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顯示器上的紅線在輕微跳動。
張一諾小臉兒蠟黃,乾癟的嘴脣已然裂開,全身插滿了管子,半死不活地躺在牀上。
一名容貌姣好的護士在屋內來回踱步,她並不是喜歡走動,而是因爲太過無聊。如果不是顯示器上跳動的紅線,她甚至以爲躺在牀上的人已經死了。
如果張一諾死了,對她來說不可謂不好,那樣她的任務就結束了,她跟張一諾之間並沒有任何交情,她現在最想幹的事兒就是回去泡個熱水澡,穿上自己最喜歡的真絲睡衣,然後美美的吃上一頓。
睡衣是城防隊的華小天送給她的,那睡衣真是不錯,穿在身上涼涼的,滑滑的,就像有人在輕輕撫摸她的皮膚,這件睡衣肯定花了華小天不少貢獻值。要是他晚上不站崗的話,興許我可以給他點好處嚐嚐。
想到此處,小護士偷偷牽起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白嫩的臉蛋兒也染起紅暈。
但是她很快又變得煩躁,低着頭滿屋的亂轉,嘀嘀聲簡直比惡魔還要可惡,快要折磨死她了。
討厭鬼,你究竟是要死還是要活呀。
小護士恨恨地對着張一諾吐了吐舌頭。
張一諾長的雖然不能帥到掉渣,可起碼也是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但此時的他一張黃臉,眼窩深陷,臉頰都塌了下去。
對着一個既不死,也不活,又醜,又沒交情的人,恐怕誰也不會心情太好。
時間過的很慢,一分一秒的折磨着小護士,每一天都如同一年般漫長。
而對於其他人,時間似乎又太快了些。
獵魔組的人無法出外勤執行任務,只得留在希望之城內。蘇冷秋經常有意無意的在此經過,有時候還會進屋來看兩眼,每進來一次,她眉頭就更緊一分,臉色也更加冰冷。
大壯孟紅英和凌風也都接連來過,雖然一開始並不願意承認,但在他們親眼看過之後,也不由得擔心起來。
戚千語也想去探望張一諾,但她卻找不出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或者說服自己走進屋子的理由。
三天。
又三天。
九天過去了。
張一諾依然昏迷不醒,滴水未進。
曾經蠟黃的臉已蒼白如金紙,塌陷的臉頰看起來如同包裹着硬皮的骷髏。
希望之城裡流言四起,大家都在紛紛議論着,甚至有人在暗地裡開出賭局,賭張一諾究竟能堅持幾天。
在這流言中有一個人特別開心,這個人就是小護士,她已看出張一諾命不久矣,等張一諾死後,她就解脫了,在也不用像個活死人一樣呆在屋子裡。而且最近有個漂亮的金髮少女總是過來看望張一諾,幾乎把這當成她的家了,一坐就是一天。
只不過她的臉色卻一天比一天難看,一天比一天冰冷。但無論怎樣,小護士還是開心的,起碼有個會動的人跟她一起在這守着張一諾。
哎,你說這小子命可夠大的,都九天了,還喘氣呢。
一名中年男子雙手抱懷,嘻笑道。
在他對面站着一名大漢,額頭上生着一枚指甲大小的金錢斑,如同三眼羅漢般煞人。
大漢裂嘴一笑,道:這和你我有什麼關係,他是死是活都一樣,反正咱們又不是獵魔組的人。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撇嘴道:說你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真是一點也沒錯。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今天要不說清楚了我可不放你走。那大漢可不樂意了,抓着中年男子的肩膀不依不饒。
好了好了輕點輕點,肩膀讓你捏碎了。
中年男子縮着肩膀,五官都扭在一起來,可見那漢子這雙手上有多大勁兒。
