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羅玉姮讓阿飛去確認林雪的情況,她帶着珊瑚和謹言去了蘭溪灣附近的一個花市,花市的人比肩接踵,珊瑚和謹言護着羅玉姮進了茶樓,半盞茶後,羅玉姮安排好昏迷得謹言和珊瑚,披了一件青色的緯帽斗篷避開那些保護她的人,從一旁的角門出去了。
羅玉姮僱了一輛馬車,在酉時來到了蘭溪灣,破舊的碼頭,古老的木板走上去咯吱咯吱作響,羅玉姮站在碼頭四處張望,並未看到一艘船隻。碼頭的風很大,羅玉姮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準備找一個避風的地方,一回頭,霓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羅玉姮嚇了一跳,不自覺的向後退去,腳下的木板咯吱一聲斷了,羅玉姮身形晃了幾晃才站穩,霓裳冷漠的看着她,並沒準備去扶她。
“你什麼時候來的,走路怎麼都沒動靜。”羅玉姮有些膽戰心驚。
霓裳說:“你膽子真是大,還真敢一個人來。這樣也好,倒省的我動手,去解決那些跟着你的人了。”
羅玉姮說:“你要見我,自然不希望我帶着人過來,我又何必拿她們的安危來冒險。”
霓裳冷哼了一聲,說:“知道是我見你,你還敢一個人過來,你就不怕,我會殺了你。”
羅玉姮說:“我想過這個問題,但我更願意相信,你不會傷害我。你還不至於恨我到,要取我性命那一步。霓裳,我們之間的誤會太深,總是要解決的。”
霓裳脣角微微上揚,眼底一片冰涼,“先跟我去見一見你的老朋友。”霓裳的眼眸看向河灣,遠處駛來一艘船,待船靠近,霓裳先上了船,羅玉姮有些猶豫,上了船她就只能任她擺佈了。
“怕了?”霓裳背對着她,微微側頭,太陽的餘暉照在她的身上,羅玉姮看不清她的臉。
羅玉姮斗篷裡的手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肚子,她在心裡默默的向她腹中的孩子道歉,她不應該讓他和她一起冒險的,可是,那個項鍊,讓她很不安。
但是,她又覺得,她的孩子,身上流的是羅家和慕容家的血,他隨時就要做好和她一起面對一切未知的情況。羅玉姮摸了摸自己得肚子,踏上了船。
船駛離了破舊的碼頭,羅玉姮隨着霓裳進了船倉,許墨被綁在船艙的柱子上,羅玉姮不可置信得看着霓裳,霓裳看着昏迷的許墨,陌生得讓人害怕,見她並沒有給許墨鬆綁得樣子,羅玉姮急急忙忙得走過去。
“不用擔心,他沒事,我只是讓他喝了一些蒙汗藥,昏睡過去了。”霓裳說。
“你瘋了嗎?他可是你的丈夫,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羅玉姮想幫他解開繩子,可是七八個月的身孕,讓她無法蹲下。“你還不幫他解開,等他醒了,看到這一切,你怎麼跟他解釋的清楚。”
霓裳冷眼看着羅玉姮,說:“在外人看來,我是郡主,是皇上的堂妹,又是將軍夫人,我有着顯赫的地位,又有着無尚的榮耀,別人沒有的一切,我好像全都有了。呵呵,可是啊,卻沒有人知道,我這風光背後,連尋常百姓的自由都沒有。我的丈夫,我深愛的男人,他把我像犯人一樣關着,他日日讓人看着我,連我出門都必須要經過他的同意才行,連尋常的走動,都要有人跟着,他才放心。我把他視爲我的一切,可他,他什麼時候把我當成過他的妻子,哪怕只有一天,只有一天也好啊。”
“你在胡說什麼呢?你先把他放開。”
“羅玉姮,要見你可真難。”霓裳說,“我費了很多的心思,才讓他喝了那碗被我下了藥的茶水,呵呵,我的丈夫,我深愛的男人,他對你的保護,還真是無微不至呢。”
羅玉姮覺得霓裳已經瘋了,她跪下,弓着身子,努力的去解許墨背後的繩子,可是,繩子是死結,她的肚子幾乎抵到了地上,船又搖搖晃晃得,她解的很費力。
“不要忙了,那是個死結,你這笨重的身子,摸到繩子都費勁,別說解開了。”
羅玉姮一隻手扶着腰,跪坐在地板上,呼吸才得以順暢。
“霓裳,你到底想幹什麼?”
