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眉笑道:“你這樣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鬼!”
張鎮缺大喜道:“方公子,你無恙就好了。將軍的手下在下關聞說有人迷倒了你,再趕去救已來不及了,將軍聞悉,急遣我們半途截車,以救公子,沒料公子……倒是公子救了我!”
方振眉道:“將軍和諸位心意,振眉感激不盡。還請張兄諸位大哥停手,免受損傷。”
張鎮缺道:“去年將軍與公子一聚,迄今仍甚欽佩公子爲人,屬下幸而得再逢公子風采,已是萬幸,公子乃人中龍,怎能降尊紆貴與屬下稱兄道弟,屬下實愧不敢當……”
猛長嘯一聲,外面的兵刃交錯之聲俱停。
“三師弟”、“四師弟”隨而掀簾而入,一見方振眉無事,訝然道:“大師兄——”
“大師兄”一揮手,冷然道:“方振眉,你少賣狂,要不是小師妹偏幫,你能逃得過“百日醉”的一關麼!”
方振眉笑道:“這位兄臺誤會了。令師妹並無助外之心,只不過在下見她手戴瑪瑙翠玉鐲、不似出來賣花之貧女子,所以花香在下並未嗅得而已,實怪不得令師妹。”
張鎮缺愕然道:“哦,那麼方公子幹麼還要被挾持在篷車之中呢?”
方振眉笑道:“哦,那是想既有人不遠千里的來淮北截擊我,又設下此計,十分苦心,我也想一見其人,權且佯醉上車,看諸位把我載到什麼地方去……沒料驚動了虞將軍,勞煩了幾位大哥,實是歉疚……”
張鎮缺大笑道:“哈哈哈,沒料我們來救公子,反而壞了公子的大計啦——”
“大師兄”臉色陣紅陣白,氣得全身發抖,沉聲喝道:“殺!”
“大師兄”“殺”字一出,“四師弟”的長劍似毒蛇一般,已刺到了方振眉的胸前!
金太子的手輕輕按在胸前,只見他前胸的衣服,被劍鋒劃破一道三寸長的口子,隱見一絲血跡,冷冷地望着龍在田。
龍在田依然雙目炯炯,神光外射,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血跡,眉須卻無風自動,凝視着金太子。
金太子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道:“好,好劍法。”
龍在田嘴脣翕動了一下,沒有作答。
金太子又環視全場一下,冷冷地道:“明日午時,咱們大金國七人,就在下關的擂臺競技場一會貴國高手,這純將是武林比武,一較高下,雙方俱不得借重官方勢力。如果是有種的,明日午時,這面宋旗,你們就從我們手中奪回,那纔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靜默了一會,龍在田大喝一聲:“好!”聲若行雷,大傢俱爲一震。
金太子再點點頭,陰鷙地道:“好,很好。”返身就走。
我是誰怒道:“你想走,你已受傷,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金太子“嗯”了一聲,緩緩轉身,夏侯烈展身欲動,金太子卻搖了搖頭,夏侯烈當下不動。金太子冷冷向我是誰問:“你待怎地?”
我是誰忽覺沈太公扯了他一把,並向他耳邊疾道:“聽龍大俠的話。”只聽沈太公搶在我是誰前面明聲道:“好,今日不是你忌辰也遲不過明日,咱們明天正午在下關城擂臺競技場上,不見是烏龜!”
錫無後反譏一句道:“帶兵馬軍隊去的不算武林好漢!”
信無二怒叱道:“這種王八乾的事大宋國人絕不幹!”
金太子居然毫不動容,冷冷地道:“好,很好。”才返身走。
寧知秋因目睹兩名近衛慘死,怎肯放過金太子,當下搶身而出,龍在田作勢一攔,寧知秋急道:“大哥,那金太子已被你所傷,那夏侯烈看來傷勢也不輕,沈老前輩又纏得住那禿驢,其他幾人,咱兄弟還應付得來,不能放虎歸山呀——”
我是誰十分同感,便附和道:“是呀——”
龍在田鐵青着臉,搖了搖頭。這時金太子一行七人已經消失不見,龍在田纔回過頭來:“你們有所不知——”
忽然鮮血長噴、萎然倒地,信無二、寧知秋及時扶住,我是誰、沈太公莫不動容!
龍在田臉色灰敗,道:“咱們先回包二弟那兒去——”
“四師弟”長劍似毒蛇一般,刺到了方振眉的胸前,偏偏就在那時候,方振眉的手就在蛇的七寸一啄,“叮”一聲,長劍斷折。
長劍一斷,“四師弟”已一個反肘,擊向方振眉。
方振眉一滑步,已到了“四師弟”身後。
同時間“三師弟”的長刀,已由上而下,直劈方振眉的門頂,就像巨鷹怒攫,勢不可當。
偏偏方振眉的手就像是箭,一箭射在刀柄上,刀飛脫,“奪”地釘在車頂上,再也下不來了。
“三師弟”的身子立時似一隻急旋的碟子,雙手急切方振眉頸間死穴。
方振眉一閃身已到了“三師弟”的身後,他的手沒有作什麼,只是像打破一隻碟子一般地一甩,“三師弟”便撞向“四師弟”,二人攻擊招架在一起。
“二師弟”手上的雁翎刀本已斷了,但斷刀一動,打出來的卻是十數點星光,宛若飛蝗,直襲方振眉!
