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珏聽得邪魂說出木偶人秘訣所在,當下氣的隨手將柳芽兒一丟,一手抓過邪魂,擰住他的膝蓋用力一折。邪魂吃痛一聲。
“邪兒!”夏侯驚的斬下手下的白衣人,衝向第六珏,“堡主,你竟然連親身骨肉都不放過!”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這個第六珏已然入魔。
“龍哥,我沒事。你快走!往東南方向……啊!”話沒說完,他的的肩膀也被折斷。他白着臉看向自己的父親,他一頭黑髮不知何時變爲一頭白髮,衝開束頂發冠,四處飛揚,宛若妖魔現世。
夏侯天龍想要靠近他,卻一次次被第六珏打傷。第六珏每次出手都不傷他性命,分明是要折磨死他。
此時,邪魂望着站着角落裡的洛玉邪,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她站在原地,臉上沒有一絲感情,只是瞳孔有些異常,泛着一片白色。
“小……戈……”柳芽兒艱難的爬向渾身是血的顏小戈。
剛剛第六珏那一掌太厲害,顏小戈五臟六腑都破碎不堪,鮮血甚至從他的眼,耳,口,鼻多處噴出,整個人如同浸在血水裡。
柳芽兒終於抱住了他,血淚滾滾而下,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小戈,我心如是。
東方風看着柳芽兒和顏小戈的屍身,紅了眼眶,先前他們還曾言笑晏晏,此刻卻是兩人雙雙殞命,深陷死境之中。再看邪魂和天龍抱作一團,兩人也是傷勢慘重,眼下就剩下自己和洛玉邪。
這樣想着他擡眼看着洛玉邪,總覺得她從剛剛一出來就有些異常,不言不語,沒有任何表情,眼珠還是全白。。等等,全白!
他首先想到的是秘術!這裡的一切都太奇怪了!洛玉邪之前的換臉續命,遍地的木偶人屍體,妖魔般的第六珏……
此時第六珏滿身戾氣,正如魔鬼般一步一步走向夏侯天龍和邪魂。
四周安靜的出奇,沉重的腳步聲一點點在靠近,而第六珏一身玄袍乾乾淨淨,竟沒有染上一絲鮮血。
“爹。”
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第六珏轉過頭看向洛玉邪,白髮紛飛,眼眸中一片猩紅。
洛玉邪輕輕開口道,“你殺了你最愛的人的弟子,他在地下不會原諒你的。”
純白的瞳孔沒有一絲光亮。
她早就知道了,母親還沒去世前就告訴了他,她親生父親愛的其實從來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另一個男人,陰差陽錯纔有了自己和哥哥。是那噁心的血緣關係作祟,她的哥哥竟也愛上了一個男人。
可惜父親愛的那個男人不久前已經死了,所以,他才瘋魔吧。
第六珏聞言,反身抓過柳芽兒的屍身,自言自語:“你說,你會不會在地下向他告狀?”
屍體不會給他任何迴應,說完他御劍將柳芽兒和顏小戈的屍身分別釘在不同的石柱上。
憑什麼他們能死在一起!
就在他釘住柳芽兒和顏小戈的同時,東方風和夏侯天龍的分別從兩側朝他襲擊而去。
第六珏猩紅的眼睛眨了眨,真是找死!兩手各自運掌將他二人擊落,又從地上如同捻螞蟻一樣一手扼住了一人的咽喉。
邪魂死死的盯着這一幕,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悔恨,果然他們是不該在一起的,是他害了他。早就知道父親的強大實力,他仍抱着一絲僥倖,沒想到慘劇還是釀成了。
邪魂望着洛玉邪,她的白瞳竟有些接近木偶人,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泛開……如果她將煉製木偶人的秘術運用到了她自己的身體……他不敢想象……
此時他四肢皆廢,不良於行,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
若真是木偶秘術,她能從父親手上救下天龍嗎?
夏侯天龍和東方風被第六珏掐住要害,生死一瞬。
突然第六珏的胸口冒出幾寸劍鋒,鮮血終於染上了他的衣袍。身後洛玉邪握着插入她心臟的長劍,用力一個翻轉想要攪碎他的心臟。
第六珏痛乎一聲,丟開夏侯天龍和東方風就轉身一掌發狠的拍在洛玉邪身上。
洛玉邪被打倒在地,白色的瞳孔盯着第六珏,竟然重新爬了起來!
