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川盯着從醫院接過來的監控畫面，看見蕭芸芸已經往回走，神色緩和了不少。
然而，聽見蕭芸芸單純的問“怎麼了”，他的聲音瞬間又繃緊，咬着牙反問：“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怎麼了？
——這實在是一個簡單到不能更簡單的問題。
沈越川把這麼簡單的問題扯到“真假”這麼深奧的層面上，蕭芸芸就有些無能爲力了。
“……”
蕭芸芸遲遲沒有說話，不是逃避，而是……真的不懂。
沈越川被氣到沒脾氣，只好指出重點：“蕭芸芸，你剛纔面對的是康瑞城！”
蕭芸芸恍然大悟：“你是擔心我啊？”
“不然呢？”沈越川恨不得隔空彈一彈蕭芸芸的腦袋，“笨蛋！”
實際上，沈越川何止是擔心？
以他對康瑞城的瞭解，爲了報復，康瑞城可以不顧一切，喪心病狂。
如果剛纔，蕭芸芸踏出醫院，康瑞城一時興起，想對她做些什麼，她完全來不及躲，也沒有能力避開。
被康瑞城盯上的後果……沈越川不敢想象。
相較之下，蕭芸芸樂觀多了，若無其事的笑了笑，說：“放心吧，我纔沒有那麼傻！我是那種會自己跑到虎口裡的人嗎？哦，嫁給你這件事除外。”
沈越川：“……”
蕭芸芸驕傲的接着說：“帶沐沐下來之前，我已經想過了——這裡是醫院，明裡暗裡哪裡都是我們的人，康瑞城不會傻到在這裡對我動手。再說了，我也不是康瑞城的主要目標啊，他不可能爲了一個小魚小蝦冒險出手，對吧？”
最重要的是，康瑞城是帶着警察來的。
康瑞城又不嫌自己命長，怎麼會在警察面前動手？
沈越川不得不承認，蕭芸芸分析的不是沒有道理。
他忍了一下，還是沒有忍住笑了，斥道：“就你機靈！”
“那當然。”蕭芸芸的聲音軟下去，糯糯的保證道，“你放心好了，明知有危險的話，我是不會去冒險的。”
沈越川的語氣這才完全緩和，說：“在醫院不要亂跑，等我下班去接你。”
“咦？”蕭芸芸意外的問，“你今天能準時下班啊？”
這段時間，加班對沈越川來說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常常是後半夜蕭芸芸睡着了，他才踏着凌晨的月光回來。
蕭芸芸已經習慣了，他卻突然按時下班，不能怪蕭芸芸意外。
沈越川沉吟了片刻，閒閒的問：“芸芸，你這是在怪我忽略你？”
蕭芸芸跟沈越川結婚這麼久，早就熟悉沈越川的套路了。
這種時候，她一旦點頭，接下來等着她的，就是一個大型調|戲現場。
她乾笑了兩聲，否認道：“我是在心疼你太累了啊笨蛋！”
“……”沈越川準備好的臺詞就這麼被噎回去，失去用武之地。
蕭芸芸得意的笑了笑，說：“我去找葉落了，等你下班來接我。”
“……好。”
沈越川好看的脣角掛着一抹笑意，隨後掛了電話。
醫院這邊，蕭芸芸收回手機，回過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沐沐和康瑞城上車離開。
不一會，剛纔氣勢洶洶一字排開的車隊駛離醫院，像沒有來過一樣。
蕭芸芸深吸了一口氣，回去找葉落。
她懂的，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要走的路不一樣。而一路上的每一個腳印，都在暗中決定着這個人的未來。
她改變不了沐沐的命運軌跡。
所以，就讓沐沐自己走吧。
……
車內。
東子開車，一名手下坐在副駕座戒備，沐沐和康瑞城坐在後座，一左一右，中間像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把父子倆人隔絕在兩個世界。
康瑞城無比熟練自然的找到煙盒，抖了抖，半根菸從煙盒裡冒出頭，他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隨手把煙丟到一旁。
“誰準你回來的？”
康瑞城語氣不悅，顯然是在問沐沐。
沐沐剛纔走出醫院，叫了聲“爹地”，康瑞城不鹹不淡的“嗯”了聲之後，徑自上了車。
這個問題，是父子倆人見面後的第二次交流，只可惜是以質問的方式。
沐沐沒有提起任何人，說：“是我自己要回來的。”
康瑞城冷笑了一聲，顯然不相信沐沐的話。
有了前兩次沐沐偷跑回來的經驗，康瑞城警告下屬，再有下一次，從保姆到保鏢，只要是沐沐身邊的人，無一例外全部扔到海島上去。
康瑞城不相信，在這麼嚴重的警告面前，十幾個大人還看不住一個孩子。