恰恰方振眉的手就像天羅地網,十數點星光都同時沒入他手裡。
但“二師弟”的斷刀此時才發動,一口氣攻出八刀。一面大笑道:“你中計了,你用手抓住我的暗器,必中奇毒,半個時辰內——”
這時方振眉手中的星火,卻一點一點地飛回來,每一點星火,撞歪“二師弟”一刀,撞到了第八下,“二師弟”八刀皆空,方振眉卻安然無恙。到了此時此境,“二師弟”再也說不出話來。
然而方振眉手中的星火,還有五六點飛射而出,“二師弟”對這些暗器十分忌畏,躲得過這五六點星火時,早已退出篷車之外。
頃刻間,“四師弟”斷劍,“三師弟”斷刀,“二師弟”被逼出車外,就只剩下“大師兄”面對着方振眉。
方振眉對他笑笑道:“這位使劍的出招辛辣,能把‘長蛇入洞’使得如許詭急的,想必是‘西域神鷹’、‘西域金燕’二位前輩的四弟子‘青松子’無疑。使刀的那位一招‘力劈華山’,卻具西南‘滾堂刀’的風味。想必是‘神鷹、金燕’二位前輩的三弟子‘青葉子’。另外那位暗器高手,必是‘西域雙仙’的二弟子‘青峰子’了,那閣下必是——”
“大師兄”冷冷地道:“青煙子。”
“大鬍子”張鎮缺驚道:“他們是——他們是郭靜峰、展飛霜那兩個老怪物的弟子!”
“大師兄”臉色一變厲聲道:“家師名諱,豈容你這小丑大呼小叫!”
長劍出鞘,張鎮缺勉力一閃,青煙子的劍卻比他的身法快多了,方振眉忽然一掌拍在車壁上,車頂上那柄嵌着的刀立時震落,恰好又撞開青煙子的一劍。
方振眉道:“青煙子兄,這位張兄弟並非江湖中人,而是虞將軍的家將,不曉得江湖忌諱,冒犯兩位師尊,請看在在下份上,饒他一次吧。”
青煙子看見方振眉露了這一手,頹然道:“就算我要計較,也奈何不了你。”說着黯然行出車外.方振眉忙道:“閣下的‘輕煙劍法’實在是高絕無雙,承蒙相讓。”青煙子在他說完那句話,轉身行向車外時,忽然劍出鞘,劍鞘如箭矢般擲向方振眉,手中長劍已向方振眉刺出十數招,連一絲風聲也不帶,果真如一縷輕煙,快而無蹤。
青煙子這下突擊、實是攻其無備。
偏偏就像給方振眉算準了似的,方振眉一面說話,一面隨手抓住劍鞘,就以劍鞘接下青煙子的十數招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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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煙子一輪搶攻不入、額上己冒汗,最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已不能收招,一旦收招的話,自己立時被對方乘虛而入,每一式俱能致自己於死地!
青煙子驚駭無比!他惟有一招比一招快的攻下去,卻見方振眉溫厚地微笑,忽然收招,長身而退。青煙子收勢不住,向前搶了幾步,前趨得差點摔倒,急把長劍插入車底,穩住步樁,喘息不已。
方振眉微笑地望着他。他那番話纔剛剛講完。但剛纔片刻過招,對青煙子來說,毋寧是在閻羅王面前打了七八個轉回來,驚魂未定。
青松子、青葉子、青峰子三人齊站立在青煙子身旁,合覷一眼,正欲合擊方振眉。
青煙子用手一攔,道:“咱們四人聯手,也絕非其敵手。”
四人怔懼地望着方振眉。
方振眉笑道:“後會有期。”笑着與張鎮缺下車,與那二十餘名大漢會合。
這下不但是張鎮缺呆住了,連青煙、青松、青葉、青峰四子都瞪住了。
青煙子怒叱道:“且慢!”
方振眉笑着止步:“何事?”
青煙子道:“你留我們在這裡,是什麼居心?”方振眉笑道:“怎麼?難道諸位定要與在下一道兒拜見虞將軍嗎?”
青煙子與三名師弟對望了一眼,青峰子道:“你要放我們走嗎?”
方振眉笑道:“我什麼時候擒住過你們?”
青峰子目中閃過一絲感激之色。青葉子道:“我們把你劫持來此,你不想報仇嗎?”
方振眉笑道:“劫持?如果不是我自己想來,你們能劫持得住我來嗎?”
青葉子的目中閃過一陣恍然。
青松子更急切地問道:“那你不要追問誰指使我們來的嗎?”
