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慧說的那個人是柳兒所在的青樓附近一個賣針頭線腦的小攤兒的攤主。
五年前某一次下雨的時候,柳兒正好和他走了個對面,對他笑了笑,這個小攤主就再也忘不了了對方,每日裡在附近擺攤,正好也能觀察着柳兒的行蹤,知道柳兒的死,更是痛苦萬分。
淑慧因生了一點憐憫,派人裝作柳兒以前的一個相好,給柳兒買了副好棺材,那位攤主十分感激,上來感謝攀談,結果無意中吐露了一個淑慧也沒想到的線索。
柳兒在死前一個月相較於之前,頻繁的出門,她的丫環更是天天出去,而且柳兒雖然以前也是頭牌,穿着打扮也還是沒有近期的華貴。
還有,柳兒死後第二天一早更有個陌生人過來打探有沒有什麼異樣。不過這個人之後一直都沒有出現,那位攤主也沒多想,而不論是四阿哥和椿泰動作都有點慢了,沒見到這個人。
“打探的人的相貌那個攤主還記着的嗎?”
“記得,說是驢臉,黃麪皮,小眼睛,矮鼻子薄脣,臉上有幾點麻子,中等個頭,頭髮有點黃。”淑慧自然也是叫人詳細詢問了,又補充了一句,“對了,那攤主說,柳兒和她的丫環出門的話,都是往西邊去的。”
椿泰點頭記下了,當即就喊了人來去查這件事。本來他和四阿哥都傾向於那個叫柳兒的花魁的死其實是個意外,哪個禽獸的權貴□□不從,或者有變態的嗜好,殺了柳兒。
但是就眼下的情況來看,柳兒的死絕對不是意外那麼簡單。椿泰自己尋思了一下當日出現的衆人。
佟法海暫且不說,他素日是以勤謹嚴肅聞名的,而且他手裡並沒實權,當然作爲佟家弟子,也可以聯絡許多有實權的佟家人。雖然其嫡兄鄂倫岱對他十分厭惡,但是佟國維對這個侄子還是一向很照料的,興許是個帶言人也說不定。
明珠的兒子揆敘就更不用說了,明珠本身就是權相貪官,納蘭容若死了後,這就是他的長子了。另一方面,揆敘生的俊美,人也有才華,還有死去的納蘭容若的面子在裡面,康熙也很喜歡他,前兩年把他從侍衛提拔到御前做侍讀,這官職雖然沒有什麼權利,卻是天子近臣,能接觸到的東西,比首相興許都要多一些。
馬齊家的老三倒不是什麼高位,就是當侍衛的,但是馬齊可是戶部尚書啊!
戶部尚書管什麼?天下錢糧都從戶部走,不管是用兵還是修水利,沒有錢,還能做什麼?這可是頂頂實權有油水的位子了,也就是四阿哥這種固執的清廉的皇子還能夠在這樣的環境裡沒朝那油水裡插一把手。
八阿哥把這些人聚集在一起,他可真是不容小覷。
而且這些人聚在一起,到底能做什麼?到底是想做什麼?
別說椿泰了,就連淑慧都有了一些什麼不太好的聯想。
她不比椿泰他們還不知情,多多少少的知道些日後的事情。八阿哥似乎挺能忽悠的,拉攏起來一大批八爺黨,在日後掀起來挺大的風浪的。
要說以八阿哥的情況,有野心也正常,然而淑慧畢竟和他不是一路人,也不會對他有什麼好印象。
不過不管淑慧怎麼看八阿哥,八阿哥這野心之路剛剛開頭,萬事開頭,都少不了金錢的支持。
淑慧就算是不動用大腦,用手指頭想想這事,也覺得八阿哥這不是什麼好盤算,多半是在打戶部銀錢的主意。
猶豫了一下,淑慧還是決定提醒一下椿泰,或者說提醒一下四阿哥。
“我怎麼記得四阿哥好像是管着戶部的銀錢?別出什麼亂子?”
椿泰其實和淑慧也想到一處去,“我今兒正好在家裡住,請四阿哥過來小聚一下吧。”
“好,我去叫人備幾個小菜。”頓了頓,淑慧笑道,“你也去看看兩個侄兒,安安和平平兩個都想你了。”
淑慧說的是四哥巴爾圖的兩個兒子,巴爾圖的這兩個兒子。巴爾圖心裡總是忘不了亡妻,對某種程度害了兒子也不怎麼上心,雖然出孝了,孩子還是交給淑慧兩口子養着呢。
淑慧膝下又沒有孩子,而且她也憐惜這兩個孩子剛出生就沒了母親,十分疼愛,是以這兩個小子和淑慧是親近的不得了。
椿泰見淑慧這麼上心,都略有些吃醋了,“這是侄子,你都這麼上心,等以後我們有了孩子,你還不知道把我忘到哪裡去了。”
淑慧聽他這麼說,覺得有趣,笑的險些癱倒在軟榻上,“你這個人也真是的,這是誰的侄子?我是因爲誰上心啊。”
被淑慧一鬨,椿泰頓覺得回血了,臉上也不由自主的笑起來,“那我去看看了,你別忘了備幾個小菜。”
“忘不了,你還有什麼想吃的嗎?”
