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位行刑的婆子,不過三四十歲,怎麼會眼花了呢?昨日行刑,明明便是吩咐了減刑留下一口氣,那麼她們就應當量力而行,而不是往死裡打,五十下若都落在臀部的話,不過是讓她去了半條命,怎會當場死去?
林婆子和王妃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前者看向蘇矜藝的眼中,多了一絲亮芒,而後者,卻是一絲的掙扎和猶豫。最後她嘆了口氣,道:“罷了,你先回去吧。”
蘇矜藝老老實實的跟着林婆子回了那間房子,大冬天的,那間房子卻連個暖爐都沒有,上次住進了天還沒有這麼冷,夜裡還熬得過去,可惜現在卻輾轉反側,根本難以入睡。
大概到了將近黎明的時候,蘇矜藝也乾脆不睡了,也不點燈,靠着牀沿仔細的想着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想着想着,她心中冷笑,兇手是誰,這本就是很明顯的事情。只可惜那丫鬟死了,而剩下的兩個婆子,按照林婆子的說法,要拷問出來,只怕不易,而且,便是問出個什麼,只怕也不會波及後面的那幾位。
一切都設計得太好了,蘇矜藝咧了咧嘴,一陣寒風入侵,讓她忍不住動了動身子,將自己全部裹在了被子中,卻還是渾身冷得懾懾發抖,她索性弓起身子,抱成了一團。
王爺的嫡長孫可不比其他,若是在平時,只怕他必然會出面徹查這件事,便是她被拉下了馬,只怕那幕後人也躲不過去。可是皇上剛剛駕崩,朝中大量的事情需要康德王和傅麟胤去做,這個時候動手,一個是王爺沒有空徹查這件事,只要她們將一切的疑點和可能暴露出她們的線索斬斷掩去,將全部的事情嫁禍給她,那便是一箭雙鵰的事情。
而再一個,這個時候的傅麟胤是最危險的時刻,皇上駕崩,太子登基,傅麟胤若真支持二皇子,這個時候便一定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她們這個時候發難,不過是小小一步,便能亂了傅麟胤的陣腳,而這個,只怕便是他們最想要的吧?
很好的計劃,蘇矜藝咬緊了紅脣,忍不住爲傅麟胤擔憂,生父的病逝,親兄長的逼迫,未出世的長子離去,他的壓力,只怕比她還要大上不少。
正這麼想着,一直從外面鎖住的窗口便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響聲,若不是她的精神一直高度緊繃,怎麼也不可能聽得到,她吃了一驚,坐了起來,戒備的抱着身子,緊緊的盯着那扇窗。
窗外影影綽綽,一陣人影閃過,窗子也終於被打開,一道黑影就這麼從窗外翻身進來。
“誰?”蘇矜藝睜大了眼睛看着他熟練的翻窗,抱着腳的手緊緊的握拳,驚恐的看着他。然而蘇矜藝的那一聲纔剛剛驚呼出口,剛進來的人便已經閃身衝到了牀邊,捂住了她的嘴,黑暗中,那一雙眼睛雖然疲憊不堪,卻還是異常的明亮顯眼。
蘇矜藝的眼睛一熱,被緊緊捂住的嘴中,輕呼出聲:“麟胤……”
傅麟胤心疼的嘆息了聲,坐了下去,緊緊的抱着她,嘆道:“這兩天委屈你了……”
蘇矜藝心中最後的一絲委屈頓時消散,留下的只有對傅麟胤的愧疚和心疼,她緊抿着嘴,不敢發出聲,也不想多說什麼,只是靠着他,感受着他胸膛因爲剛剛的動作而輕微的起伏着。
傅麟胤這時候道:“你別說話,聽我把話說完。明天可能會有些異變,你不要害怕,不管發生了什麼,不要衝動,不要去辯駁,也不要承認……”
說着,他抱緊蘇矜藝,輕輕的親着她的額角,道:“相信我,我一定會救你,不會讓你多受委屈。”
蘇矜藝睜大眼睛,就着朦朧的月光,看着他,而且堅定的點了點頭,傅麟胤微微勾脣,盪漾出了一抹微笑,嘴角的梨渦深深的從嘴角邊綻放,讓蘇矜藝的心也忍不住跟着盪漾起來,心中有一絲擔憂,她問道:“那我娘還有停雲呢?”
傅麟胤道:“蘇停雲那邊我會和他說清楚,至於你娘,我會叫人看緊她,明天不會讓她出來……明天只怕得委屈她一天了,你不會怪我吧?”
