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
兩名軍人面容肅穆,冷眼看向程素,張口交代三日後庭審的注意事項。
“程先生,庭審時不得因爲不滿判決結果,而辱罵、誹謗甚至毆打司法人員。”
“禁止損毀訴訟文書、相關證據……”
洋洋灑灑一大堆,都是公式化的條律,唸叨的程素昏昏欲睡。
十來分鐘後。
看上去較爲年輕的女軍人,遞給程素一張保證單。
“程先生,麻煩你籤個字吧。”這名身材近乎完美的軍人,緩聲說道。
五星國作爲重視律法的國家,在審訊罪犯的三天之前,都會嚴格交代法庭秩序,並要求罪犯簽下保證單。
程素接過紙筆,面色平靜,在紙張的右下角簽上姓名。
“可以了。”
兩名軍人看了衛泓一眼。
“衛大校,可以離開了。”
同爲大校的“燕哲”說道,看向一旁的衛泓,發現她明顯心不在焉。
衛泓低着頭,雙眸失神。
“你們先走吧,我等會兒自己歸隊。”
她說了一句話,仍舊站在原地,默默凝視着程素。
“陳將軍一向不關心社會案件,昨天忽然一反常態,着重強調嚴肅處理程素一案。背後絕對有一雙無形的推手,連將軍她也難以抵抗。”
一旁戴着厚厚眼鏡,一直默默無聞的女子,此時略有深意的提了一句。
“推手?”
衛泓秀眉一皺,神色逐漸凝重。
‘程素身份普通,一般而言,的確不可能引起陳將軍的關注。’
‘會不會……’
忽然之間。
衛泓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衛秦兩家聯姻在即,而程素因爲住院的緣故,母親找不到替代五弟的人選。只有程素判刑入獄,母親纔有暗箱操作的機會。’
‘而且,我與程素關係難以言明,甚至駁回母親利用程素代嫁的計劃。她礙於我的面子,不好與我撕破臉皮,選擇繞了個大彎,將此事告知陳將軍。’
‘母親一向與陳將軍私交緊密,只需一個電話的功夫,陳將軍絕對樂於賣她一個薄面。’
想到這裡。
衛泓面色一陣陰沉,心中積壓一堵悶氣,難以發泄。
陳將軍已經發話,軍部的不少高層,肯定也注意到這樁案子。
若自己再偏袒程素,恐怕會遭人非議,於事不利。
同時。
衛泓也隱隱擔心,在每月一次的早朝,某些看她不慣的對手,可能會在陛下面前參她一本。
說她踐踏法律,目無朝綱。
病房的氣氛陷入沉默。
包括趙無月在內,幾人都閉着嘴,數分鐘沒有說話。
衛泓握緊拳頭,看着程素蒼白的面頰,心中萬分不是滋味。
她從未想過。
衛家堂堂世家豪門,竟會將一名柔弱男子,欺壓至這般地步!
“程素,我……對不起。”
衛泓的語氣有些顫抖,發現程素滿臉漠然,眼神毫無波瀾。
“咚……”
下一秒鐘。
她重重的跪在病牀前,低垂着頭。
‘這個女人!’
程素瞳孔一縮。
驚訝了。
連帶着一旁的兩名軍方高層,表情也無比震撼,甚至因爲難以置信,而嘴巴微張。
“衛泓,你?”燕哲話說到一半,便重新陷入沉默。
在燕哲眼中。
衛泓從軍二十餘年,一路披荊斬棘,手刃敵軍亂黨,官拜大校之位,爲人一向心氣高傲,不可一世。
可如今。
卻毫無徵兆,向一名男人突然下跪。
此事若藉由外人之口提起,燕哲必然嗤笑一聲,當做一聲玩笑。
衛泓深吸一口氣,並未在意外其餘人的目光。
“鏘……”
下一秒,她從腰間抽出一把軍刀,橫在胸前。
刀身鍍着一層黑色精鋼,刃口閃爍銀白的寒芒。
程素轉過頭,發現衛泓右手緊握軍刀,對準左手的小拇指。
“衛泓!你要幹什麼!?”
他猛地坐起身來,一把握住衛泓的手臂,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眸。
衛泓面色冷肅,仍舊保持握刀的姿勢,但因爲擔心傷到程素,微微收了收刀。
“你淪落這般地步,都是由我一手所致!古時女人犯下大錯,一般選擇自斷小指,甚至當場切腹。如果你覺得場面血腥,便閉上眼睛吧!”
這一句話傳入程素耳中,頓時感覺三觀翻覆,雷的裡焦外嫩。
他臉色緩緩複雜,深沉的看了衛泓一眼。
“其實,我一直沒有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命不好罷了……”
程素“強作”無所謂,但語氣自哀自怨,眸中閃過一抹淒涼之色。
話音剛落。
衛泓手臂輕顫,瞳孔也微微放大。
“程素,你……你真的沒有怪我嗎?”
發出一聲反問,衛泓頓時暗暗嘲笑自己。
換位思考。
站在程素的角度,絕對不可能對她毫無怨念。從這兩天程素冷漠以對,便能看出他的真正態度。
‘程素明明對我恨之入骨,可一見到我拔刀,欲要切下小拇指之時,卻果斷出手阻攔。甚至發揮出拙劣的演技,說出如此違心的話語。’
衛泓內心巨震,一股名爲“感動”的情緒,陡然間充盈心間。
無可抑制的,她眼眶通紅,手中的軍刀滑落在地……
“噗嗤”一聲,軍刀深深扎入木地板,只餘下一截黑色刀柄。
她緊抿嘴脣,忽然抱住程素的腰間,細嗅着他淡淡的體香,心中一陣癡迷。
趙無月注視多時,此時騰的從沙發上站起身,幾步走到兩人跟前。
“衛泓,你特麼犯什麼瘋!”
聲音蘊含怒意。
趙無月胸口起伏,一把揪住衛泓的上衣,對她怒目直視。
“抱歉,是我越界了。”
衛泓理了理秀髮,緩緩鬆開程素的腰間。
同時她也感覺無比羞愧,剛剛竟控制不住情緒,當衆抱住程素,完全忽略其餘人的存在。
哪怕身爲一名鐵血女子,衛泓俏臉也不禁泛紅,神色浮現幾分羞意。
“對不起。”
此時衛泓再度道歉,雙眸微擡,看到程素握着拳頭,用眼角的餘光瞥了她一眼,俊臉彷彿數九隆冬,一股寒意襲來。
衛泓站起身來,心中一陣苦澀。
‘我這孟浪的一抱,程素雖然一語不發,但肯定對我更爲厭惡吧。’
她心中懊悔,不敢直面程素,剛剛的行爲簡直失了智,像一個原始的野蠻人。
“衛泓,軍部有一場重要會議,時間將近,是時候離開了。”燕哲提了一句,走過去輕拍衛泓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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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點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