“城哥，”東子硬着頭皮說，“是我讓沐沐回來的。”
康瑞城目光如刀，冷颼颼的看了東子一眼：“回去跟你算賬。”
沐沐知道他不應該把所有責任推到東子身上，嘟囔了一句：“我說了是我自己要回來的……”
康瑞城盯着沐沐：“你也跑不掉。”
沐沐：“……”
說雖這麼說，但康瑞城終歸沒有懲罰沐沐，一回來就讓人把沐沐帶回房間，轉而冷冷的盯着東子。
沐沐看康瑞城這架勢就知道，康瑞城是要跟東子算賬了。
他掙扎了一下，不肯上樓。
康瑞城眯了眯眼睛，低喝道：“上去！不然連你一塊罰！”
沐沐小小的胸膛一挺，顯然是沒在怕的，但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收到東子的眼神暗示，讓他上樓。
他扁了扁嘴巴，不情不願的跟着傭人上樓。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康瑞城和東子。
康瑞城盯着東子，說：“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美國那邊的人，不小心讓沐沐知道您出事了，沐沐鬧着要回來，誰都攔不住。”東子說，“我琢磨着，沐沐這時候回來，說不定可以幫上我們，我就……”
“混賬！”康瑞城額角青筋暴起，隨手把一個茶杯狠狠地掃向東子，怒問，“我康瑞城需要利用一個5歲的孩子嗎？更何況是我自己的孩子！”
康瑞城力道很大，加上距離不遠，茶杯像一個帶着能量的石塊狠狠砸到東子身上。
東子哪怕身經百戰，也還是不可避免地覺得痛，只能硬生生咬着牙忍着，說：“城哥，沐沐也很想回來。”
“他當然想回來！”康瑞城怒吼，接着冷笑了一聲，說，“但是他回來的目的是什麼，你不清楚嗎？”
沐沐一回來就想盡辦法往醫院跑，甚至不惜欺騙了所有人。
他回來，顯然是爲了看許佑寧。
但是——
“城哥，”東子說，“我覺得，沐沐主要也是因爲擔心您。”
康瑞城心底的怒火，因爲這句話而消了一半，擺擺手讓東子走。
東子離開後，康瑞城又在客廳呆了一會兒，抽了根菸，等煙味消失了纔上去找沐沐。
康瑞城沒有敲門，而是直接推開沐沐的房門。
沐沐擡頭，見是康瑞城，更不開心了，嘴巴嘟得老高，不滿的說：“進別人的房間之前要敲門——爹地，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康瑞城根本不搭理沐沐這個話題，靠着門徑自問：“你是不是見到佑寧阿姨了？”
沐沐擡眸看了看康瑞城，又垂下眼瞼，“嗯”了聲。
康瑞城沉默了好一會，才狀似不經意的問：“……她怎麼樣？”
沐沐搖搖頭，說：“佑寧阿姨還沒有醒。”說完自己安慰自己，“不過，葉落姐姐和芸芸姐姐說，佑寧阿姨一定會醒過來的！”
康瑞城笑了一聲：“你這麼相信她們的話？”
“爲什麼不相信她們？”沐沐歪了歪腦袋，“她們不會騙我啊。”說完盯着康瑞城看了一眼。
康瑞城：“……”臭小子，說的好像他會騙他似的。
康瑞城“咳”了一聲，走進沐沐的房間，問：“你希望佑寧阿姨回來嗎？”
沐沐下意識地想點頭，反應過來後，又一個勁地猛搖頭，連連說了好幾個“No”，生怕康瑞城不知道他不想似的。
康瑞城不急，但也不留情，直接拆穿沐沐：“你明明想，爲什麼搖頭？”
沐沐迎上康瑞城的目光，理直氣壯的說：“因爲佑寧阿姨和穆叔叔結婚了！”
康瑞城的眸底閃過一抹詫異，緊接着冷笑了一聲：“你知道什麼叫‘結婚’？”
“我當然知道！”沐沐一臉驕傲的說，“結婚了就代表兩個人會永遠生活在一起，永遠不分開！”其實他不知道，這些都是蕭芸芸剛纔告訴他的。
“……”
康瑞城慶幸自己身體健康，否則此刻一定是一口老血涌上心口。
好一會，康瑞城才調整好情緒，儘量用平靜的口吻說：“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是誰告訴你的？”
沐沐從來都不是賣隊友的人，果斷說：“我們老師說這是常識。”
康瑞城不用猜也知道沐沐在鬼扯。
就算是美國的老師，會這麼無聊教五歲的孩子這些東西？
沐沐還以爲自己騙過康瑞城了，得意洋洋的看着康瑞城。
他雖然渴望和佑寧阿姨一起生活，但是，他不希望佑寧阿姨回來。
因爲他知道，只有和穆叔叔在一起，佑寧阿姨纔會幸福。
哪怕是他爹地，也不能去破壞佑寧阿姨這份幸福！
他要守護佑寧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