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紅色的太陽就彷彿是一顆從蛋清之中剝離了出來的雞蛋黃一樣,此時的它已有半邊陷入了水平線之內,同時的也依舊在緩緩的下落着——赤紅之光完完全全的染紅了周圍的雲彩,就連天際也渲染得一片通紅。
赤紅的東方就像是燒起來了一般……
這正如日常一樣的綺麗景色根本沒有因爲之前的事件而改變半分,那街區之上的人們也正好從之前見所未見的奇景說產生的驚惶中恢復過來,開始忙着收拾或許變得凌亂的攤位——之前那讓他們覺得恍如置身於另一個世界的景象依舊讓他們無法瞭解,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繼續起日常的生活。
生活本就存在着各種各樣無法理解的,即使理解也無法容忍的事情……這樣一來,如果要每一件都追根究底的話,恐怕會流逝掉更多相對寶貴的時間和樂趣。
這般奇異的情況,將之當做茶餘飯後的話題不是再好不過了嗎?
然而,也並非每一個人都僅僅將這次的時間當做茶餘飯後的一個笑談——嬌俏的,但卻摻夾着憤怒的聲音就在這個本應是每一家人圍在飯桌上享受着溫熱的晚飯的時間,從某間被租下的普通公寓中傳來。
“那個黑頭髮的傢伙!饒不了他!我絕對饒不了他……”嬌細的,聽起來似乎是女孩子的聲音滿含怒意的從這間公寓的飯廳位置中傳出……但雖說是滿含怒意的說出了什麼“有仇必報”的話語,但很明顯的這說話之人已經完全無法付諸行動。
至少在現在來說是。
因爲在這話語雖是在帶着怒意的說出的同時,卻似乎有所保留——就像是因爲肋骨被什麼極爲堅韌的東西緊緊的包紮了起來,同時的也似乎在忍受着極大的痛楚一樣?
而很快的,這個猜測就得到了證實。
“啊,痛痛痛痛痛……”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這明明還帶着兇狠的怒意的嬌俏聲音馬上就帶着哭腔一樣的聲調喊了出來,那突然變軟下來的聲調,彷彿就是在乞求着眼前某人稍微手下留情?
在這微冷的冬季夜晚,潔白而纖細的胳膊就這麼暴露在了空氣之中,似乎是因爲即使在室內也無法無視此時氣溫的低下,潔白的肌膚微微顯得泛紅,柔順的漆黑髮絲就這麼隨意的搭在了這稚嫩的胳膊之上,就連那平時會用之將頭髮綁成雙馬尾的絲帶也似乎由於此時無心打理頭髮而扔在了一邊。
漆黑的長髮如瀑布般在少女的肩膀之上滑落之後,直直的垂落到了地面,就像是給這不着片屢的少女所披上了一抹黑色的輕紗……
不過雖說眼前的少女毫無疑問是不着片屢的,但如果這麼就認爲她會春光大泄的話,那麼就大錯特錯——因爲在她脖子以下部位的已經完全被煞風景的包紮成了木乃伊一樣,即使已經包上了多層,也依稀能看見赤紅的血跡。
巨大的傷口幾乎將她整個剖開,似乎那讓她不禁發出着哭腔的痛楚也正是從這個巨大的傷口中傳來,難以想象在這樣的傷勢之下這名少女是怎麼活下來的……甚至,甚至在現在看來似乎還能中氣十足的詆譭那個重傷了她的傢伙的樣子?
“哦!還真是大件事呢……不過爲什麼現在纔開始哭啊?明明被羅羅娜擡回來的時候嘴裡還很硬氣的說着什麼‘別拉着我,我要砍死他……砍死他!!’之類的?”這樣毫不在意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身上就連一片小指甲也未收到損傷的伊芙就這麼趴在正在被艾麗西亞包紮的絲沫旁邊的沙發上,用雙手撐着下巴,彷彿是調侃似的,學着絲沫之前被羅羅娜擡回來時候的所說的話語學着說了出來。
至於她和弗莉絲的話,可是早就回來了,而且本來一開始看到絲沫這個樣子也稍稍的有些擔心,不過在接下來的20秒內,聽到被羅羅娜用公主抱抱在懷裡的絲沫那元氣十足的大罵後,什麼擔心都被她拋到九霄雲外。
聽着旁邊的話語,微微注視了一下已經包紮得像個糉子一樣的絲沫幾眼,確認已經包紮得差不多後,艾麗西亞轉過了頭,看向後方的伊芙疑惑的問道:“伊芙你們也遇到了襲擊吧?”