“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不過有點想吃蒸酥肉。”椿泰笑道,“倒是四阿哥喜歡的菜多做幾個,請人過來,總要預備點好吃的,他之前就說咱們這裡的飯菜好吃。”
淑慧點頭道,“放心,他來的次數那麼多,我早就知道他口味了,只怕吩咐下去,不用多說,廚下都知道該做什麼菜了。”
“那就好,你派個人去請下四阿哥,我去看看平平和安安,是有好幾日沒見過了。”
其實,四阿哥哪裡用人請啊!
這小兩口剛商量了請四阿哥過來,派的人還沒出府呢,四阿哥人都到了大門口了。
四阿哥這幾日顯得有些憔悴,上挑的鳳眼少了些精神不說,連素日裡緊抿的薄脣都鬆懈了不少。
一方面是家裡不安生,四福晉也有點倔脾氣,加之她總懷疑四阿哥和椿泰之間有點什麼問題,自己心裡還覺得委屈呢,並不主動朝四阿哥低頭。而四阿哥本來就對四福晉十分不滿,如此更是失望,夫妻倆這回倒是真相敬如冰了。
佟雲惠孫玉瓊等人雖然藉機去刷四阿哥的好感度,但是也許是椿泰這個標杆在前面,四阿哥雖然也對姬妾多了不少注意力,但是終究還有點意難平。
另一方面則是公事上的事情了,之前那個花魁的死只能算是插曲,主要是戶部上的事情。大阿哥如今負責治河修堤,花錢如流水,這都是年底了,眼看着着戶部的存銀捉襟見底。
雖然這些銀子不是四阿哥的銀子,可是每年年底都有凍災雪災,開春還有可能發生旱災或者饑荒的,到時沒有銀子怎麼去做事情?
四阿哥前日打了個報告給康熙,覺得就治河一事上,要稍微悠着些來,畢竟治河也不是一日之功,而戶部許多日常開銷也是避免不了的。
不想這個報告打上去,不單是明珠大阿哥一黨的人,就算連佟國維這樣不相干的人,馬齊這樣的戶部尚書都站出來反對。
這些人顯然也是想好了如何應對的,統一了口徑,說如果不提前修好河堤,只怕明年還是會發生澇災,何況修河這樣的事情,一旦中途停止了,就前功盡棄了,倒把康熙給說服了。
大老闆拍板了,四阿哥雖然心裡煩躁,但是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聽說椿泰也回京了,便來找椿泰這個好基友來喝酒了。
不想這邊椿泰也找他有事呢,關於花魁柳兒的死,椿泰或許不需要對四阿哥說一下,但是對於戶部可能出現的亂子,椿泰覺得還是要通知一下四阿哥的。
兩人見了面,四阿哥先問了下椿泰的差事辦的如何,西山火器營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
椿泰笑笑,簡單的說了兩句,“我剛過去,還在摸情況呢,就目前看,別的軍營有的毛病,這邊也是少不了的。不過今兒咱們暫時不先說這些,另有一件事,我正要找你商量呢。”
四阿哥端着茶盞喝了口茶,聞言放下了茶盞,看着椿泰認真的道,“你想要找我商量什麼?”
椿泰也不隱瞞,直接了當的跟四阿哥說了情況。
“淑慧之前不是動了些惻隱之心,叫人給那花魁柳兒買了副好棺材嗎?不想這個舉動倒是意外得了些線索。”
“淑慧倒是一向心底良善。”四阿哥先誇讚了一下淑慧,然後又正色起來問椿泰,“到底是什麼線索?”
“那花魁柳兒之前一段時間應該在跟某個達官貴人來往,在柳兒死的第二天的一早,有人過來打探情況,不過那人之後都沒有再出現過。另外,柳兒所交往的達官貴人應該住在她所在的青樓的西邊。”
說完了這些線索後,椿泰又說了自己的推斷,“咱們本來還以爲這花魁柳兒的死是個意外,如今看來,還真不是什麼意外。這些人集合在一處所謀只怕不小,你又管着戶部,警醒着些,別出來什麼岔子。”
椿泰不知道四阿哥最近正因爲治河銀錢的事犯愁,可是四阿哥自己心知肚明,聽了椿泰這一席話,他頓時深思了起來。
如果是大阿哥,其實不奇怪,可是如果是八阿哥,他又在這件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