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古紅顏多薄命

那班強盜一樣的粗人,眼見夏光陰沉着臉走過來,不由得聚成一處,神情警戒起來。這時與夏光同來的府丁們,知道少爺已經動了肝火,也立時神色凝重。

羅有明的房屋本不寬敞,屋裡屋外,人滿爲患。那原先擠不進屋裡去的,也不覺間握緊隨身刀斧,只待爲首的大漢一聲吆喝,就行動手動腳。有一個在門外憋得慌了,大聲地扯起了破銅鑼似的嗓門兒:“向二當家的,那小子太囂張,咱併肩子上,攆他個遠遠的讓他回家抱娘們去!”

向二當家輕輕地擡一胎手,外面靜止下來。然後他目注夏光,說:“年輕人,你別要多管閒事,老子不惹你已經是你的造化,你可別裝啥樣兒‘英雄護花’,嘿嘿,得稱一稱自己有多少斤兩!”

夏光也回他一記冷笑,向身後的府丁稍打手勢,圍將上來。兩方人馬,相差無幾,這一動手起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羅有明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偏又說不出什麼話來,耳聽得夏光的聲音已顯不耐:“你們這般強盜,別目無法紀,我們是京城夏大將軍府上的,你看這斤兩夠重麼?”他不好直呼父親的名諱,但京城也只有一家姓夏的將軍府,那班人久走江湖,想必不會不知曉。

向二當家暗裡一驚,心下盤算,覺得與官府結仇實是不該,聞言話鋒一轉,說:“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北京城裡的夏大少爺‘私訪’來了!這敢情好,聽說這家子的千金璧玉,可是京城附近最出名的美人兒呢。”

羅心只氣得猛一跺腳,臉色寒下來,偏又無法說話,轉身進入裡間去了。

夏光冷冷地道:“這哪裡的話,我也是適逢其會,途中避雪,不似某些強盜模樣的,潑刺刺地闖進別人家裡來。”

向二當家冷哼一聲:“強盜?我們可不是!”他微微地冷笑,方形的臉上滿是麻子,這一冷笑,更加讓人覺得噁心,“我們本質上是一樣的,一樣地避雪取暖,不是嗎?”

羅有明見狀,趕忙搶着打圓場:“是的,是的,對極了,大家都是過來避雪取暖的,這個我曉得,怎奈寒舍地方兒小,怠慢了大家,實在是不好意思呢。”

向二當家也不理羅有明,朝夏光抱拳道:“咱們青山依舊,綠水長流。”話完,率衆離去了。

原來這一票人物,是雲蒙山佔山爲王的盜匪,今日本是奉了大當家牛大磊之命前來面見羅心的。因羅心的美貌在整個北京城是出了名的,今日見了,向二當家向崖耳目果真一新,回去跟大當家說了。牛大磊是個粗人,年紀輕輕的,因武藝和德望,衆所推崇,才坐上了第一把交椅。向崖雖然癡長十幾歲,倒也心服口服。當下牛大磊招呼手下人等,細一盤算,決定親自背上厚禮上門求親。

而云蒙山附近的黑龍潭邊,也聚集一幫綠林人物,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兩下里時有衝突。黑龍潭的頭兒姓田名鷹,爲人陰險狡詐,雲蒙山欲攀親羅家的事,一早就得到密報,於是喑裡就作下了計議。

且說夏光眼見向二當家的率衆離去,心下也覺得自己有點“那個”了,這是爲了什麼出頭?想起來,不覺有些臉紅。羅有明呵呵一笑,說:“今日多虧了夏公子,不然我老漢一家子也不知該如何辦呢。”

夏光微微一笑,眼光朝內室的方向一掃,心內黯然,想道:這美人,也真是冷漠得可以!

這時雪下得小了,夏光不好再打擾人家,向羅有明告了聲擾,帶着府丁們迴轉夏府去了。

羅心只等人家走的乾乾淨淨,才從內室轉出身來,朝乾爹嘟一嘟嘴,說:“這些人,一個個都是粗胚子,乾爹要理他們作什麼?”

羅有明眼望女兒,嘆口氣:“心兒,你是不知道,這些人,咱們窮人家,可一個也惹不起呀。先頭那票人物,好像強盜模樣,雖然看上去不是很兇,但難保他們不會再找上門來。”

羅心說:“他們找上門來作什麼?”

