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玘?淑慧似乎聽過這個名字,想了想,這個人好像是安郡王馬爾琿的長子,在京中也有些名聲,和八福晉是表兄妹。他領頭說話,想來這一行人中以他的身份爲尊了。
果然,片刻後淑慧就瞭解到這一行人都是安郡王府的格格阿哥,老安郡王嶽樂光兒子就二十幾個,這孫子輩的人自然就更多了,這十來歲年紀的就有小二十個人,今兒能出來遊春的都還是混的不錯的。
南蓮這會兒也平息了怒氣,心裡也有些後悔剛剛和那紅衣少年嗆聲。安郡王府雖然如今不得皇上的喜歡,可到底是王府,往前數一二十年那是赫赫有名,連鐵帽子親王都比不得的首屈一指的宗室。如今雖然差了,可皇上又點了安郡王馬爾琿的外甥女爲八福晉,看着好像又多了些眷顧。
這家子還真不是她這種尋常滿洲貴族家族的女孩兒好得罪的,雖然也不怎麼畏懼,也沒必要結下這麼個仇人。
想到這裡,南蓮這會兒也收斂了怒色,和安郡王府的少年少女們寒暄起來了。安郡王府的人也不算很難相處,雖然有些倨傲,但是畢竟不是刺蝟,自家又不佔理,也沒必要和別人結怨。
因此,相較於之前的劍拔弩張,茶樓掌櫃的把點心茶水端上來的時候,雅間裡竟是一片和樂融融,完全看不出來之前因爲爭搶雅間,兩邊都差不多打起來了。
下了樓,掌櫃的還感慨呢,這大家子就是不一樣,這變臉變的比翻書還快。
其實也就是應付罷了,安郡王府上文風甚盛,幾個公子阿哥都是文質彬彬的,就連個紅衣少年,看着脾氣氣躁,言談的內容卻很文雅,滿口裡都是什麼畫啊,筆啊,墨啊,從今兒景色好,又說某某大家的畫如何如何珍貴等等。
談完了這個,某幾個人還即興作詩一首,然後得了在座的人或真心或假意的讚賞。
其實,和這羣風雅的王府貴人不一樣,淑慧本人倒是個實用主義者,對於這些看不着摸不着風花雪月並不是那麼感冒,尤其這風花雪月十分花費銀子的時候,聽着便有些興趣缺缺,注意力便集中在窗外景色上了。
“格格爲何總是往窗外看?難道詩詞書畫都不能引起你的興趣嗎?”坐在淑慧對面的姑娘見淑慧總不插話,便忍不住開口道,也許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她話裡話外的酸意。
“不過看其他幾個姐妹什麼時候過來了罷了。”等其他人來了,淑慧便準備走了,很不耐煩和這羣附庸風雅的一起。
“等待無聊,不如作詩作賦,也算是打發時間了。”坐在韻雅格格旁邊一個秀麗的少女便帶着幾分深意的看向淑慧。
淑慧哪裡會作詩啊,何況要她說,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這般堆砌辭藻,愛用生僻字詞的詩詞她還真不欣賞,比起唐詩宋詞是差遠了。
不過倒也沒必要和這羣人爭辯,因此淑慧便笑道,“我家尋常,滿京城裡都知道的,因此書畫是沒怎麼見過真跡的。文字上就更是尋常了,天資愚鈍,不過比文盲好些罷了。”
這種場合說這種話,她本是自謙,然而還真有人順杆子往上爬。
不說一個小些的姑娘輕聲的嘀咕,不過就這水平,怎麼會給指給康親王世子。
韻雅旁邊坐着的好像是她表姐的秀麗少女便用帕子捂着嘴,輕笑了起來,“我可真是替妹妹擔心,日後你真嫁給了康親王世子,只怕很難跟他有什麼共同語言呢。畢竟,這京城裡,誰不知道康親王世子是出了名的文武雙全?能詩善畫?”
淑慧看了她一眼,神色也淡了下來,“能不能相處得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倒是格格慣得這麼寬,不似安郡王府上的文雅,卻很有些三姑六婆的風範呢。”
噗——
淑慧這話一落,就有人很給臉面的噴了茶,這麼幫着淑慧的,自然是自家表姐南蓮了。她本來就看着這羣人不怎麼順眼,竟然還來指摘淑慧,以她的性格,自然也不會幹看着。
“念兩句詩詞,你還真當自己是個文雅的姑娘?酸的就跟陳年老醋似得,以爲別人看不出來嗎?好歹也是安王的外甥女,怎麼就沒點風範?”
其實南蓮挺想開地圖炮的,噴噴安郡王府這些附庸風雅的人。不過這一羣坐着的都是安郡王府的人,她和淑慧只兩個人,鬧起來,還真怕兩人吃了虧去。
然而未來的八福晉卻不是個好脾氣的,她和淑慧雖然有些交情,和自家表姐的感情更好,仗着剛指了婚,便瞪起眼睛,看着南蓮,“好大膽子,你竟然敢指摘王府不成?”
就像韻雅更向着自家表姐一樣,淑慧自然也一樣站在自己表姐那邊,何況自己這邊還佔着道理呢。因此她的臉色也真正沉了下來,眼神也冷了下來,韻雅本來氣勢頗盛,看近這雙眼睛裡,不知爲何心裡竟生了一點寒意。
“韻雅格格這話說的,難道是我們的錯不成?也是,確實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好心請諸位進來雅間,怎麼會有這般爭執?”
