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靜的海風吹拂着這片被天使吻過的土地。
瓦萊林託,一方小小的海灣,繫泊好的漁人的小舟隨海浪起起伏伏,在白頂清真寺拜堂中虔誠誦經的散班阿訇,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海平面上緩緩駛來的巨大野獸。
尤比烏斯-光輝。約翰與弗朗西斯科從來沒有放下過對這個龐然大物的熱愛。而如今,在雅典港又蟄伏了小半年,作爲標準的海上戰爭機器,它顯然已經擁有了無可比擬的防護與破壞力,所能獲得的裝甲與炮火,業已接近這個時代動力工業的極限。
這座小城是最後被奧斯曼人擄掠的,帝國在安納托利亞的領土之一,除了自然遷移的東突厥人以及少部分歸流的遊牧民之外,帝國遺民也不在少數。只不過對巴列奧略,對聖索菲亞還有幾分信仰,讓人不得而知。
“喬萬尼將軍,再往前,船隊就有擱淺的風險了。”幾名水手拋下錨鏈之後回到了弗朗西斯科身邊,此時,他們正眺望着看似人畜無害的瓦萊林託鎮,“這裡不是什麼天然港口,淺灘這段路,”
“是不是太危險了?”
“附近看不見異教徒的瞭望臺,這兒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漁村,再加上現在是大白天……被伏擊的可能性應該幾乎爲零。”
當然,這邊羅馬帝國內憂外患源源不斷,另一邊國泰民安也不會落到奧斯曼人頭上。即便瓦萊林託只是一個如此不起眼的海灣小鎮,也決不至於讓奧斯曼人在這裡毫不設防。
喬萬尼還在猶豫,而安傑洛,也是一言不發地站在甲板上。攻城器械、精良的戰馬、共治皇帝陛下寶貝得不得了的巨炮還有大量的補給物資不可能隨着這一趟運輸船隊一步到位,眼下帝國最精銳的戰鬥力合兵一處,就是爲了確保能夠開闢出一個穩定的登陸點,來創造一條絕對安全的補給線。只有這樣,才能保證異地作戰的鳳凰軍團與聖座衛隊,發揮出應有的戰鬥力。
他們的第一目標選擇在了希俄斯島對岸的切什梅,這也是兩大軍團登陸之後的首要目標。帝國在不斷壓制、侵蝕奧斯曼人的海上優勢後,建立在希俄斯島上的奧斯曼堡壘已經逐漸荒棄,殘餘的守軍也必然無法阻止鳳凰艦隊護航下的海運補給。而切什梅,就是最佳的登陸跳板。如果佔領了這裡,即可長驅直入,攻佔伊茲密爾城。——這座城市是奧斯曼人在小亞細亞海岸的咽喉。掐斷了這條路,小亞細亞南北兩線,早晚都會落入帝國囊中。
也是因爲如此,他們幾乎不能承擔任何可能的風險。尤比烏斯-光輝的炮火再強,也不能隨時對陸上作戰發起支援。鳳凰衛隊原本相對弱於攻城,聖座衛隊又缺乏器械支撐,可以說,這就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戰鬥。強攻計劃一旦有所拖延,讓切什梅的守軍等到了支援,那麼再想對海岸線發起突襲,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喬萬尼,不得不說,我們拖不起,也等不起。”安傑洛摸了摸額頭,兩個軍團承受的壓力非常人所能想象,每一個決策也必然要思慮再三,“盔甲和半身盾、箏形盾、塔盾一會兒讓勞工與水手們幫忙做運輸,上岸之後輕裝步兵不做修整立刻行軍,其他人在這個村子裡‘徵收’一些給養、家畜和舢板船幫着運輸。原則只有一個,保證儘快完成對切什梅的強攻,而且必須要保證……在割喉堡淪陷之前完成。”
如果再等待補給線和登陸點建立,那恐怕被重點照顧的割喉堡已經能淪陷十次了,儘快擴大戰果,就是這兩支精銳軍團身上必須的使命。
輕舟緩緩接近海岸時,並沒有遭受到多少抵抗。負責後勤的僕從們與搶先登陸的輕步兵同時忙起了手上的工作。簡單列隊之後,他們就鑽入了林蔭中的小徑,向北邊的切什梅急行。至於瓦萊林託,幾十個拿着單刀、長戟的“民兵”只是警惕地目送帝國軍團一輪又一輪登陸,又一輪一輪地離開。
他們無力阻止一切,遑論波濤之上,黑魆的炮口正對着他們,似乎不帶任何感情。
哨塔上的烽火早已被點燃,帝國士兵卻仍然置若罔聞——實際上,他們根本沒有閒暇去理會這種必然發生的局面,喬萬尼只是做了個折中的判斷,判斷西海岸沒有多餘的兵力向切什梅發起支援。沒有備用計劃,沒有任何退路。儘管帝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奇蹟不斷上演,萬劫不復,倒也只需要一刻功夫。
“司拉瑪阿訇!漫山遍野都是羅馬人!都是羅馬人!”小僧侶撞開門,跌跌撞撞地跪倒在散班阿訇面前。而被稱爲司拉瑪的司祭,似乎並沒有聽見如此迫切地呼喊。
“他們往北去了!有好大的船。還有好多兵!”
司拉瑪半睜開眼睛,斜睨了一眼不過十歲的小傢伙。白頂清真寺匆匆築起時,他只不過是一無所知,被人遺棄的病弱孤兒,卻在耳濡目染之下,爲穆罕默德與他的“國土”“殫精竭慮”。
“這與我們何干。”
阿訇停止了誦經。既然被打斷,也沒了虔不虔誠的說法,他走向洞頂的飄窗,望向瓦萊林託的海岸——無數輕舟乘浪而來,帶着無數面容堅毅,信仰堅定的戰士,踏上小亞細亞的土地,屬於他們的故土。
“您不擔心嗎?老師!他們會掠奪我們的土地!殺害我們的親人同胞!”
“小傢伙,什麼叫我們的土地?誰是我們的親人同胞?”
“老師?您是什麼意思?他們說不定會來掠奪我們的田地,搶走我們的牲畜——他們會衝進清真寺放火燒死我們!他們會玷污我們的信仰!先知的聖訓怎麼能就這樣被……老師!你看,他們衝過來了!他們衝過來了”
“無關信仰,我的小傢伙。這是戰爭。”
瓦萊林託白頂清真寺燃起熊熊大火的那一刻,血腥的大幕,終於被逐漸拉開。
小小的漁村中,只有悲涼的嗚咽,與來不及逃竄的無辜者的哀嚎。而流離失所的難民們,正噙着熱淚回頭最後看一眼他們的故鄉,隨後揹着少數財物,不再留戀。
“給我追上去,砍了那個帶着個小孩的異教徒!”
奉命掠奪給養的人羣中,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麼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