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錦縣主說的店叫容彩坊,也在前門大街,不過位置可比淑慧開的炸雞店好多了,在前門大街的主幹道上,那塊地段的租金一年最少也要五百兩銀子往上。這個胭脂鋪子的店面雖然不大,裝修卻非常精緻,所用的窗紗簾幕都是幾十兩一匹的那種,淑慧不免想起來自己裝修店子的時候總要算計着花費,心裡有點酸啊,自家店裡的桌椅板凳一律用的是竹子,不僅是風格清新雅緻,更重要的是便宜啊……
待進門後,就有兩個穿水綠衣服的清秀少女迎上來,輕聲問好,兼介紹胭脂鋪子裡賣的產品,聽着櫃檯小姐的是介紹……淑慧更有一種熟悉感了,估計這約莫着真是同鄉了?
剛剛若錦說這是誰家的本錢來着?
淑慧正打算細問問,結果一擡頭就給愣住了。
一個年輕姑娘正拉着椿泰,那姑娘穿着件米分白掐着嫩紅的旗裝,個子嬌小,因背對着淑慧,也看不到相貌,倒是椿泰一臉尷尬的表情,好不容易把那姑娘推開,結果那姑娘又靠了上去,聲音嬌柔還拐着彎兒。
“表哥~”
淑慧一下子就瞪大了眼:怎麼回事啊?自己不會一不小心當了個炮灰吧,自古表哥表妹一家親來着,萬一人家真有情義,自己這婚事難道還要生出什麼波折。
淑慧一時摸不清情況,也想看看椿泰的反應,沒說話也沒動作。倒是若錦原本正和負責銷售的少女探討買什麼,此時聽着聲兒擡頭,就看着那姑娘纏着椿泰,頓時東西也不買了,氣沖沖的上去,跟個小炮仗一樣炸了。
“表哥?好大的臉!你姑母連庶福晉都沒掙上呢,表哥就叫上了?也不看看自己模樣,康親王府是你能攀的上的嗎?”
這會兒淑慧倒是看見那姑娘的臉,清秀是挺清秀的,就是有點清湯寡水的寡淡,不過勝在皮膚很白,但是演技可是一等一的高,吃了若錦這一頓後,也不和若錦縣主吵嚷,而是又伸手去拉椿泰的衣角,眼角帶着淚擡頭看向椿泰。
這姿勢,排練過的吧,連自己看着都覺得楚楚動人呢……淑慧覺得自己沒什麼同情心,看戲看的挺樂的。
椿泰可沒她這樣的好心情,被淑慧看着被人這麼歪纏,簡直羞恥,這會兒他有了防備,倒是一閃躲開了,然後迎着那姑娘楚楚可憐的臉,他開始上課了!
“你逾越了,你姑母只是我父親的一個妾室,當然不能稱呼我爲表哥,按照禮法,能稱呼我爲表哥的只有我父王原配福晉,我生母繼福晉以及姑母家的親戚,你明顯不在其中。還有,府里人稱呼你一聲表小姐那是恭維,你可別當真了。”
那姑娘一聽哭的更是梨花帶雨了,不過還真沒再敢喊表哥,換成了,“世子~”依舊是帶波浪線的。
若錦本來還生氣呢,聽見椿泰這麼一板一眼的解釋,撲哧一聲笑出來,笑完了才道,“哥哥你倒是忘了,你和淑慧姐姐成親後,她那邊的親戚也可以叫你表哥呢。還不快解釋一下,免得我淑慧姐姐生了氣,不嫁給你了。”
“哦,確實,我要是成了親後,我妻子的表弟表妹也可以稱呼我表哥的,餘者那是不能夠了。”椿泰做出一副嚴肅臉來,說教道,別說他那副神仙少年的臉做這個表情也挺好看的。
那姑娘聽了這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的,最後定格到灰上,哭着跑出去了。
若錦則是衝着跑掉的姑娘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呸,不要臉的總算是走了。還表哥,也不看看自己配當表妹嗎?”
“還真沒看出來,你們兩個還挺會擠兌人的呢。”淑慧看這戲看的有趣,此時也心情挺好的敲了一下若錦的腦袋,“她是哪家的?”
“淑慧姐姐,你下手也忒狠了吧。”若錦摸着腦袋收回鬼臉,笑着道,“那不要臉的是我阿瑪一個妾的侄女,你也看出來了,那丫頭年齡也不小了,出身低夠不上選秀標準,又想攀龍附鳳,就跑到康親王府了。她那姑母還算得寵,府裡下人都稱呼一聲表小姐,她還真擺起來表小姐的譜來着。這不,看上了五哥哥,有個縫兒也就鑽上來了。”
淑慧看了一眼椿泰,看的他一個激靈,然而淑慧卻沒說什麼,只微微一笑,“少女懷春也是正常的,誰讓你哥長得那麼好呢,又是世子,萬一攀附上了,說不準日後還能當個側福晉呢……”
椿泰聽出了一點話音,還真有點怕淑慧誤解,忙解釋道,“沒那回事,淑慧你別多想。”
“哥哥纔看不上他呢!”若錦冷笑道,“那臭丫頭可真是個賤的,淑慧姐姐你是不知道,她哪裡是僅僅看上了我五哥,從大哥開始,就沒有她不拋媚眼的!”
若錦這爆料略猛,淑慧一下子也有些不敢相信,要說小姑娘十來歲,看着椿泰這個身份地位外貌才華動心太正常了,可要是從康親王傑書的老大一路撩到椿泰,這姑娘是嫁入王府嫁瘋了吧?
