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玉姮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下午,謹言知道她擔心羅逸琛,不等她開口問,便先開口道:“藥仙已經在救治大公子了,小姐放心便是。”
羅玉姮拉住謹言問道:“我哥的毒可解了?”
謹言答道:“還在解毒的過程中,但是,確信已無性命之憂了。”
“真的?”
“千真萬確。”
“我要去看看。”羅玉姮急着下牀,可還未站起來,膝蓋傳來一陣陣刺痛,她一個趔趄,摔倒在謹言身上。
“您的腿在水中浸泡太久,受了寒氣,要好生修養一段時間才行。”謹言擔心道。
羅玉姮哪裡顧得了這些,“謹言,扶我去看看,快,扶我去看看。不親眼看到,我不放心。”
跟了她這麼久,謹言也瞭解她的脾氣,早在她昏迷時,她便已經安排人準備好轎子候着了。她一邊爲她穿衣一邊安排人把轎子擡進來。
到了羅逸琛的院子洛羽小渚,梅若帶着一羣人守在門外,見到羅玉恆,梅若便迎了上來,關切道:“你不好好休息,怎麼跑來這裡了。”
“情況怎麼樣了?”羅玉姮問道。
梅若道:“已經進入大半日了,他也不讓人進去,我們只能守在外面。不過,他有傳話出來,你哥哥已無性命之憂了。”
羅玉姮這才鬆了一口氣,婢女搬來凳子讓她坐着,看着她憔悴的樣子,梅若道:“你回去休息吧,這邊一有消息,我就差人告訴你。”
羅玉姮搖了搖頭,道:“我就守在這裡,哪也不去。”
謹言建議道:“小姐放在公子房間的軟塌,我已經挪到了書房,小姐可以到書房休息一會,一有消息,小姐可以即刻趕過來。您只有休息好,纔有精力照顧大公子。”
對於謹言的細心,梅若很是讚賞,“還是謹言想的周到。”她又對羅玉姮說道:“這下放心了吧,快去躺一會,藥仙說,你這膝蓋可要好好養一段時間,要不然會留下病症的。你不想你哥哥醒來,看到你一走一跛的吧。”
縱有萬般不放心,她也沒辦法改變現狀,好在她唯一的希望藥仙在,她也不在堅持,隨着謹言去了書房。
當燭光代替了日光給這個世界光亮時,羅府一片燈火通明。
羅逸琛的房門一打開,羅玉姮便急急的趕了出來,正好看到滿頭大汗的藥仙在淨手。
“我哥哥怎麼樣?”羅玉姮一改剛纔的慌張,很有禮貌的問道。
藥仙看向梅若等人,皺眉問道:“你們沒告訴她,她哥哥性命無礙?”
羅玉姮解釋道:“是我沒問清楚,我哥哥的毒解得如何?”
藥仙將擦手的方巾扔到盆裡,淡淡的說道:“你們若是提前三個月找我,他體內的毒或許現在就能解了,如今,毒性侵入五臟六腑,要想將毒性完全祛除,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羅玉姮道:“若有任何需求,藥仙儘管吩咐。”
藥仙看了看衆人,問羅玉姮道:“你哥哥中的毒,毒性不算大,一般中毒之人沒什麼症狀,很難被發現,但是一旦發現必定是傾入了五臟六腑,就像那野草,要想根除,必定要下狠手連根拔起,如此一來,必是要損傷基底的,人的身子又不比土地,必死無疑。”
羅玉姮聽得心驚膽戰:“可您,您剛纔還說,哥哥沒有性命之憂的。”
藥仙看了看羅玉姮慘白的小臉,說:“我只是說這毒難發現、難解除,沒說你哥哥會死。”
“那您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哥哥還有救嗎?”羅玉姮還是不放心。
藥仙皺了皺眉,說:“你這小丫頭都不聽我說的話嗎,你進來時,我就跟你說了,你哥哥沒有性命之憂,他體內的毒能解,但是要費些時日。”
梅若解釋道:“藥仙莫生氣,她哥哥是她唯一的親人了,關心則亂,她也是害怕失去她這唯一的親人。”
藥仙也許是累了,坐在一邊,大口的喝了一杯茶,“你哥哥算是比較幸運的了,若不是受了重傷,這毒根本就不會暴露出來。這毒很是少見,更無從解藥一說,他這昏迷期間,更是無法調理身子,你們是怎麼保了他這大半年的性命的?”