“你呀,”乾孃葉氏也走進廳來,“這是因爲我們的閨女長得太出色了。”

“諒他們也不敢吧。”羅心蹙着眉頭,“這裡雖是北京之郊,但畢竟在京城附近,天子腳下,任何人也不敢膽大妄爲,再說了——”她想說的是:再說了,如果真遇到那種強迫人家之事,我也只有一死了之,只是連累了乾爹乾孃——她終於不好說出口,頓住了。

不想兩天後,果然有人找上門來,這天羅心剛從溪邊洗衣服回來,就見乾爹陪着幾位長相粗壯的大漢正在說話,其中有一個就是兩天前才見面的向二當家。一時間,羅心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向二當家的一見羅心,就朝身邊一位年輕漢子說:“大當家的,就是她,這位姑娘。”今日他的話客氣多了。那年輕漢子外貌粗獷,彪形身材真可以說是“猿臂峰腰”,好一副威猛相,正是雲蒙山的牛大磊大當家。

牛大磊乍一見羅心,也不由得被羅心的美貌怔住了。他佔山爲王,平日裡遇見的美女也不少,幾時見過這等姿色的?忙連連點頭,說:“羅姑娘,你好,我是個粗人,叫牛大磊,對姑娘你是仰慕的很。”

羅心臉罩寒霜:“我只是一介民女,平平淡淡,有什麼值得牛大爺仰慕的,牛大爺這不是在說笑嗎?”轉首向乾爹說道:“乾爹,女兒今天有點頭暈,需到內室休息休息,您好好招呼了客人吧。”然後向牛大磊說道:“不好意思,小女失陪了。”

羅心剛要走開,眼角瞥見八仙桌子上,平擺着一箱黃金,箱蓋已經打開,裡面澄黃澄黃的,少說也有一百來兩。羅心見了,不爲所動,冷笑道:“奇怪了,乾爹,咱家是不是成了藏污納垢的地方了?您看這一堆東西,作什麼用的呀,是血呀還是汗呀,還是從刀口上搶過來的?”

向二當家向崖跟同來的人,已經一齊“霍”地站起了身子。

羅有明驚慌失色,使勁朝乾女兒遞眼色,心裡暗暗發急,忙道:“心兒別胡說,乾爹自有分寸,還不快進內室陪你娘去!”又向着牛大磊道:“小女天真無知,真是讓牛大當家的見笑了。”

牛大磊怔在當場,見羅心負氣走開,心裡既是落寞尷尬又感覺興奮。男人大多有個“賤習慣”,面對越難得到的東西,就越想去得到,去實現那種征服感,面對女人尤其如此。今天羅心的一番話,讓他覺得此女真是具有個性,心下越發喜愛了。

其實依他平日爲人倒也不是很壞,身在綠林中,雖然免不了燒殺搶掠,但也時常劫富濟貧,很是受人尊崇。當下忙說:“這不礙事,羅老哥你客氣了。”羅有明鬆口氣,“牛大當家的真是個好人,試想我們窮人家的,哪有見了錢財不眼紅的道理?小女她一生無求,天性如此,懇請牛大當家的見諒呢。”

“這沒什麼,俗說:婚姻大事,父母作準。想必羅老哥你是個能決定大事的人了!我牛大磊說話一就是一,你答應了,我娶回你的女兒,這一百兩黃金就是你的了,他日又另有重金扶持。”

羅有明雖然一生清貧,爲人一向骨氣,自不會是賣女求榮那一類人,但又不好得罪對方,愣愣然地不知該說什麼話好。

牛大磊嘆口氣,站起身來,又坐下凳子,“我姓牛的做事一向乾脆直接,今天來這裡,是懷着萬分的誠心的。羅老哥你不妨想想,我們先走了,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後的今天我會等到你的佳音。”說罷,招招手,帶領手下們先行離去。

羅有明待大家走遠了,才緩過一口氣來。但是事情的難點還在後頭呢,一家子圍作一處,沒有一個辦法可想,葉氏道:“要麼,就報官吧,讓官府出面,或許能夠震懾一下他們。”

羅有明不同意,瞪眼說:“報官?怎麼報?一來人家尚未怎麼樣咱們,二來咱沒權沒勢,官府會理你?三來,是最重要的一點,人家能夠佔山爲王,手段豈是易與的?這麼一個狠角色,你去報官呀?”

葉氏愣住了,遂又自言自語:“如果那個夏光夏公子在,說不定就好辦了。”

羅心不由得冷笑:“夏公子?哼,他是什麼人?我們的事關他幹嗎!”

