
他是一定會離開A市的吧,甚至去海外,再見的機會幾乎爲零。
這樣也好,至少在A市,她不會聽到他被抓的消息。
“他明明是個賊,爲什麼對那個女人付出那麼多?”她不明白。
“我讓騰一查過他的底細,想知道嗎?”司俊風問。
她詫異的圓睜美目,使勁點頭。
傅延出生在兩國交界的小山村,和那個女人算是同村人,兩人本來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但傅延後來走上了歧途,女人知道後屢次勸說未果,便在傅延外出出單時,嫁給了外鄉人。
本來以爲兩人從此陌路,但聽說女人發生意外,而丈夫沒能力醫治她時,傅延第一時間承擔起了這個責任。
祁雪純想起女人最後對傅延說,她不怪他了,不禁有些疑惑,就這段往事聽來,傅延有什麼對不住她呢?
“傅延爲了賺夠彩禮錢,跟人學的手上本領,女人爲了勸他學好,答應跟他私奔,但相約離開的那晚,傅延臨時爽約,女人被家人抓回去,被迫嫁給了後來的丈夫。”
等到傅延賺夠彩禮錢回來,女人早已結婚了。
她當然怨他,恨他,因爲他的退縮,導致了兩個人命運的改變。
“她好勇敢,一直在和自己的命運抗爭。”祁雪純握住司俊風的手,“我覺得我也應該這樣。”司俊風眼裡閃過一絲緊張,“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她看着他的雙眸,眼裡浮現笑意,“積極治療了。”
他一愣。
“不然你以爲我要幹什麼?”她反問。
他不自然的笑了笑,“我也認爲你要積極治療,韓目棠說我們可以隨時過去,他已經有想法了。”
他攬着她的肩往外走,一邊說道:“你不喜歡韓目棠,但這次他不會再有理由威脅你。”
她感興趣的笑了:“這次你握住了他的把柄?”
“把柄談不上,”他勾脣,“路醫生需要證明自己,你以爲他不需要?”
祁雪純抿脣:“他們喜歡互相競爭?”
“也許只是想擁有更多解決問題的能力,”司俊風音調降低,“其實路醫生想出來,比你想象的要容易,他只是很自責,願意接受別人給的懲罰。”
祁雪純沉默片刻,接着擡起雙眸:“那我們去聽一聽韓目棠怎麼說吧。”
韓目棠將他想到的治療方案,稱爲“仿物理治療”。
“簡單的說,就是去她熟悉的,曾給她帶來美好的地方,讓某些記憶深刻的點刺激她的大腦……”
他沒說完就被司俊風打斷,“你這是創新?多少年前的腦科醫生就用這一套治療失憶病人了?”
韓目棠搖頭:“老一套不代表不管用,而且以我的臨牀經驗,美好的記憶不只是留在大腦裡,還會留在身體細胞裡。”
“當你感覺到快樂和美好時,也會在你的細胞裡留下記憶,我們不往大腦裡找,而是去觸發細胞……”
“夠了!”司俊風是見鬼了,纔會坐在這裡聽他胡說八道。
“韓目棠,等你真的想好了,再給我打電話。”他拉上祁雪純要走,但被她拉住了胳膊。
“司俊風,他說得也不無道理啊,我去到讓我記憶深刻的地方,大腦的確是會有反應的。”她說。
“司總,你不如用質疑我的時間好好回憶一下,你和祁小姐有什麼美好的回憶?”韓目棠懶洋洋的說。
司俊風臉色微變,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想過,然而答案竟然是,沒有。
在她失憶之前,他給她的那些記憶,可能都是她想忘記,而不是再次想起的。
“暫時想不起來也沒關係,”韓目棠聳肩,“可以回去慢慢想,另外,我如果想到其他治療方法,第一時間通知你。”
司俊風帶着無可奈何的怒氣,與祁雪純離去。
回程的路上,祁雪純忽然想起來:“婚禮!司俊風,我們舉辦婚禮了吧?婚禮一定是美好的回憶!要不你帶我去舉辦婚禮的地方吧!”
司俊風眸光一黯,以前她問過這個,他支支吾吾沒說清楚……他們根本沒經歷婚禮。
甚至,當時準備在婚禮出現的新娘是程申兒。
他要說起這段,還真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這一點。
“我覺得我們挑選結婚戒指的記憶更美好,”他說,“不如明天我帶你去。”
祁雪純點頭答應,但心裡卻開始打鼓。
晚飯後,她趁司俊風在書房處理公事,急忙將羅嬸拉到了花園。
“羅嬸,你參加過我和司俊風的婚禮嗎?”她悄聲問。
卻見羅嬸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