第六珏連擊數掌,她都重新站了起來,“你居然偷練我的木偶秘術!”
他試着喚醒她體內的偷心蠱,可惜那蠱也在洛玉邪以身爲媒煉製秘術時死了。
第六珏看了一眼洛玉邪,又看了看重傷的邪魂,仰天長嘯道:“哈哈哈,真是我的好兒子!好女兒!”
這聲音越到後面越弱,因爲牽動內力,他猛地噴出幾口血來,有些瘋魔的往殿在奔去,“我是天下無敵,你們誰都出不去!全都要死!都要留在這裡陪我!諸葛星雲,你看見沒有,我殺了你最愛的徒兒芽兒,她是不是找你告狀去了,你快來質問我啊!快來啊!星雲!”
聲音戛然而止,他身子一軟,猛地跪倒在地。洛玉邪握着從他身體裡抽出的長劍,鮮血隨着劍鋒滴落,她一步一步走向夏侯天龍。
“天龍,你愛我哥哥是不是?”
她臉上明明沒有表情,聲音卻讓人覺的充滿了悲痛。
夏侯天龍不語,看着她白色的瞳孔,她慘白的面容,整個人單薄的居然透着濃濃的死氣。
難怪他這幾天看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原來她竟爲了自己練了這萬劫不復的邪術麼。
“你不要怪他,要怪就怪我。”身後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
邪魂看着殺了父親的洛玉邪,心裡總有不詳的預感,她讓他覺的更爲恐怖,他雖然也恨父親,卻沒想過要殺了父親。
“哥哥,你們是不是相愛?回答我!”她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她盯着他,握緊了長劍,那上面還滴着自己父親的鮮血,此刻她心裡前所未有的暢快,明明是質問,而且早就知道答案,她還是想問。
她想起了那晚整個洞中美麗的螢火蟲,那麼美,就那樣生生蠱惑了她的心。
如果從未得到,又怎會有此刻失去的傷心絕望。
“玉兒,是我對不起你!還害你變成了這樣,你放了東方和你哥哥好不好,我就在地底一直陪着你,和你一樣做木偶人。”
夏侯天龍捂着被震傷的心口,溫聲細語的哄着她。
“真的?”她問。
她想起先前夏侯天龍和邪魂相擁的那一幕,心疼是那麼明顯,明明沒有心了不是嗎?
“我夏侯天龍對天發誓,只要玉兒放了東方風和邪魂,我願生生世世在這地底陪着玉兒。”他盯着她,眼中似有萬千情誼。
“好。”
她答應了。生生世世陪着自己麼,多麼美的誓言,她差一點就要信以爲真。
他鬆了口氣。
忽然她的下一句話讓他震驚不已,她勾了勾蒼白的脣,聲音卻是來自地獄般的冰冷,“那就放了他們的屍體吧!”
說完她一頭青絲一點點變爲白色,白色的瞳孔也隨之模糊不清,她張開雙手,空間開始波動,黛色的蒼穹散開,露出一片死氣,一層層的往下壓來,大殿周圍的建築開始坍塌,她閉上眼睛迎接黑暗來臨。
就這樣吧,讓一切都結束吧。
整個世界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當中。
洛玉邪又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站在一個湖邊,湖水綠的很深,一片粘稠,奇異的是湖水雖然濃郁卻能看清湖底的一切,浮藻和石塊都清晰可見。
湖裡同樣也清晰的照出她清雅的容貌,一顰一笑,和真人如此相似。忽然,湖水波動起來,人影開始變得模糊,湖面形成一個黑色的漩渦,巨大的吸力把洛玉邪整個扯了進去。
洛玉邪猛地從夢中驚醒,手心額際都浸出汗。
銅鏡前的容顏,蒼白似紙。
洛玉邪開始審視自己:柳眉下一雙明目早已失了顏色,眼下臥蠶濃重,薄脣雪漫,一片憔悴堪堪寫在臉上。
鏡中人眉目忽的收攏,一揮手,桌前的胭脂七零八落的摔在地上。
驚得門外的丫鬟小蘇急急的敲門問道:“小姐,可是怎麼了?”
洛玉邪過了一會兒纔出聲,道:“去告訴老爺,我和夏侯公子無緣。”
小蘇應聲而去,洛玉邪回到牀上,緩緩閉上了眼睛,血液順着割開的手腕一點點染透了被衾。
若不相見,怎會相欠。
若無相欠,怎麼相思。
若有來生,不見不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