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幾分鐘過去了,成道訓在這幾分鐘內一直沒說話。杜子健不得不服成道訓的老道,吳江正在被記者圍攻的毒膠囊事件,調查組入吳江事件,在成道訓眼裡,好象都沒有發生一樣。
杜子健突然問成道訓:“爲什麼要把她推到山谷裡去?”
成道訓一愣,這個動作被杜子健捉到了。不過,很快成道訓就一臉平靜,他說:“小婭的死,是意外。你父親杜佰儒的死,是自殺。你要永遠記住這一點。”
“你認爲,我相信嗎?”杜子健逼視着成道訓問。
“杜子健,你信與不信,結果都是這樣的。我現在沒有時間和你討論這種已經定性的事件,你要是不願意答應我的條件,你現在就可以走。”成道訓揮了一下手,杜子健想轉身,他一分鐘也不想再呆下去。可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成道訓說:“餘秋琪和小齊,她們都是你的朋友嗎?”
杜子健不得不重新面對成道訓,他問成道訓:“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已經害死了小婭,她懷的是你的孩子,你真他媽的不是人。”杜子健發火了。
“罵得好。”成道訓冷笑了一下,“我再重說一次,小婭的死是意外,至如她懷的孩子,如果不是你下套換了她的藥,她會跑到山上去散心嗎?杜子健,你的父親杜佰儒都過不了美人關,我成道訓一樣過不了美人關。再說了,漂亮的女人本來就屬於權力的享樂品,你馬上就可以上任規劃局局長,那可是多少人望眼欲穿都想不到的位子,你應該知足。男人嘛,都是下半身動物,等你到了我這把年齡,你就會知道,每一場戰爭下來,唯一快樂而忘我的事情,就是下半身這個小東西。到那個時候,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有。”
成道訓說出的一番話,讓杜子健啞口無言。這個讓冉小婭投入過感情的男人,丟掉一個女人,如丟一件衣服那麼容易和無所謂。可是杜子健卻不敢再轉身而去,餘秋琪和小齊從成道訓的嘴裡說出來的時候,他就開始害怕。他們可以把冉小婭推下山谷,一定也會要餘秋琪和小齊的命。
成道訓說完這段話後,冷靜了一下,然後站起來,走到辦公室裡屋拿出一疊照片,丟到了杜子健面前。
又是照片。杜子健的心跳得很快,也跳得很重。他很不想再看什麼照片,他很清楚,這樣的照片全是讓人噁心的東西。可是他的眼睛還是轉到了照片上,是餘秋琪在北京的照片,她進入吳得喜所住的小區,她和吳得喜打架,失手用兇器把吳得喜打倒在地,她匆忙逃走了。整個過程,全部被拍成了照片。而讓杜子健更驚訝的是小齊,她在餘秋琪離開了一源居小區後,也進到了這個房間,她竟然剪掉了吳得喜的命根子。
杜子健曾經想過是餘秋琪殺死了吳得喜,可他萬萬沒想到小齊也捲入了這個案件之中,更沒想到的是,伍志早就在吳得喜住的房子裡做了手腳。
太可怕了。杜子健沒想到他們早就下手了,而且佈下了一個又一個的陷阱,他們是獵人,而與他們無關的人,全是他們的獵物。他們爲了得到他們想要拿到的利益,什麼樣的陷阱都敢設,什麼樣的套兒都在擺,稍不留神,就會被他們拿往。父親杜佰儒是這樣的,吳得喜也是這樣,現在連餘秋琪和小齊這兩個無辜的女人,也成了他們的獵物。在他們的叢林法規之中,除了利益的共同體外,他們沒有底線,甚至可以說,他們眼裡沒有既定的法律。
杜子健的沉重如大山壓過來一般,只是他實在不明白的是,小齊爲什麼要剪掉吳得喜的命根子?她與吳得喜有什麼深仇大恨呢?這個看起來這麼小的女孩子,她怎麼就可以下得了如此毒手?
