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章:三字
“竟連拆開看看都不敢, 呵呵。”身側汪碩莫名怪笑一聲。
白魄無暇顧及,眼睛死死盯着那個北疆的士卒,眼看着竹筒離滄良所在的馬車越來越近, 終是再難壓抑的一把撲到城牆邊沿, 雙手無知覺的死死按住城牆, 連許久未剪的指甲斷裂流血也沒察覺。身周的人雖然注意到他的緊張, 卻只當他是關心自己的計策是否成功而這樣, 並未想太多。
白魄知道同樣立在城牆邊的男人扭頭在看他,卻再也壓抑不下自己的激動。
百步,十步……他的視線焦灼的盯死在那個人影身上, 離開登霄山已有一年多,滄良, 你們是否已然知曉了?可能認出?
我身邊的這個男人已佈下了陷阱, 等着你們的來臨, 他處心積慮數年,可能就是要在今天毀玄宗於一旦, 這裡面的危險,你們當真半分未察嗎?
我要告訴你們的話,你們能聽到嗎?
你們,會怎麼做?
不過百步距離,他內心的翻涌思緒之多, 已超過以往半生。
從未這樣的激動複雜心力憔悴過。
時間像是終於想起要履行自己的職責般重新走動起來, 在白魄望眼欲穿的注視下, 那個竹筒終於被馬車下層的僕人接過, 經過幾個人的接手, 最後遞到了那個白衣人的手上。那人拿着竹筒似是好奇般看城牆這邊一眼,視線似乎落在白魄身上一會, 顯然他也知道這個竹筒出自城牆上的白衣人之手。
白衣人帶着些漫不經心,不是很鄭重的就打開竹筒,從裡面掏出白紙,而後把竹筒從馬車上隨意一丟,端是瀟灑無謂。
城牆上的白魄現在卻做不到這份灑脫,只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他狠狠吞嚥了口唾沫。
馬車上瀟灑而立的人本姿態優雅的攤開白紙,卻突然整個身子一震,幾乎是立馬就重新擡頭,看向城牆這邊,由於隔得有一定距離,城牆雖高,也並不能清晰看到對方的表情,但對方那瞬間的震顫卻足以說明他的震驚。而後快速的擡頭目光在城牆上搜尋,也可以說明,一定有什麼變故發生了。
本對這張白紙持看熱鬧心態的大周人反倒也跟着楞了下,怎麼了?這三個字真有什麼魔力?難道第一軍師不是人,是神?
馬車上的白色身影雖然震顫了下,卻也沒別的動作了,似乎是在說些什麼,緊閉的馬車簾子再次被從裡掀開,裡面又再次跨出個身姿卓越的男兒來。
那人走出馬車後,並沒有和白影男子交流,而是直直把視線投注到了城牆上,在看到大周皇子身邊立着的白色人影時似乎靜默了下,才走幾步到了先前的白衣男人身邊,斜側着似乎也看了一眼對方手中的紙,而後兩人似乎開始了交流。
這邊廂的白魄卻已經完完全全的屏住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喘,後出來的那個男人分明就是執規長老雲羽。從小在鬼谷相處而大,他一眼就能認出他們。
他們也必然可以認出自己的筆跡,只是能否理清自己現在的處境?身邊的男人絕對不是因爲愛就可以無限量退步的人,他相信必要時,對方一定會殺了自己。
局勢容不得他們半點的輕舉妄動。
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頭,白魄頭更暈了些,擡手擦過額上冒出的汗水。
塞北邊城,大沙的瀰漫在午後灼熱時更爲傷人,沙子打在肌膚上的痛感如同被無數小蟲啃咬,更遠處,空曠的天邊空氣似乎都在模糊着扭曲。
兩軍對壘將近四十五萬人,除了馬蹄鼻息聲,竟然再無別的聲響。
雲羽探身看過滄良手上攤着的紙後,皺眉許久,“是他的字。”
“我知道。”一個很好聽卻帶着陰冷的聲音很快回應,“我想知道的是,他不是該在登霄山閉關嗎?怎麼會出現在這?還在大周城牆上??”彷彿是前所未有的滑稽笑話,兩個絕頂聰明的男人一時都有些懵了。
“祝新該死!這幾日盯着他居所的人都該死!”良久,後出來看着溫潤冷淡的男人同樣用堪稱溫柔的語氣道出這兩句話。
“現在的重點是,我們要怎麼做。”滄良幾乎是不用想的就知道,這一張簡單的白紙後,必定有很不簡單的過程。
而想必雲羽也是明白,白魄的消失和突然出現肯定不是近幾日的事情,所以才道出祝新該死這句話,想想白魄未再露面已有一年多的時間,而如果一開始祝新就在欺騙他們,那麼說明他們被欺瞞也有一年多了。至於後半句則完全是牽連式的怒氣。
雲羽再次擡頭,視線鎖向遠處城牆上的人,“沒有選擇!”