正如之前艾倫所想的,艾麗西亞可不是一個對於包紮有着怎樣深厚技巧的傢伙,畢竟從來沒人能傷得了她的話,那麼包紮也無從談起?不過至少的她也依舊能分清楚包紮的有效和無效的區別——儘管完成品不太美觀,並且也不適於運動……
“啊,不過我們還沒來得及和她衝突,她就被一個突然出現的白頭髮的女孩子一下子秒殺掉了呢!”伊芙無所事事的回答道,緩緩伸出手從一邊的茶几之上捻起一枚仙貝,隨即塞入了嘴裡,這一副悠閒的樣子與旁邊絲沫“木乃伊”般的形象格格不入。
“這樣嗎?那還真是萬幸。”艾麗西亞輕輕的點了點頭,剛準備回過頭,給絲沫身上的繃帶最後打上結的時候,卻發現本應該好好的坐在她前面的絲沫早已挪動了軀體,那蠢蠢欲動的樣子似乎想要往着廚房而去。那未經打結的,纔剛剛綁好的繃帶不由得鬆散的落下了一半。
艾麗西亞看着看起來又要重新包紮的樣子,不禁皺起了眉頭,不耐煩的一把抓住絲沫背後的繃帶,將之拽了回來——雖說絲沫是一隻巨龍,擁有着強大的體力,但鑑於現在是受傷狀態,並且艾麗西亞的臂力也不一定就比她遜色,因此幾乎沒有什麼阻攔般的就將之拉了回來。
同時口中不耐煩的說着:“既然是受了重傷,那麼就安分一點啊?就算是報仇的話也請放到一會再講?畢竟是包紮過程中呢!”
“不,不,我只是想吃晚飯罷了……”絲沫馬上反駁道,但眼睛的餘光微微注視到身後女僕那不耐的目光後,知趣的閉上了嘴,中斷了說到一半的話語。
“嘖!這樣的傷勢,用口水舔一下過段時間就能好!”碎碎唸的說了出來,但卻再也沒有了掙扎。
這樣的話語同樣落到了親自找到倒在地上的絲沫,並且將之抱回來的羅羅娜耳朵裡,這時候就連她也不禁皺起眉頭——這傢伙看來根本就沒什麼大礙嘛?感情自己即使不需要和那傢伙妥協,她也完全不會有事?
說起來,那種即使尾巴被切掉也完全不在乎的蜥蜴也是存在的呢?羅羅娜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同時心裡想道——喂喂,龍族都是這樣修養傷勢的嗎?龍涎到底是不是和鳳凰的眼淚一樣,有着強力的治癒效果暫且不知,不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很不衛生吧?羅羅娜看了下目光依舊急切的盯着廚房的絲沫一眼,做下了結論,恐怕以這個傢伙當時在學院裡能喝硫酸這樣的設定,她的龍涎什麼的衛生程度也是絕對不達標的吧?塗在傷口上會馬上發炎的?!同時也打消了什麼販賣龍血龍涎之類的想法。
沒有察覺到羅羅娜的想法,艾麗西亞繼續小心翼翼的給絲沫包紮着,雖然這樣的老舊方法在大多數享受過光系治癒術治療的人看來療程既漫長,又沒有麻煩。
不過的確是要這樣,畢竟對於普通人類來說,任何傷勢只需要去聖殿尋求光系術法的治療就可以,然而對於作爲抗魔力在龍類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黑龍來說卻並非這樣——即使是能至於傷勢的增益痊癒術法,但也依舊是魔法無疑。
只要是魔法的話,想要穿透絲沫那身漆黑的鱗甲幾乎就是難上加難,只要不是禁咒法師一級的人施展的術法,想在絲沫身上奏效完全只能是一個奢談,這樣一來,就正如絲沫所說的,塗上傷藥……或者說口水,讓傷口自動癒合成爲了唯一的方法。
氣氛一下子沉默了下來,整個房屋之中,就僅剩下艾麗西亞拉開繃帶的聲音,絲沫不耐煩的拉扯開繃帶的聲音……當然的,還有着伊芙吃仙貝的清脆聲音。
“不過,沒想到羅羅娜你還是將東西交出去了呢?其實是很重要的東西不是嗎?”半響的,艾倫的話語終於打破了寂靜,向着羅羅娜問了出來——他和託莉亞是第二組回來的人,比要去找絲沫的羅羅娜更快!