方振眉笑道:“如果我問你們,你們會告訴我嗎?如果我現在上車,你們還會帶我去嗎?如果不會,何必相強呢?我不如隨張兄弟去拜見虞將軍更好。”
“算盤先生”包先定是“淮北四義”中的老二。在武林中三大使算盤的高手:錫無後,信無二與包先定,要算包先定的武功最高,爲人最忠厚,性情也最和藹,而且是個博學沉着的人。
可是現在他臉色凝重,額頂都是豆大的汗珠,廳中雖是聚集了淮北各大武林高手,以及江南我是誰與太湖沈太公,惟獨醫術是沒有一人能及他的。
包先定已給重傷的龍在田服下數十種不同的藥物,正以本身真氣替龍在田衝破聚積在“少陽”、“任督”二脈的瘀血。
我是誰、沈太公、信無二、寧知秋及一干武林高手都在焦急地靜侯。
好一會,包先定的手掌才自龍在田身上離開,臉色沉重,徑自運氣調息,又隔了一會,包先定與龍在田先後睜開眼睛。
龍在田疲乏地流目四周,看了廳中的每一人一眼,又嘆了一聲。
包先定緩緩起身,關切地道:“龍大哥,你受的是‘輕煙掌’傷,傷處愈輕,內傷愈重;而且散延愈廣,小弟藥物及聯合大哥的渾厚內勁,大概已把它鎮住了——不過,這傷尤重,大哥在三個月之內,不宜動武——”
龍在田雙目一睜,神光暴射,笑道:“二弟,爲了愚兄,辛苦你了。”隨後嘆而笑道:“哈哈,三個月,三個月的調養,而我們,我們明日就爲大宋一戰,生死毋論了!”
寧知秋道:“明日一戰,金太子也受重傷啊。我是誰大俠足可應付夏侯烈。沈前輩可戰勝西藏喇嘛。包二哥也未必不及那女真族殭屍。信三哥則必勝那錫無後。至於那兩個蒙古頑兒,小弟也是可應付了。咱們怕他什麼來着了!”
龍在田苦笑道:“四弟有所不知。爲兄在半空一招‘長虹貫日’,傾力而出,以求速戰速決,否則久戰不下,必不是其敵手。豈料金太子武功的確高不可測,竟然已練成‘西域雙仙’的絕門‘輕煙神掌’,居然以指鉗制爲兄劍鋒,並在電光石火間印中我一掌——不過他的‘輕煙神掌’畢竟不如‘西域雙仙’的絕世無倫,爲兄的‘龍泉劍’也鋒銳無比,令他手一鬆,眼看就要刺入他前胸——但還是讓他閃了開去。唉,爲兄欲以賤軀換其一命,也未能如願。”
包先定喟道:“可是金太子怎不乘勝追擊。而讓你們能安然身退呢?”
龍在田苦笑道:“當時爲兄以一口真元逼住傷勢。金太子在百忙中的一掌,也只是略爲拂中而已,他也可能並不肯定是否已經命中、而爲兄又堅持不倒,他可能反以爲小覷了爲兄。另一可能是他畢竟負了小傷,所以要求明日思求破解之法後再戰。不過那時候若他再乘勝追擊,爲兄必死無疑,再加上他隨同六人之力,在場中只怕無一人能有幸免。”
寧知秋長嘆道:“好險!”
我是誰道:“他奶奶的,明日我與他一戰決生死!”
沈太公道:“以金太子的機智,明日一戰,若無把握,他是不會輕易許諾的。”
龍在田長嘆道:“老夫也知道令能拖延一天罷了。請恕老夫直言,‘淮陽鏢局’李龍大、‘淮北第一家’丁東庭不幸慘遭毒手後,淮北的黑白二道諸高人,就算能與錫無後一戰的人也甚少。這拖延一天,只求商量戰策,以及會合包二弟。還有,如果方振眉公子,能在這一天內趕到,那我們的戰況便或有勝機了……”
包先定沉吟道:“明天一戰,約在何時何地?”
信無二道:“明日中午,於大廣場擂臺。”
包先定悄聲道:“明日上午時.虞將軍不是約我們在‘五龍山’山神廟商議軍機嗎?”
龍在田猛然一醒,沉思了一會,道:“二弟提醒得好。可是明日一戰雖死仍戰,因關係到大宋國譽,寧死不能爽約。而今金之高手已在下關,虞將軍身負國之大任,應從速退出下關,於採石練軍纔是。但是明天……明天我們派誰去通知虞將軍是好呢?”
包先定慎重地道:“此事重大,不是人人可以勝任。我是誰大俠、沈前輩及信三弟皆非於明日出力一戰不可。寧四弟功力較弱。又有家眷,不應作無謂犧牲,而且他又精明可信,應由他通知虞將軍。”
龍在田頷首道:“好,就這麼辦,只怕四弟不肯離我們而去。”
包先定道:“爲一國之大任,個人感情應置於後,這道理四弟是懂得的。”
龍在田長嘆道:“要是方振眉大俠能赴來就好了。”包先定道:“大哥,你認爲方大俠是金太子之敵嗎?”
龍在田沉吟了一會,望向廳外遠方,緩緩地道:“我不知道。但如果說中原裡還有人能制住金太子,能與之一戰的,方振眉必定是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