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使都是一愣,互相對視了幾眼,最後都看向了那個姓黃的使臣,皺了皺眉頭。那個黃使節卻微微一笑,似是胸有成竹一般,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蘇矜藝,最後衝傅麟揚笑道:“原來一直自詡英雄好漢最多的雲騰,連一個小小女子都保護不了……”
傅麟揚臉色大變,陰沉的臉慢慢扭曲,最後只能尷尬的咳了咳,只說是笑話,只是笑話罷了……倒是傅麟胤心情很好的抿着嘴,起身道:“皇上一向心思慎密,擔憂郡主也是爲貴國考慮,若讓黃使節見笑了,麟胤現在就代皇上道歉。”
傅麟揚臉色好看了些,忍不住多看了傅麟胤幾眼,繼而衝黃使節笑笑,道:“不錯,萬事都有個萬一,朕也是擔憂貴國郡主的安危罷了。”
黃使節哼了哼,沒有多說什麼。接下來的事情便圍繞着是否已經找到了郡主,接下來要怎麼做的問題開始詢問了起來,黃使節也半透露半遮掩的說了一通,最後笑道:“多謝雲騰皇如此關心我青岱,王爺也是思女情切,小臣已經將這件事派人快馬加鞭的回稟了王爺,相信很快王爺便會給出回信。”
爲首的使臣臉色有些難看了,似乎根本不知道這黃使節揹着他弄出這麼多事情來,卻也不好在這個地方扇自家青岱大臣的臉,只能有些不喜的木着臉,將憤怒不滿都吞回了肚子裡。
宴會進行到了一半,青岱使臣的注意力也已經成功被傅麟揚轉移,幾杯酒下肚,美人豔舞自然是少不了的,剛開始的爭鋒相對也已經慢慢變成了遊戲玩樂,一位宮女從角門處進來,小心的避開傅麟胤的注意力,附在了蘇矜藝耳旁說了些什麼,蘇矜藝慢慢皺了皺眉頭。和傅麟胤說了聲,便起身走了出去。
傅麟胤看向對面,黃使節的位置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空了,他頗是擔憂的皺起了眉頭,想起在不久前黃使節便悄聲離開。
蘇矜藝說,黃使節有事要單獨見她。至於是什麼事,他們都不知道,心下微微擔憂,皇上卻也悄然起身,走了出去。留下傅麟胤一人,更是對蘇矜藝擔憂了起來。
時間慢慢流逝,少了傅麟揚的大殿,氛圍也瞬間放鬆了下來。那爲首的使臣衝着傅麟胤笑道:“這些日子的流言,小臣倒是聽說了不少,如今見了世子,忍不住倒要爲世子的冷靜折服了。”
傅麟胤心中擔憂蘇矜藝,應付起這使臣的熱情便大大的打了個折扣,只是淡淡笑道:“大使嚴重了,本就是無中生有,麟胤畏懼什麼?倒是讓各位見笑了。”
那使臣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倒是傅麟胤忍不住了,起身告罪了聲,走了出去,一邊四下張望着,再次蹙起了眉頭。
蘇矜藝去的時候,明白的說過要去於心湖,傅麟胤也就沒有多想,一路往於心湖走去。
去於心湖的路,從大殿走去,便要先到達愉心亭,越過愉心亭,繼續往下走,便是於心湖。雖然纔剛剛過了下午,然而今天的天色卻不是很好,天陰沉沉的,正下着雪。雪不大,如柳絮一般,輕飄飄的飄揚在半空中,不一會兒便在地上積累了薄薄的一層。
從大殿往於心湖的小路並不長,卻也不寬。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兩旁種着山茶花,山茶花不甚耐寒,此刻在雪花下有種奄奄一息的感覺。小路的拐彎處,是幾株松樹,松樹有些年頭了,傅麟胤記得他小時候還曾和二皇子四皇子等人在這裡爬過這棵樹,那時候真的很小,五六歲而已吧?反正上去了就下不來了,也不哭,就抿着嘴讓禁衛軍給抱了下來,習武的決心也是在那個時候纔有的。
愉心亭就在松樹的後面,傅麟胤這個時候已經隱隱能看到愉心亭那橙黃色的琉璃瓦,還有透過鬆樹隱隱約約露出的一抹白色裙角。是蘇矜藝今日所穿的裙子。他心中微微一喜,加快了腳步走向前。
一聲幽嘆隨風飄來,卻是在這個時候,上前的腳步瞬間停滯了下來。傅麟胤臉色變得鐵青,身子卻本能的一閃,隱藏在了老松樹那巨大的樹幹後面。
蘇矜藝嬌小的身子靠在了一身明黃的男人身上。
在這個皇宮中,能着明黃色衣服的人,能有多少?也就那一位吧。傅麟胤的手深深的陷在了盤虯臥龍的樹幹中,心中千般心思轉過,最後卻只有一個念頭靈機一轉,而後越來越深刻了下去。
那是蘇停雲吧?是傅麟揚的離間之計吧?