蘇矜藝搖了搖頭,卻還是道:“其實你可以和她解釋清楚,她是個明理的人。”
傅麟胤愧疚道:“我沒有時間了,對不起。”
蘇矜藝心下一顫,看向傅麟胤的眼睛,帶上了一絲心疼。傅麟胤又抱緊了她,而後飛速放開,道:“我還有事請要做,你在休息一會,明天只怕會很累。”
傅麟胤鄭重的囑咐讓蘇矜藝對明天的事情,心下越發的喘喘不安了起來,然而傅麟胤卻沒有再多說什麼,身形一閃,便翻身出了窗口,反身遠遠的看着蘇矜藝,而後飛速的將門反鎖,人影一閃,消失在了夜色中。
也不知道傅麟胤最後離去時的那一抹微笑給蘇矜藝帶來了安撫,還是真的是累極了,蘇矜藝又躺了一會,還是慢慢的睡着了,還睡得極好。
傅麟胤在黑暗中翻了幾番,很快便出了院子那矮矮的圍牆,從樹影下穿過,回了書房。書房中,常振還有蘇矜藝曾在傅麟胤書房見過一面的人,也在其中,還有幾個同樣一身黑衣的屬下,或坐或站着,見着傅麟胤進來,那坐在書桌下面第一把椅子的黑衣人首先站了起來,調侃的笑道:“會完了心上人了?”
傅麟胤臉上一沉,猛地嗤笑道:“怎麼?我們的老二等得着急了?”
黑衣人下面那比較矮瘦些的中年男子跟着嗤笑道:“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女人最近不肯鳥他,心下吃味着呢!”
那最先說話的黑衣人猛地變臉,轉身盯着那矮瘦的黑衣人,道:“傅德你找死!”
被喚爲傅德的黑衣人,精瘦精瘦的,一雙眼睛卻透着陰鷲和狠辣,見那黑衣人這般咬牙切齒的吼他,也不怕,轉而道:“怎麼了?被我說中了?”
“夠了!”負手站着的那黑衣人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淡淡的喝了聲。雖不見有多少威懾力,然而那兩個互相打趣的黑衣人卻頓時閉了嘴,一臉嚴肅的看向了傅麟胤。
傅麟胤笑笑:“還是老大有魄力……”
站着的黑衣人模樣三十許,比被傅麟胤稱爲老二的黑衣人要年長些,卻比那傅德要年輕十歲左右。見傅麟胤這麼說他,他也沒啥表情,只是淺淺一笑,便問道:“世子確定太子明天會動手?”
傅麟胤點了點頭,道:“我父親對這個孩子帶着很大的期望,不但是他的嫡長孫,還是康德王和沈家的第一個孩子,明天太子登基,他也有了時間,肯定會抓緊時間給沈家一個交代。而你說太子真會給我父親這個機會?他不趁機拉攏沈家,他就真的沒救了。”
老大沉默,常振卻只擔心蘇矜藝,連忙問道:“那太子會怎麼做?殺了蘇矜藝?”
傅麟胤搖了搖頭,道:“若是殺了蘇矜藝,我父親便可以殺了她……所以,只怕是別的……”
後半句常振並沒有聽到,他的注意力只落在了第一句上,着急道:“王爺要殺了蘇矜藝?”
傅麟胤臉色一沉,握了握拳,道:“我會想辦法保下她,你就不要擔心這個。倒是明天……傅德,我讓你問的事情,問清楚了嗎?”
那黑瘦的黑衣人,頓時收起了臉上的戲謔,人一嚴肅下來,眼中的陰鷲便變得越發的寒冷攝人,他上前一步,抱拳道:“世子放心,那女人聽說自家的女兒弄沒了王爺的嫡長孫,頓時便嚇得去了半條命,之後便什麼都招了,並且說願意配合,只是她讓世子必須答應,保她兒女一命。”
“她兒子麼?”傅麟胤沉吟了一聲,道:“可以,只要她願意配合,她的兒女,都不會死,不過若是她敷衍我,只忠於那個女人,就別怪我無情了。”
傅德冷笑了聲,道:“這還用世子說?首先我就讓她生不如死。”
老二擺了擺手,道:“得了,世子是什麼人?你那些陰狠的手段,可別在世子面前顯眼。”
傅麟胤淡淡一笑,並沒有搭話,只是道:“天快亮了,傅德還有常振留下,你們便先去休息一下吧,老大老二,我吩咐你們的事,記得都給我認真的辦好了。”
老大老二神情一肅,抱拳說了聲不敢疏忽,便退了下去。常振還有傅德則看着傅麟胤,等着傅麟胤的吩咐。
傅麟胤在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這才道:“你們也都累了吧,坐吧。”
常振和傅德坐下,傅麟胤這才道:“傅德,你是王府家生子,自小便是跟着我父親辦事,你辦事我也放心些,否則這件事情我不會只讓你去辦,說吧,她都招了些什麼?”
傅德沉吟了一會,這才道:“就如世子所料一般,龔嬤嬤自小便跟着徐貴妃,對當年那件事,確實知道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