瘋了,這個世界全瘋了。這些人全瘋了。杜子健無限悲哀。
他的臉色灰白得怕人。成道訓看了一眼,他有些不忍心。他其實沒有想過要逼死杜佰儒,只是想教訓一下杜佰儒,讓他退出調查秀平橋倒塌事故之中。後來,他在一飯局中見到了陪酒的冉小婭,他對她一見鍾情。這個嬌小玲瓏的女人,與梅潔完全不一樣,甚至與其他被他睡過的女人完全不一樣。這一次,他是動過情的。所以,當冉小婭開口要讓杜子健去北京時,他答應了。儘管北京有着太多屬於羅婉知的秘密,他爲了讓冉小婭安心地跟着他,還是冒險把杜子健送到了北京。他警告過妻子羅婉知,該縮手的時候,一定不要太貪心。只要思思順利移民,錢,這個東西,是個無底洞,也是個害人精。可是羅婉知沒有聽他的,還是揹着他,一直在做,他所反對的事情。
現在,成道訓有一絲對杜子健的內疚,因爲他,這個年輕人失去了父親,也失去了妻子。他儘量讓自己溫和地對杜子健說:“官場到處是陷阱,你一步不小心,就會送掉性命。其實我很喜歡小婭,她的死我也很難受。我是逼她打掉孩子,但是我沒有想過要取她的性命。一如餘秋琪和小齊,這兩個女孩的性命,我一樣不會取。官場玩的是鬥爭,不是殺人。如此低級的殺人滅口方法,不是我成道訓的所作所爲。”
成道訓的這一段話,倒是說得有些感情,杜子健便從包裡取出照片,學着成道訓的樣子丟在了他的面前。
成道訓把照片一張一張地看完了,這一回輪到他吃驚了。他和冉小婭被人**倒也沒什麼,盯着他的人太多了。而老婆羅婉知竟然也被人**了,他儘管對羅婉知和伍志的關係有所懷疑,但是大家都沒有挑明,這種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後,他盯着那張陌生男人把冉小婭推下山谷的照片發呆,難道真的是她乾的?她真的瘋了。
“你打算怎麼辦?”成道訓的聲音一下子顯得格外蒼老。
“這些照片不是我拍的。是別人寄給我的,目的很明顯,讓我查推小婭下山的殺手,然後交給調查組。”杜子健說。
成道訓“哦”了一下,先前的平靜和高高在上都不見了,顯然這些照片打擊了他。他揮了一下手,示意杜子健退下去。
杜子健在拉開門的那一瞬間,回頭看了看成道訓說:“西白給我的東西,我毀掉了。還有,不管發生了什麼,我不會丟下小雨不管。”
成道訓看着杜子健,他的目光裡有一絲深情,不過很快就一閃而過,他沒有再說話,他感覺累到了極點。他原以爲西白給杜子健的u盤裡有關於秀平橋倒塌的資料,他最擔心的是杜子健把這些資料交到路濤省長手裡去。路濤省長如此隆重地考查了秀平橋的重建,就一定會幫杜子健追究秀平橋倒塌的原因,一查,必然會查到羅婉知在香港的公司,上億的工程,無論如何,他都脫不掉干係。沒想到的是杜子健毀掉了u盤,而帶給他這些照片。女人的問題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調查組帶走了香香,可除了一些花花事外,也沒查到什麼。倒是毒膠囊事件,讓調查組意外收穫了阮副市長的問題,他幫那個叫小齊的女孩從銀行貨款了兩千多萬,而他在膠囊廠擁有15%的乾股。現在他被帶走了,而小齊被胡總弄走了。整個事情,他是清楚,但是他在這件事情上,沒有露過面。現在省裡相關領導很惱火,板子全部打到了邱國安身上,這一壺夠邱國安喝的。他原以爲有了這件事,再和杜子健做個交易,只要西白的資料不落到路濤省長手裡,只要杜子健不追究他父親的死,這件事也就會不了了之。誰也不願意去深挖兩年前的事情,挖出來,對方方面面都沒好處。再說了,他手裡有餘秋琪和小齊的命,杜子健肯定會配合他。沒想到他在算計這一切的同時,他也被別人在背後算計了。
一種從來沒有的疲憊入侵成道訓時,深深的挫敗感,讓他把整個身體窩進了沙發裡。妻子羅婉知還是揹着他,害死了冉小婭,他的前途還是要毀在這個女人手裡。
成道訓閉上了眼睛,一滴淚卻從他的眼睛裡滾了出來,他發現自己很想念女兒成思雨。
從成道訓辦公室出來後,杜子健直接去了邱國安的辦公室。邱國安不在辦公室,倒是見到了萬雄,他示意杜子健不要問話,帶着他,出了政府大樓,直奔一家小茶吧。這家小茶吧處在吳江很僻靜的一條小街道里,如果不刻意看,很難知道這裡會有一家小茶吧。萬雄說這是邱國安一女同學開的茶吧,他現在只好藏在這裡避難。邱國安一見他,就急着問:“你以前不知道胡總的底細嗎?”
杜子健被邱國安弄迷糊了,胡總是他引到吳江來的不錯,可是在他決定要放棄胡總時,是邱國安堅持要把胡總引到吳江來的。現在,邱國安這麼質問他時,他一時語塞了。他又想起了冉小婭,她早就暗示他不要參與招商引資,可他沒有完全拿她的話當回事,特別是在邱國安要求一定要說服胡總去吳江投資時,他把她的警告忘得一乾二淨。那個時候,他應該反思一下,爲什麼成道訓不出面呢?他和北京的關係遠超過他和邱國安的,可是,杜子健並沒有這樣去反思一下。一切按着他們設下的陷阱跳了下去。現在,他和邱國安都是陷阱裡的人,除了想辦法爬出陷阱外,他沒有時間去玩味別的東西。
邱國安也確實是急了,滿以爲這一次扳倒成道訓有望,而且調查組的人住在吳江,還帶走了香香。結果從香香哪裡什麼也沒掏出來,倒是把阮副市長的事給整出來了。現在,這幫記者窮追不已,他被逼得到處躲,一個市長當到這個份上,也實在讓他覺得窩囊。
杜子健沒有去說胡總的來歷,現在不是追究胡總來歷的時候。他對邱國安說:“邱市長,這樣吧,見記者的事情,我去處理,不過您還是要露面,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邱國安等的就是杜子健這句話,他一直不露面,就是不想被記者抓到話柄,他招回杜子健,就是希望他能夠承擔毒膠囊風波,有杜子健承擔,他這個做市長的,也不過多一條監督不嚴,只是工作中的失職。這次風波一過,他找到那位推冉小婭下山谷的男人後,就不怕成道訓再玩什麼花樣了。在官場,鬥爭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謀殺卻不是常有的事情。謀殺罪一成立,成道訓的政治前途也該劃上句號了。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可不想被毒膠囊風波拖住了。當然,他在沒有找到那位陌生男人之前,他不會讓杜子健知道,他在背後收集證據。
邱國安讓萬雄跟着杜子健一起去面對記者,有什麼問題,隨時給他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