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遙遠天邊(二)

所有人全力向前奔跑,但還是逐漸被野豬羣趕上。剛剛對付那一隻野豬浪費了太多時間精力,現在纔開始有點力不從心了。

隊伍的尾巴被野豬羣緊緊咬住,距離越縮越小。這羣野豬昂昂的叫着,似乎感到十分振奮;瞎了一隻眼睛的野豬跑在最前面,面部猙獰,一副要來報仇的模樣。

“表哥……我跟不上了。你們過去吧,我幫你們攔住它們!”西格爾本來跑得就不快,再加上負重,能跑到現在已經算是一個奇蹟。他說完這句話,順勢轉身,一個盾擊甩在想要拱他的野豬臉上。

巨型野豬沒有預料到這些毫無威脅的小東西還能反抗,昂昂大叫一聲,重新擺好進攻架勢,短腿拼命蹬地,掀起塵土同時進行加速。西格爾在這個時候展現出了和他盾騎士的身份不符,卻和他的身形符合的敏捷,直接鑽進了野豬的肚子底下。他全身肌肉猛地用力,把平靠在身上的巨盾猛地翻轉,豎直地撞擊野豬的肚子。

野豬最柔軟的部分感受到一陣劇痛,扒着地想要跑開。西格爾趁他重心不穩重新用盾面頂住了它的肚子,然後用全身力氣猛地站起,掀翻了這隻野豬。巨型野豬龐大的身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倒下來擋在所有的野豬面前。

整個過程用不了幾秒,西格爾再次朝着衆人揮了揮手,已經決定不再繼續前進。

“西格!”凱文大叫道,“這裡沒必要讓你犧牲!我來……”

他一邊說一邊拔出了劍,正打算一劍斬豬羣,後面的野豬們終於爬上了前面倒下野豬的身體,在高處昂昂大叫一聲,一個長跳從西格爾頭上跳過,衝了過來,在小隊中一個來回,像是雄赳赳的將軍一樣衝了回去。要不是吉爾及時拉偏了凱文,小王子也要被撞倒了。

西格爾束手無策,只好盡力擋住一兩隻野豬,讓他們笨重的身體給其同伴前進的道路增添一點障礙。

在這個時候,小隊的缺點已經完全暴露了出來。所有人各自爲政,完全沒有一點合作的概念。黛奇盲目地拋着火球,巴尼零星地出現,安瑞拉保護住自己作壁上觀,西格爾獨木難支,凱文屢次在發大招中被打斷。

吉爾抱着艾芙雅跳到了樹杈上,觀察着形勢只覺得慘不忍睹。這只是一羣野豬而已!只要給凱文一點時間,他們很輕易就能被完全消滅!然而隊友忙着搶野豬頭,或者是保護自己,一點爲小王子創造機會的念頭都沒有!

艾芙雅指着那些場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凝重,說道:“任重道遠啊,哥哥。”

“他們很快就會學會的!”吉爾想都沒想就回答道。他很容易就把這個小隊當成了他自己的隊伍,即使恨鐵不成鋼也依舊相信着他們的潛力。

他把妹妹放在遙遠的樹杈上,跳下樹來支援。黛奇此時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火球威力不強,一怒之下放出了一面火牆,在自己面前明晃晃地擋着,散發着灼人的熱力。野豬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後以更大的憤怒和熱情朝着火牆衝了過去,穿過火牆變成浴火的豬豬,昂昂叫着朝着黛奇衝了過來!

“……”黛奇大驚失色,重新放了一道火牆向後逃跑。

吉爾特別想一把按死這個女人,你就不能左右跑麼!他把黛奇拉到火牆一邊,等野豬從旁邊過去之後,臉色難看地對她說:“你的火牆那麼顯眼,是最容易引開野豬的。記得不要站在火牆後面!用你的火牆引開凱文面前的野豬!”

說完之後,他衝到了西格爾面前,告訴這個此時如山般的盾騎士:“不要在這裡呆着了,去找你表哥,他那裡才最需要你的防禦!”