椿泰覺得有些尷尬,“原本倒是沒盯着我,衝着我四哥來着,你也知道我四哥這回也指婚了,就衝着我來了,約莫着因爲我是世子?”
世子的側福晉和一個王府庶子的小妾差的可太遠了,這姑娘年紀不大,算盤倒是挺精的。
“你們府裡就讓她這麼作爲嗎?”淑慧略有些奇怪的道,“要說這本來就不是什麼正經親戚,又舉止不端,何必留在家中?”
椿泰張了張嘴,沒說出來,倒是讓若錦給搶先說了,“淑慧姐姐,你也是知道的,自從五哥的親生額娘去了後,我們府裡後院並沒個真正當家的,老福晉年紀大了,漢語也不好,管家管院兒的有些做不來的。說起來,這十年沒了好幾個小弟弟小妹妹……我額娘也給我生過弟弟的……”
椿泰臉色都有些變了,“若錦,別亂說話。”
這可是公共場合,眼下店裡雖然沒有別的客人,卻還有店員呢,若錦也知曉自己有些說多了,也是因爲淑慧給她的感覺太好,跟親姐姐一般,一時失態把心裡壓着的事給說了出去。
椿泰是世子,又是康親王傑書僅存的嫡子,是康親王親自教養的,還有康親王老福晉搭把手,其他的小阿哥小格格就沒那麼好運氣了,幾個庶福晉的孩子還好些,因母親有正式的位分,孃家也多少有些勢力,孩子受的磋磨還少些,當然彼此之間明爭暗鬥可是少不了的。
剩下的,那真是一面還得受磋磨,一面還得小心提防什麼時候被人下了黑手,若錦要不是個女兒,可活不到現在,她親生母親孫佳氏生的那個兒子,生下來看着其實是挺健康的,結果不到一月就變成了個什麼生下來就弱,然後一夜裡突然就沒了,連族譜都沒上。饒是如此若錦的母親還沒討着好,還被康親王訓斥懷孕時候不好好保養方纔會生個病弱早夭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誰又吹了枕頭風,給孫佳氏下眼藥。月子沒出孩子就沒了,本就傷心,自己還受了氣,孫佳氏的身體現在還是不好。
淑慧雖然不很知道其中內情,但是從若錦所說的話,也聽出來康親王府可不是一般後宅,宅鬥不是一般的激烈,更遑論過了一會兒若錦抱着淑慧低聲說羨慕她家裡了。
淑慧看她這樣子,心裡也有些發酸,纔多大的小孩子啊,平時看着也挺天真爛漫的,就這樣察覺到了內宅的那些黑暗面。
“別說這些了,哪裡都是一樣的,我當年也有個姐姐,可惜七歲上沒了。”淑慧摸了摸若錦的頭髮,笑道,“今兒讓你哥哥荷包大出血一回,想要什麼就買什麼,讓他來付賬。”
椿泰當然不會拒絕,他這會兒正有些不自在呢,還擔心淑慧因此會對康親王府有成見,見淑慧岔開了這話題,又讓自己來付賬,顯然也是沒把自己當外人,大大的鬆了口氣。
“我這回可剛領了俸祿來的,荷包鼓的很,你們想買什麼,儘管買什麼。”椿泰一副很大方的樣子,有錢多金長的帥還大方,好男人啊,不過他也確實有大方的資格,不提他手裡握着他母親的嫁妝這些私產,光是俸祿,親王世子一年就是銀六千,比郡王還多呢,他又不是亂花的紈絝,靠着康親王府,總能錢生錢,在京裡世家公子裡可是一等一的土豪。
雖然椿泰大方,淑慧卻也不打算讓椿泰付自己的賬單,一方面自己雖然不算很有錢,也不算缺錢,雖然比不得椿泰,她如今也是日入五十兩的人了,這容彩坊東西又貴,不好佔人便宜,另一方面則是爲名聲考慮了,畢竟說是指了婚,都還沒過小定,到底還是撇清一點好。
若錦不知道淑慧的心思,倒是開心的挑了起來。容彩坊最出名的就是那神仙水了,淑慧也看了,不過大拇指粗細,中指長短的一個小瓶兒,就要賣十兩銀子,不過倒也難怪這神仙水賣的貴,因爲別的不說,光瓶子就玉的,雖然不是上好的玉石,也不算太差,得值個兩把銀子。
除此之外,還賣胭脂膏,胭脂紙,還有胭脂水,放在小琉璃瓶子裡,小小的一瓶子紅豔豔的,看着倒是頗爲晶瑩剔透,那負責賣東西的姑娘見淑慧很感興趣,忙介紹道,“這是用紅玫瑰花汁子擰出來的,還加了一點蜂蜜,紅豔又香甜,價格也不貴,小瓶的只要三錢銀子。”
三錢銀子也不便宜了,法喀府裡下人一個月都未必有三錢銀子呢,差不多都夠窮人家一個月吃喝了。淑慧拿起來看看又放下,轉而問脂米分,“你們這米分,可是鉛米分不是?”聽說古代有人用鉛米分,那玩意可是有毒的。
結果那店員還沒說話呢,就從門口傳來一個女子嘲笑的聲音,“這是哪裡來的土包子,竟然連容彩坊不用鉛米分都不知道!真是貽笑大方。”
淑慧心裡好奇這什麼人開了嘲諷光環,無緣無故的就攻擊自己,結果她扭頭一看倒樂了,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