“是梅姨,梅姨精通醫術,尤其是鍼灸,”羅玉姮道:“我哥哥的毒,便是梅姨發現,用鍼灸之術在控制的。”
藥仙環視衆人,似乎在辨別哪個是梅若。
梅若見狀,上前一步,笑道:“在藥仙面前,哪有人敢稱自己精通醫術的。”
看到梅若,藥仙有些詫異,這哪裡是救人的醫者,分明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女子!
“你的醫術,我不敢妄自評價,但是你的鍼灸之術,絕對是一流的。”藥仙讚歎道:“我行醫這麼多年,也見過不少用鍼灸之術救人的,但是能將黯樺毒的毒性控制半年之久的,你可是第一人。要知道,這暗花毒就是殺人與無形中,但凡中了此毒的人,待到被發現時,都已經是回天乏術了。”藥仙捋了捋山羊鬍,道:“只不過,這黯樺毒是皇家秘製的毒藥,以你哥哥的身份以及羅家的勢利,怎麼會中此毒呢?”
羅玉姮眉頭一皺,皇家秘製的毒藥,和皇族有關!
羅玉姮面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很恭敬的對藥仙道:“已經讓人備好了飯菜,藥仙辛苦了一天,先去用一些飯菜吧。”
一天滴水未進,確實又餓又渴,藥仙便隨人去用飯了。
羅玉姮去看羅逸琛,他的臉色還是那樣蒼白。
“你早就知道黯樺毒是皇族密用毒藥?”房間裡只剩下梅若、羅玉姮、謹言三人時,梅若纔開口問道。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那你。。。。。。”
“梅姨是奇怪我爲什麼那麼鎮定?”羅玉姮說:“眼下,只有哥哥的生死會讓我覺得慌張。”
梅若心疼之餘又有些欣慰,她終是有了一家之主的風範。
“你故意岔開話題,是覺得羅家有皇族的奸細?”謹言問道。
羅玉姮道:“小心一點,總不爲過。若真是皇族的人對哥哥下毒,只怕大伯和大娘的死,也和他們脫不了干係。”羅玉姮又問梅若,“梅姨,您能診出哥哥中的是黯樺毒,想必也知道這毒是皇家的秘製毒藥,爲什麼不告訴我?”
梅若解釋道:“那時候,羅生堂和羅家商號頻頻來羅家鬧事,我又怎麼敢告訴你這些,讓你在分神呢。況且,皇族和羅家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敢確定是不是他們?”
“只可惜,歐陽震被蕭寒闐翊殺了,他是大伯和大娘遇害時,唯一在場的人。”
“蕭寒闐翊在這個時候殺了歐陽震,莫非,他也參與了不成?”梅若猜測道。
羅玉姮很堅定的搖了搖頭,道:“他若參與了,就不會助我收服羅生堂了。”
梅若依舊擔心,囑咐道:“事情越來越複雜,我們要更小心了,尤其是你,他們既然敢對你大哥下手,難保不會對你下手。”
謹言安慰梅若道:“您放心,阿飛早就安排了人暗中保護小姐,不會給那些個壞人有機可乘的。”
謹言和阿飛的能力她是知曉的,由他們保護羅玉姮,她是放心的。
幾人正在說話間,婢女來報,藥仙要離開。
羅玉姮等人匆匆趕到,一番勸說,藥仙卻以住慣了鄉野山村,不習慣大家族的奢華執意離去,似是看出羅玉姮的擔心,他笑道:“小丫頭,你不用擔心,我就算離開沭陽,也會在找到解黯樺毒的方法之後,我藥仙醫人無數,不會壞了自己的名聲的。更何況,這裡還有個鍼灸大師,”藥仙又對梅若說道:“今日實在太累了,改日一定要與你好好探討探討這鍼灸之術。”
能得到他的指點,這是行醫之人的榮幸,梅若道:“能與藥仙討論醫術,實在是梅若的榮幸。”
藥仙也不再多說,便決定離開,只是,在走之前,他認認真真的打量了羅玉姮,亭亭玉立,美豔中又不失英氣,確實是一個美人。
他那讚賞的眼神中又帶着幾分猜不透的笑意,羅玉姮雖然被他看的有幾分不自在,但依然泰然自若。
連着三日,藥仙都是早上來爲羅逸琛解毒,晚上離開,即使忙到再晚,他也未曾在羅府留宿過一晚。
七天後,藥仙終於鬆了口氣,羅逸琛的毒雖然沒解除,但是他成功的找到了爲他驅毒的方法,羅玉姮更是對他感激不盡。
就在羅玉姮欣喜之際,藥仙問道:“小丫頭,你曾經答應過我,若我爲你哥哥解毒,你必定要爲我辦一件事,你這話,可還算數?”