這話說的就很有重了,這說不好,安郡王就要背上個忘恩負義的名聲。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尤其是附庸風雅的人,更愛臉面。
華玘畢竟是安郡王之子,安郡王府名聲壞了,他第一個受害。而且他人本來也穩重些,看着這事要鬧大,忙過來勸解,又向淑慧賠禮道歉“這事是我表姐的不是,格格別生氣了,我向你賠罪。”
韻雅和這個表哥關係極好,瞪了一眼南蓮,也不說話了。
淑慧也無意和安郡王府鬧大,畢竟對方人多勢衆,又是王府宗室,便也緩和了臉色,“二阿哥倒是知禮的。”
話是這麼說,眉眼間到底是冷淡了不少,南蓮更是理都沒理華玘,根本就沒說話。
看着原本明麗爽朗的少女眉間冰冷的神色,華玘不知爲何,心裡有些說不出來苦澀。他剛剛和個堂兄說起來今人的詩詞,因太過投入了,等回神注意到這邊出了狀況的時候,已經是淑慧和他那個表姐鬧翻了。
雖然剛剛也知道了這位格格是已經訂了親的,按照漢人的禮節,應該非禮勿視非禮勿言,便是他們滿人,也要保持距離。
可是不知爲何,即使自認君子的他還是忍不住想多看對方几眼,此時淑慧神色冷漠,他更覺得心裡有些難過,說不出來道不明白,就是有些鈍鈍的疼。
淑慧卻不知道華玘這複雜的心情,她現在對安郡王府的這羣人倒盡了胃口。說真的,還真有點後悔讓這羣人也進雅間呢。
因爲出了爭執,氣氛一時有些冷淡,華玘雖然極力獻殷勤,也有幾個知道看眼色的活躍氣氛,到底有幾分尷尬。
好在這尷尬也沒持續太長時間,不過一盞茶多點的時間,淑慧的幾個表姐,馬齊大人家的格格,以及四福晉的堂妹也都從龍泉庵回來了。淑慧和南蓮便藉機告辭,安郡王府衆人雖然口頭留了兩句,實際上也鬆了口氣,很快便各自作別了。
“剛剛那羣人是什麼人?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啊,出了什麼事?”淑慧的另一個表姐紫煙看淑慧和南蓮臉色都不好,出了這龍泉茶樓便忍不住問道。
南蓮這會兒也沒什麼顧忌了,惱火的道,“安郡王府的,真是一羣橫行霸道的。”
“真的?不都說安王府上文雅溫和嗎?怎麼你說他們橫行霸道?”
“可不是橫行霸道!”南蓮冷笑道,“上來就來搶雅間兒,淑慧好意請他們也坐下來,過不片刻便開始擠兌淑慧,讓淑慧作詩。淑慧說不會,那臭丫頭就說淑慧不通文墨,日後只怕和康親王世子說不來,肯定不得寵愛。”
烏拉那拉家的紫薇格格想了想,好像想起來什麼,便開口問道,“安郡王府的親眷?是不是其母是縣主,嫁到瓜爾佳氏的那一家?”
“那丫頭好像是姓瓜爾佳氏。”
“那就難怪了,她家的姑娘我好像是聽說過,很喜歡康親王世子,吵鬧着想嫁給世子,因此還鬧出過了事。”
“原來如此。”淑慧本來心中就懷疑,這回得到證實了,感情是因爲椿泰這個招花引蝶的。
“不過安郡王府上行事還真是有些問題,也怪道皇上不喜。”
聽聞此事,另一個新朋友樂蕊也氣得不行,“我回家就讓我阿瑪去參他們一本。”
“也沒必要如此,不過是小兒女間的爭執罷了,如此倒小題大做了。何況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安郡王畢竟曾經是一門三王,何等顯赫,很沒必要和他們對上的。”
“那就這麼吞了這口氣不成?”因爲出身極其顯赫,父親還是一品大臣,樂蕊脾氣最大。
淑慧卻不希望因此生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馬齊何等人,也不會因爲女兒新認識的朋友,一個拐彎的親戚生事,便忙安撫樂蕊道。
“你有這個心,我就極歡喜了。”
甜言蜜語不光在男女之間慣用,在女孩兒之前也管用,淑慧這麼說了,樂蕊果然高興了,微微紅了臉,“我家有個薔薇玫瑰園,待到再過大半個月,花就盛開了,到時候我請你來看花。”
淑慧笑着點頭答應着,心裡盤算着半個月後自己有沒有時間出來,倒把之前安郡王府惹來的閒氣給忘在腦後了。
只是此時龍泉茶樓裡,安郡王府自家人卻起了內訌。卻是因爲淑慧一行人走了後,華玘忍不住說了剛剛挑事的自己的那個表姐。
誰知道他這個表姐卻不是個善茬。也是,要是個好相與的,也不至於主動去挑釁奚落淑慧了。
“別自己說的冠冕堂皇的,你當我看不出來?你剛剛朝着那拉家的丫頭使勁兒獻殷勤?就差搖尾巴了。”
那丫頭有什麼好的?指婚給親王世子不說,自己這個表弟也眼瘸看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