那漢子兩手一帶,就將中年男子摔了個跟頭,虎着臉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成天鬼頭鬼腦的,老子早看不慣你了。
中年男子打了個機凌,沒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話竟是把對方惹毛了。
好好好,你聽我給你說。
他立刻賠着笑臉,由地上爬起來,他先是左右瞧了瞧,又探頭向樓下和樓上看了看,才神神秘秘地開口說道:你覺得,我們爲什麼能在希望之城裡留下來
廢話,當然是因爲我們優秀,而且爲聯盟做出了貢獻。大漢冷笑道。
中年男子吸了口氣,又道:你說的對,也不對。
哦什麼意思。大漢似是來了興致。
中年男子鬼頭鬼腦地湊到大漢身邊,輕聲道:因爲我們都是混飯吃的,東方聯盟的大部份任務都被誰做了
他這本來就是問自己的,所以他自己回答道:東方聯盟百分之八十的任務,都被獵魔組完成了,我們只不過是跟在屁股後頭喝點兒湯而已。但是你還別不願意,我們雖然不想承認,可我們心裡都清楚,這是最好的選擇。
因爲獵魔組把硬骨頭都啃了,剩下些小魚小蝦留給咱們賺點貢獻值,也好能在希望之城裡留下去。你看這麼多年以來,有幾支隊伍是每年都外出執行任務的包括你在內,你上一次任務是什麼時候
中年男子眼珠一轉,輕聲問道。
那大漢抓了抓後腦勺兒,有些尷尬地向後退了兩步,卻是沒有說話。因爲他無話可說,他上一次外出執行任務還要追溯到10個月以前。
中年男子挺了挺腰,在這一瞬間,他在氣勢上已經完全壓制住了大漢,雖然他上一次任務更遙遠
中年男子繼續解釋道:所以說,如果這個叫張一諾的小子掛了,那獵魔組恐怕就真黃了,到那個時候,這些硬骨頭誰去啃還不是得留給咱們,你覺得,你有能力在仙織人手下留住小命嗎你覺得那些生出晶核的異獸,你又能幹掉幾隻
他嘬了嘬牙花子,輕笑道:現在的東方聯盟,沒有一個人想打仗,能活着當然是最好的,誰願意出去拼命如果還想過好日子,咱就得求老天爺開恩,讓張一諾那小子趕緊活過來,獵魔組還得繼續當英雄,咱們就老老實實跟在屁股後頭喝湯吧。
那大漢先是握緊了拳頭,整個人如同一隻被激怒的黑熊。但他卻慢慢放開了手,繃緊的肌肉也退了下去,他苦笑着道:你說的有道理。
一處普通的房間,四面白牆,一張牀,一張辦公桌,一張矮几,兩把椅子。
這是吳獻用的辦公室,同時也是他休息的地方,他很節儉,不願意浪費任何東西。
矮几上放着一個小爐子,爐火正旺,火上架着一隻小茶壺,壺水正沸。
嫋嫋升起的蒸汽緩緩盤旋,濃郁的茶香瀰漫在房間裡。
吳獻用坐在矮几旁邊,面前放着一隻杯子,但杯子卻是空的。壺水已煮沸了三次,滿滿的一壺水此時僅留有半壺,可吳獻用卻像是忘了這件事兒,整個人都呆坐在椅子裡,雙眼茫然地望向遠方。
咕嚕咕嚕的沸水正在翻滾,以酒精爲原料的爐火正在跳躍。
蒸氣聚而不散,慢慢在吳獻用的睫毛上凝出一顆顆細小的水珠。
他忽然眨了眨眼,那一排細小的水珠也隨之落下,就如同一顆顆晶瑩淚珠,在他的臉頰滑過。
他此時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哭過一樣。但那究竟是淚水,還是蒸氣,在這繚繞的霧氣中,誰也看不清楚。
吳獻用深深嘆了口氣,緩緩道:張一諾,你真的要這樣嗎
話音未落。
希望之城內突然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聲音尖銳綿長,令人有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感,整座城都如同他面前的壺水一樣,沸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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