霓裳似笑非笑的看着羅玉姮,悠悠然的說:“我想殺了你,當着許墨的面,殺了你。我想讓他親眼看着你死。只有你死了,他的心才能收回來。”
羅玉姮慢慢的站起身來,說:“霓裳,你真的是魔怔了,我和許墨一直都是清清白白。是,我們之前是相愛過,可是那都已經是過去了。如今,我們各自都成了家,我們都有需要守護和陪伴的人。霓裳,你不能總是活在過去,如今陪在他身邊的是你,你纔是他的妻子,你纔是要他過一輩子的那個人。”
“可他的心裡只有你!”羅玉姮被霓裳突然的咆哮聲嚇了一跳,“他每次看你的眼神都是那樣溫柔,他從未那樣看過我,從來沒有。他看我的眼神都是冰冷的、陌生的、疏遠的。都是因爲你,若沒有你,他不會這樣對我。羅玉姮,因爲你,他才娶了我,因爲你,他才一直不肯接受我,因爲你,我失去了我的孩子,也是因爲你,我再也不能爲許家再添子嗣。羅玉姮,你知道我每天受着怎樣的煎熬嗎,我的丈夫,心心念唸的是別的女人,我還要忍受夫家對我指指點點,只是因爲我沒能爲他生下一個可以繼承他家業的兒子。”
羅玉姮說:“你沒必要在乎別人的看法,和你一起過日子的是許墨。他不在乎你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他如今只想跟你好好的過日子,你不應該再對他有所猜忌。霓裳,聽我一句勸,放下過去的一切吧,你的猜忌只會讓你們夫妻離心,只更會讓你們越走越遠。”
霓裳看着羅玉姮的眼神結了一層冰霜,她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許墨,最後把眼神鎖在了羅玉姮的肚子上,羅玉姮第一次覺得害怕,她想用斗篷把肚子遮起來,但是,七個多月的身子,豈是一個斗篷就能遮住的!
“霓裳,你不要做傻事。謹言和珊瑚一醒來,就會找我的。沭陽城不大,禁不住羅家和慕容家的搜索。想想珠兒,珠兒她那麼小,那麼可愛,如今,她正是需要你的時候,爲了你的珠兒,你也不能做傻事。”說到珠兒,霓裳有些動容,羅玉姮繼續說:“霓裳,爲了珠兒,也爲了你自己,放了我和許墨,我們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今天的事是,有惡人貪財斂物,用藥迷暈了你和許墨,恰巧被慕容家的人發現救了你們,你我統一口徑,許墨會相信的。”
霓裳看着許墨,喃喃的說:“算着藥效,他應該快醒了吧。他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這麼容易被我們騙過去呢。”
羅玉姮說:“霓裳,在許墨醒之前讓船靠岸,我們還有時間。”
霓裳看着羅玉姮,說:“羅玉姮,我把他綁來,就是想讓他看着你死,只有你死了,他纔會徹徹底底的對你死心。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說的沒錯,沭陽城不大,禁不住羅家和慕容家的搜索,如果你死了,他們一定能查出來是我殺的。你若真死了,他們一定會讓我的家人跟你陪葬,可你若不死,有許墨在,爲了許墨,你也一定不會讓他們殺害我的家人。”
“你到底想幹什麼?”
“羅玉姮,我不殺你,”霓裳指着她的肚子,說:“我要他,我要你腹中孩兒的命。我的孩子因你而死,那就讓你的孩子來爲他償命。”
羅玉姮思緒一轉,說:“就算你要他的性命,也要等到他出生後纔可以,他如今在我腹中,你若殺他,我必死無疑,我若死了,陪葬的可不止許家,你安陽的所有族人也會被你連累,你想讓安陽一脈因你而斷送嗎?”