葉氏神色黯然,“乖女兒,娘是擔心你啊。”

羅心不再言語,她也知道乾爹乾孃對自己視如已出,百般疼愛。一家子枯坐了好長一會,仍是沒有想出一個好主意。

冬季的天候,日短夜長,天容易黑。入夜後,天際又飄起雪花來。羅心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心想:“一家子逃去吧,家在這裡,莊稼在這裡,這年頭還能逃到哪裡去?要在這裡吧,再過三天,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呢?唉,罷了,料他們也不敢太囂張,若真的要爲難乾爹乾孃,我就嫁了他吧,只是……我心裡怎麼覺得這麼委屈呢?”

羅心不禁深深爲自己的美貌煩心,又想道:“如果不是爲着這副容貌,怎麼會有這種難辦的事發生!唉,我這張臉,以前曾經害得人家失魂落魄撞上牆根,也害得砍柴的樵夫不小心使偏了斧頭,毀了他自己的一隻腳掌,我這不是在害人嗎?”

想着想着,羅心的淚水滾落下來。郭爺爺不知如何了,還有那個李蕭儒大俠客也從此沒了消息。那麼有本事的人都難免一死,我羅心的未來,也不知會是怎麼一個場景!

羅心心思愁鬱,上眼皮不住地跳動,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呢?——實在睡不着,就翻身坐起,忽然看見幾個人影從窗邊閃過,那麼地快捷。羅心心忖:這麼晚了,會是什麼人?啊,他們是往隔壁乾爹乾孃的臥房去的!她的心裡浮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急忙大喊:“乾爹,乾孃!”

同一時間,隔壁乾爹乾孃的臥房傳來兩聲慘叫之聲,聲音淒厲而驚懼。羅心聽着,整個人一下子像是掉進冰窟窿裡,整個地連着內心冷透了,窒息了。

淒厲聲過後,四周又沉寂下來,死一般地沉寂。羅心壓抑着心底的那一股冷,現在,只要周遭再有一點點聲響,她說不定就會瘋狂。可是,再也沒有聲音響起,四周剩下的,只是一種天籟,一種只屬於冬天的天籟。

走出房間,從房門到乾爹的住房,只不過是幾十步之遙的距離,這時她覺得好長好長,她想趕快走完這一段路,又好像不想那麼快走完,但無論如何,這一段路終於走完了,然後,她看到了這一生中最不想看到的事實。

只見乾爹乾孃倒臥在牀邊,從他們的身上,鮮血汩汩地涌流下來。乾爹和乾孃死了!羅心的腦子窒息了一刻,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

天亮了,天真的亮了。羅心緩過一口氣,望着乾爹乾孃的身體發愣。四周已經圍滿了鄉親,七嘴八舌地議論不休。官府也來了,仵作小心地檢查屍體,問羅心問題。羅心整個人都似呆了,淚水早已流乾,什麼話也不說,只是拿她的失神的眼光望着養了她十七年的乾爹乾孃,他們直似比親生爹孃還親。

三天後,羅心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些。官府派來了孫慶飛捕頭來調查羅有明夫婦的死因,羅心如實說了牛大磊來家提親的事,孫慶飛仔細想了想,說:“這個牛大磊我聽說過,是條漢子,既然說過三天之後再來,中途似無變卦之理。你再想想,會是誰跟你家有仇,或者最近家裡有無不對勁的事發生?”羅心搖搖頭,她的心快要碎了,只是想:“不是牛大磊會是誰?他們殺了乾爹乾孃而不殺我,擺明了就是以防爹孃不同意他的要求,而下此毒手!”孫捕頭沉吟一會,說:“你節哀順變吧,目前牛大磊仍是可疑的,只是這一號綠林人物,官府都怕他們三分,實在不好對付。我盡力而爲就是。”

仵作驗明瞭屍體,羅心慎重地厚葬了養父母。雪還在下,望着面前的兩座新墳,羅心只感覺天地之大,已無自己的容身之地了。乾爹乾孃去世了,這兇手是誰呢?她怔怔地發着呆,單薄的身子憔悴了許多,連面目表情也像是被淒冷的雪花裹住了,變得更冷,她的心也更冷,只是不停地怨着自己:“如果不是因爲我,如果不是因爲這張臉,乾爹乾孃就不會死了,難道,這就是天妒紅顏嗎?要我從此孤零零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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