那一定是蘇停雲。傅麟胤慢慢的探出頭,盯着亭中那和傅麟揚緊緊擁抱的人兒,白色的衣裳外面,套着淡紅的披風,披風上白色的絨毛簇擁着蘇矜藝白皙中透着紅潤的臉頰……
像,真的很像。傅麟胤勾脣嘲諷一笑,不論身高,模樣,甚至連一身衣服,都和蘇矜藝今日所穿的一模一樣,甚至頭髮上帶着的簪子,都是她今日所用的。
可是蘇停雲本就和蘇矜藝有七八分相像,不是麼?
不遠處“蘇矜藝”紅脣微啓,不過是一句話,便將傅麟胤剛剛的所思所想,殘酷的打破。
“我必須回去了,出來久了未免要惹得他懷疑,他一向多疑。”
和蘇矜藝一模一樣的聲音,甚至聲音中,帶着那雲淡風輕不帶多少感情的音調,也一模一樣……
蘇停雲不過是個窮書生,他能有本事模仿蘇矜藝的聲音?就他那帶着少年時期的,帶着沙啞的難聽的聲音,能模仿蘇矜藝這猶如黃鶯般清脆的聲音?
傅麟胤一顆心沉得厲害,越是沉重,越是覺得痠痛,痛得發慌。蘇矜藝已經別了傅麟揚,卻沒有從這條小路走來,反而是轉身,向着另一個方向走去,那裡,纔是於心湖。
傅麟胤青白的臉慢慢扭曲,卻見那明黃色的身影已經朝着這邊走來,他身子一閃,已從樹下離開,眨眼間便回了大殿。
剛坐下不久,傅麟揚已經出現在了門口,卻也不進來,轉身從旁邊的另一個門進入,不必越過大殿,反而從平臺上那屏風後面繞出來,直接上了平臺,坐上了他的寶座。
大殿中的熱鬧並沒有讓低調進入的傅麟揚打擾,只有傅麟胤有些心不在焉的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見他回來,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低頭喝着酒。
傅麟揚微微勾了勾嘴角,也是什麼都沒有說,甚至沒有看傅麟胤一眼,一雙眼睛掠過大殿,繼續喝酒。倒是在蘇矜藝進來的時候,他眼底露出一絲戲謔,看向了傅麟胤。
蘇矜藝已經在傅麟胤身旁坐下,臉色微微有些難看,見傅麟胤看也不看他一眼,蹙了蹙眉,幾次想要張嘴說話,傅麟胤那有意無意般變得陰鷲的眼神,便讓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抿嘴,安靜的爲他斟酒添菜。
於是傅麟揚勾起的嘴角,也越來越深了。
從大殿出來,直到回到馨德院,傅麟胤都沒有和蘇矜藝說過一句話,蘇矜藝心中委屈,在傅麟胤轉身便要前往書房的時候,一把將人扯過,怒道:“你在生什麼氣?有什麼事情不能乾脆些說明白吧?給我板着臉做什麼?”
傅麟胤心中沉悶至極,蹙着眉陰沉着目光,直直的盯着蘇矜藝看,那帶着厭惡和憤怒的目光讓蘇矜藝心中一陣刺痛,咬着牙強逼着自己與他對視着,傅麟胤卻在這個時候移開了目光,帶着疲憊的閉了閉眼,抽出了自己的袖袂,轉身離開。
蘇矜藝不可置信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怎麼也不明白傅麟胤會對自己露出厭惡和憤恨的目光,卻連個解釋都不給她。想要追上去,腳步卻怎麼也擡不起來,最後苦笑的放棄。
若他還能繼續相信她,根本不需要她的解釋,若他再也不信她,任她如何解釋,也是火上澆油,越解釋越惹他厭棄罷了。
傅麟胤一進書房,便倒在了那張寬大的椅子上,閉着眼睛想着究竟是哪裡出了錯,越想越是不相信蘇矜藝會是太子的人,他一拍桌子叫了人進來,劈頭蓋臉便是一連串的命令。
老二有些鬱悶了,但見傅麟胤難看的臉色,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詢問,聽清楚了命令便下去了,半柱香不到人便有飛速回來,回道:“世子,蘇停雲那小子今天並沒有出去,一直房裡。”
“沒有……”傅麟胤說得咬牙切齒,陰氣森森。許久之後,又嘆了聲:“沒有麼……”
老二抿脣低頭,又道:“不過今日中午倒是有丫鬟進去給他送飯,過了一會才面色含春的出來,還扭着腰……”
傅麟胤沉默着,老二又叫了聲世子,他這才淡淡的恩了聲,道:“你先出去吧。”
老二出去了,只留下傅麟胤一人,盯着頭頂的橫樑,一臉悲色。
有丫鬟進去送飯,還一臉含春的出來,扭着腰麼?這麼說裡面真的有人在,那愉心亭的人,就是蘇矜藝無誤了……
真的是蘇矜藝嗎?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