霓裳說:“等你的孩子出生,我就徹底失去了報仇的機會。讓他胎死腹中的方法有很多,只要他們能及時找到你,保住你的性命肯定是沒問題的。”
“我的孩子若有什麼閃失,你覺得羅家和慕容家會放過你嗎?”羅玉姮說:“霓裳,不管是我,還是我的孩子,你都碰不得,因爲不管是你,還是許墨,亦或者是你的皇帝哥哥,你們任何人都承擔不起傷害我們的後果。”
霓裳突然大笑起來,笑聲無比的淒涼,“羅玉姮,你還真是狂妄,不過,你有狂妄的資本,誰讓你生到了一個好人家。可我霓裳也是經歷過風雨的人,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殺了你的孩子,爲我的孩子報了仇,我心願已了,我會把我的性命賠給他。羅玉姮,用我們母子的性命去抵你孩子的一條命,你賺了。”
“霓裳,你,你在胡說什麼?你瘋了嗎?”剛甦醒的許墨正好聽到了她的話,他渾身無力,聲音都有些虛脫,“放開我,放她走。”
聽到許墨的聲音,霓裳的眼淚不可控制的流了下來。
許墨有氣無力的說道:“放她走,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到現在,你關心的還是隻有她。”
“他關心的是誰,你到現在都聽不出來嗎?”羅玉姮說:“霓裳,你醒醒吧,他是在救你。”
霓裳心裡一片淒涼絕望。
許墨說:“霓裳,別傻了,你真以爲她是一個人過來的。”
“你通知了其他人?”霓裳陰鷙的看着羅玉姮。
羅玉姮護着肚子,後退一步,解釋道:“我沒有。今天跟着我的只有謹言和珊瑚,我在她們的茶水中下了藥,我是親眼看着她們暈倒後才悄悄出來的。”
許墨解釋道:“霓裳,她可是羅家的獨女,是慕容家的少夫人,她如今懷的是羅家和慕容家的第一個孩子,你知不知道,羅家和慕容家派了多少人在暗中保護着她。那些躲在暗處的人,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身邊的珊瑚,是懂些醫術的,她會察覺不到她在她們的茶水中下了藥!還有謹言,她心思敏銳,會察覺不到她的異常嗎?”
這麼一說,羅玉姮也覺得她離開的好像確實有些太過順利了。
許墨又說:“霓裳,放了她,只要她們母子平安,羅家和慕容家就不會太過追究。我會替你向他們求情的,我會一人承擔所有的後果。”
霓裳冷笑:“你替我求情?我做錯了什麼。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他在我腹中只待了三個月就被她害死了,我爲我們的孩子報仇,這有什麼錯?我的孩子沒了,她的孩子憑什麼可以活在這個世上?”
“我們孩子的死跟她有什麼關係!讓你受刺激的是我,害你小產的也是我,你要報仇就衝着我來。”
“與她想比,我們孩子的性命都算不得什麼了,是嗎?呵呵,許墨,你心裡最在意的還是她!”
“不要再把我們扯到一起了。”許墨吼道,霓裳嚇得忘記了哭,自他們成婚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對她發火,就連她陷害羅玉姮那次,他說的也是淡淡的。“她嫁人了,我也和你成了親。我的妻子是你,是你霓裳,不是她羅玉姮。我和她過去再怎麼樣,那也都只是過去,我們的未來裡不會再有對方。不要再揪着不放了,好不好?你這樣日日折磨着自己,難道不累嗎?霓裳,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每天面對你的猜忌,還要時時看着你,不讓你做傻事,我是真的累了。我不知道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放下對我們過去的成見,我要怎麼做,你才能不這麼偏執?你到底要我樣,霓裳,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能和我好好的過日子!”
船突然停了下來,羅玉姮扶住柱子,剛站穩,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火光透過窗子映了進來,一個船伕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說:“外面突然出現好多船,他們把我們團團圍住了,他們都帶了兵器,夫人,您要不要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