畢竟在那種情況下,他和託莉亞可都是跟在霍海身後用逃命般的急速速度離開的,或許晚上一步,那個斯塔就會追上他們,在這種壓力之下艾倫發揮出了連他都意想不到的速度,甚至能緊緊吊在逃命之王霍海背後——雖說本來自己就是擅長速度的風系魔劍士?
突然被問起來的羅羅娜不由得一愣,隨即麻煩的揮起了手:“不,不,沒那回事,那樣麻煩的東西我還巴不得早點擺脫呢!”沒好氣的說道。
真要說的話,那東西的確對她沒什麼作用,至於意義的話倒是有一些,畢竟可以說是讓她走到了現在這個位置的引路鑰匙?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僅僅是紀念品一般的意義。
“這樣的話,你的固有結界不是應該完全消失纔對嗎?”艾倫繼續問道,對於羅羅娜的苦惱他當時可是近距離的在對方手中的通訊水晶球上看得清清楚楚——那可是即使是他也無法輕易做出的決定……或者說無法做出的決定。
畢竟到底是同伴重要,還是自己的力量重要,這幾乎是一個不存在正確答案的問題。
“正常情況來說是這樣,但我在說法上做出了修改,既然是沒有違背創造這個心象世界時候所立的意志,那麼就不會有什麼影響。”羅羅娜不耐煩的回答道,不斷遊移着目光,似乎不願意在這一點上多說。
“也就是……在語言上做出似是而非的修改嗎?”艾倫不禁疑惑的問道,同時他不禁有點釋然,既然是賣弄文字什麼的,那麼到時可以理解了——畢竟如果是羅羅娜這傢伙的話,這方面很是擅長不是嗎?畢竟每一次都能順利說服……或者說忽悠到自己心甘情願的付錢?
“不,那是不可能的。在那個時候,謊言是不會有效果的,真要說的話,那麼就是面向着內心的誓言那層面的意義。”然而羅羅娜卻搖頭的給出否定的說法。
“啊?那麼你的回答到底是什麼啊?”艾倫不禁皺起了眉頭,這樣的問題不禁連一旁的託莉亞將目光投向了這裡——真的正如那人所說的,其實無論是任何人,在師傅看來都僅是取悅她的角色,或者說道具而已嗎?
然而,這樣的問題卻讓羅羅娜不由得怔住,微微皺起了眉頭考慮了半響,最後終於還是將似乎就要回答出來的東西重新吞進了肚子裡,將頭扭到了一邊,支支吾吾的回答了出來:“那樣的事情,怎樣都沒所謂吧?”
“誒?這閃爍其辭的說法,反而讓我更好奇了!”艾倫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這傢伙到底在不好意思什麼啊?當時她做出了回答是什麼羞恥play之類的心裡話嗎?不對,這樣一來,或許自己安全閃人什麼纔是錯誤的選擇?其實應該安安心心的被那傢伙困住,看到最後纔對的?心中不禁想道。
“囉嗦囉嗦囉嗦!總之這次完全是落入那些傢伙的圈套裡了!而且完全是因爲你啊!居然蠢到沒有看好絲沫,而且明知一遇上霍海就沒好事,也依舊坐上他的車!最後還變成了對方的人質……”羅羅娜不耐煩的回答了出來。
“喂喂,雖然前面的我無法否認,不過變成人質什麼的我可不能當做沒聽見啊?!而且,我和託莉亞根本就是拜了霍海的幫助才脫險的吧?”艾倫難以置信的想道,其實按照結果來說的話,自己根本沒有什麼麻煩到她的不是嗎?根本就是趕在她做出決定之前就脫險了吧?