“自然是算數的,藥仙請講。”
藥仙笑笑,指着她道:“我要你!”
此話一出,不僅羅玉姮覺得詫異,就連梅若和謹言都震驚不已。
梅若笑着問道:“藥仙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藥仙指着羅玉姮,再次重申道:“我要她!”
他六十有餘,做她爺爺都不爲過,可卻當着她們的面,說這種沒臉面的話來。梅若臉上的笑也掛不住了,她揚了揚嘴角,道:“她年紀尚小,又肩負重任,藥仙要她一個小丫頭做什麼?”
藥仙捋了捋鬍鬚,似乎沒察覺道大家異樣的眼光,道:“老頭子我閱人無數,也只看上了她的身子,這是她的榮幸!”
羅玉姮見藥仙態度堅定,她又的確向他承諾過,想着她已經不能跟許墨在一起了,用她的身子換她哥哥性命,也算值得。
羅玉姮苦澀一笑,在梅若開口之前,叫住了她,她上前一步,對藥仙道:“羅家人說話,從不食言,我答應過的事,必定做到。”
“姮兒!”梅若有些着急。
羅玉姮擡起頭,對藥仙清清楚楚的說道:“我願意成爲你的人!”
看着她微涼的眼眸,聽到她話音裡的悲涼,藥仙才反應過來,他輕嘆了一聲氣,道:“你們把老頭子我想成什麼人了,我的年齡做她爺爺都綽綽有餘,又怎麼會看上她一個小丫頭!”
這下輪到梅若和羅玉姮不解了,梅若問道“那您剛纔說看中她的身子,是什麼意思?”
藥仙是出了名的壞脾氣,可現在卻耐着性子解釋道:“我正好研製新藥,缺了一個試藥的人,我只是想讓她來試藥,誰知道你們竟然會想歪了!”
是她們想歪了,還是他說的話就是歪的!
但她們也只敢在心裡反駁,梅若笑道:“是我們糊塗了。只是,您讓她試藥,試的是什麼樣的藥?”
“肯定不是毒藥,”藥仙道:“你放心,我是不會害她的。”
話說開,梅若和羅玉姮都如釋重負,羅玉姮兌現了她的諾言,爲藥仙試藥,只是試完這藥,羅玉姮的氣色好了,頭暈失眠的毛病也好了許多,僅僅數日,她受了寒氣的雙腿也能行動自如了。
羅玉姮試藥期間,藥仙拉着梅若探討鍼灸之術,藥仙對針灸之術已經到了癡迷的程度,他開始住在羅家,除了爲羅逸琛解毒,其餘時間都用在了探討鍼灸之術上了。
剛開始梅若很是自豪,可這自豪也只維持了兩天她便想逃了,試問,對着一個兩天不讓自己睡覺休息的人,不動手已經是教養好的了!
藥仙?這分明就是藥癡!
學會了鍼灸之術,新藥的藥性也達到了他的要求,藥仙將爲羅逸琛驅毒的方法教會了梅若,就離開了。
離開時他對羅玉姮說道:“他的毒入侵太深,驅毒將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還有,丫頭,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這毒就算完全祛除了,能不能醒過來,也要看他自己,他的腳筋斷了,即使能醒過來,只怕他也不能再站立行走了。”
藥仙的話給了羅玉姮很大的希望,羅玉姮堅信,只要他活着,他就一定會醒過來,至於醒來的事,等他醒過來再說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