身側陰冷的男人無聲點頭。
熱風拂過汪碩的臉頰,他恍若未覺繼續看向遠處的馬車,那馬車上隨後出來的另一個男人想必就是玄宗的另外一位長老,這點幾乎被所有人默認。馬車上的兩個人除了一開始白衣男人的一震外,一切都顯得很正常,在看了白紙後,兩個人似乎在交流什麼,間接偶爾擡頭看城牆這邊幾眼。
中間阻隔着數十萬大軍,白魄的視線卻似乎在和馬車上的兩個人進行着某種交流,得出這麼個令人難以愉悅的結論後,汪碩突然一把拽過身側攀着城牆的少年,白魄明顯一愣,也或許因爲緊張,雙腳一頓,失去了平衡,這一點恰好合汪碩的心思,他順勢把白魄攬到懷中,用不輕不重的聲音關心道:“軍師累着了?沒事,暫且先靠着本將吧。”
什麼?白魄不可思議的在汪碩懷中擡頭,和汪碩的視線四目相對,對方眼中獨有的佔有慾這次並不是主調,還有一種深沉到他不敢探尋的意思在對方眼中顛覆,白魄想說他不累,嘴巴卻像被對方的眼睛所攝,沒再吱聲。身子的抗議也被對方輕而易舉的禁錮,他也不敢掙扎的太明顯。
身周的將領只道是汪碩在收買第一軍師,並不太詫異。
他只好以這樣的姿勢傻了會,突然又似想起什麼似,猛然把視線重新投注到滄良和雲羽身上。
溫潤男子本還可以雲淡風輕的看向大周城池,可這樣的表情很快被打破,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平素極難的詫異表情這次終於定格在了他的臉上,就連他身側立着的陰冷男子都沒好過多少,眼睛在一瞬間緊束。
“事情看來比我們想的還要複雜。”伴隨着嘆息,雲羽明知故問的來了句,“他身邊那個是大周的二皇子?”並沒有期待誰真的來回答他,問了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突然低低笑了幾聲,含義不明的添上一句,“宗主會殺了他的。”
輕笑的表情在一瞬間又突然扭轉,恢復成冷漠,語氣也不復前一秒的輕快,“但在這之前,我們得保住他的命!”無意演給誰看,自己一個人自說自話着也能快速變幻表情和思緒,玄宗長老沒有一個正常的說法也不是空穴來風。
陰冷男子自從看見城牆上的兩人突然摟抱到一起後,眼睛的緊束就再也沒有散開,如同獵食中的豹,視線之專注,無情冷血足以讓被他關注的人血脈倒流,他像是沒有聽到身邊同伴的話,整個人陷入一種奇怪的殺意中。
白魄被迫靠在汪碩的懷中,對方的手攬着他,有意無意的在他頸項間擦過,腦袋偶爾低下擦過他頭頂時,溫熱的氣息便直接噴灑到他耳朵裡,讓他份外不舒服。
他有意躲開對方在他頸項間擦過的手,那隻在如此炎熱天氣裡的手,卻沒有該有的溫度,冰冷的嚇人,汪碩雖然現在整個人看似都很溫柔的把他護在懷中,但白魄依舊可以察覺出他由內而外真正散發的冰冷,那隻無意摩擦的手似乎也在隨時猶豫直接鎖定他的咽喉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