“總之的……到下個城市之前的費用完全由你包了哦?!”不由分說的說道。
艾倫恍然大悟:“……這纔是你的真正目的吧?而且,我能拒絕嗎?既然明知道我沒有拒絕的餘地,那麼就不用以這種徵求的語氣問出來啊!!”
“啊,沒考慮到你的心情還真是對不起了。反正的就是,費用什麼的就拜託你了,艾倫少爺。”羅羅娜隨意的揮了揮手,完全一副“就交給你了”的樣子。同時移動着目光再次觀看起了艾麗西亞那有趣的包紮手段……
……
此時的,若說羅羅娜等人已經安全回到住所的話,那麼霍海那邊同樣也是,在拜別了艾倫和託莉亞後,他就再次匆匆趕到各種店鋪再次蒐集起晚餐的食材——畢竟由於之前的車禍,紅有三完全是報廢掉了不說,就連之前買好的食材也是完全無法使用了。
但晚飯的話……還是毫無疑問的要吃?或許若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大概隨便在一家酒館就能解決,但無奈的是,此時的霍海並非和之前那樣自己一人的獨自旅行,而且這次的僱主口味也意外的刁鑽?
在他再次準備好的食材回到住所的時候,太陽已經幾乎完全落山了,而之前會站在門口等待他的僱主似乎這次早就知道他會在這個時候回來,反而是安靜的坐在一邊的窗臺之上,饒有興致的盯着落日的餘暉。
赤紅色落日顏色灑在少女的身上,那白色的秀髮也微微泛着似乎亮橙之色,就像是那新鑄就而成的紅銅絲一樣,配合着美麗的容顏,那到底是何等的一副綺麗之景?
而更爲顯眼的,則是被她抱在懷中的一隻白貓一樣的布偶,本就如血液樣殷紅的眼珠子在這赤紅的餘暉之下,顯得更加鮮紅……甚至帶上了一絲妖異?
“啊,久等了。”霍海推開了門,對着那倚靠着窗臺的少女說道,不禁摸了下後腦——知道我會晚回來嗎?如果平時的話,應該早早就出於對晚餐的期待的等在玄關了纔對?其實說到護衛,自己倒更像是被她僱傭的廚師?
“啊……”少女輕輕的,不帶任何意味的回答了一聲,彷彿對於霍海的晚歸一點意外都沒有,同時目光也從未離開過那緩緩落入地平線之下的落日。
最後將疑惑的目光微微落在僱主身上後,霍海帶着食材轉身進廚房,根本不到一會的,整齊的切菜聲音便從裡面傳出——在這或許是每家每戶已經開始收拾起飯後碗筷的時間。
不過慶幸的是,似乎僱主對此並沒有什麼在意。霍海松了口氣的想道。
“不過,今天還真是倒黴了一天呢!不僅僅是紅有三報銷掉了,還被一個或許有着禁咒法師那樣等級的傢伙襲擊,明明我一點都不認識他……”霍海這樣苦惱的聲音從廚房中傳出,雖說有些訴苦的意味,但只有認識的人才知道,對於這倒黴指數報表的傢伙來說,這僅僅能當做飯後的閒聊話題罷了。
“啊。”少女完全不顯好奇的回答聲也隨即傳來。
“不好奇嗎?”霍海不禁問道。
“不好奇。”少女隨意的回答:“不然你以爲你是怎麼安全回來的……”不過這最後一句,卻被滾落鍋中的馬鈴薯的聲音所掩蓋了。
“啊?你說了什麼?”霍海不禁想要確認道。
“不,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