然後是身邊略過的巴尼:“如果有一隻野豬要想衝過來,你再殺死它。你在這裡就算再殺十隻,也並不能改變局勢!”

還有安瑞拉:“如果你能夠保護一個人,那就保護凱文!”

最後在凱文面前,他只用說一句話:“請您用盡全力,我們會爲你創造機會的!”

這些指令簡單而粗暴,任何人都只用聽一遍,就能夠理解吉爾的意思。他們的攻擊從混亂變得規則了,只爲了一個想法而動作:給凱文的輝耀之劍創造一個機會!

在戰鬥之中,尤其是小隊戰鬥之中,“打倒敵人”其實是一種尤爲模糊而毫無意義的目標。你可以用一百種方式殺死敵人,你也可以用一百種方式打昏敵人。這兩百種方式之中,還有數不清的變化,是如同自然的最初一樣混亂而沒有效率的指示。

但是每個人都是從這種方式開始的。發揮自己的力量,對敵人儘可能地造成打擊,就像是用木劍砍空氣,或者是用火球燒木頭,是綜合了鍛鍊和殺傷兩種目的的絕妙指示。但是當你的力量強大,你不再需要刻意去鍛鍊一個人的力量,你就需要另外一種力量將一切和諧有序地組合在一起,達到最佳的效果。

這種力量叫做“合作”,它也是輝耀之劍小隊正在學習的事情。

當人們重新聚集在凱文面前,當第一隻野豬衝過來,黛奇在它的側面放出了引誘的火牆,巴尼去它的脖頸後面插了一刀,西格爾用盾牌擋住它的嘴,而安瑞拉築起了光的障壁。野豬轟然倒地,衆人的歡呼在吉爾耳中相當嘲諷。

用了四倍的力只做了一份的活,你們很高興麼?

不過看見他們高興的臉,吉爾決定待會兒再說這句話。就讓他們高興一會兒吧,很快他們自己就會認識到錯誤了。

第二隻野豬來到的時候,安瑞拉和巴尼已經放棄了多餘的工作;第三隻野豬來到時,所有人都沒有動……所以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隨着一隻只野豬的到來,小隊配合得越來越熟練,除了幾人之間偶爾會因爲火焰引走野豬讓另一人的攻擊落空之類的事情起兩句口角,其餘時候甚至比之前更好。

在他們幾乎要忘記目的之前,凱文突然沉聲說道:“讓開!”

他的劍停不了,帶着光輝和氣勁朝着面前的野豬羣劈去。另外四個人迅速閃開,這纔沒有釀成悲劇。光芒在空中停滯片刻,被凱文沉默地貫入了野豬羣當中,讓他們的糙皮厚肉承受了這一擊。光芒過後,剛纔還活蹦亂跳肉山一樣的野豬紛紛趴在地上,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暈了。

凱文收起劍,反應比吉爾更快:“快走吧!我能感覺出來後面還有更多的野豬。趁現在快點前往迷宮中間!”

小隊這時候才如夢初醒,朝着迷宮中心的方向跑去。身後果然很快又響起了遙遠的腳步聲,但是這一次,衆人可不會再被好奇心左右了。

所有人都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起來。吉爾把艾芙雅從樹上拿回來,一邊跑一邊想,似乎他們在迷宮裡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逃跑……還有找路。說好的打怪升級呢?

好像在響應他的想法,他們身後的樹林裡又衝出了一大羣野豬!黛奇一邊跑一邊布了一列火牆將它們引到兩側,轉頭問吉爾:“現在怎麼辦?!”

“你做的很好!”吉爾大聲說道。在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吧。

這個迷宮是怎麼回事?一開始讓他們在迷霧中漫步,到了中心畫風一變就讓他們玩野豬狂奔?敢再分裂一點麼!

艾芙雅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說道:“要我幫忙麼?”

“……”有一種淡淡的被鄙視的感覺。

“當然啦,就算沒有我幫忙,吉爾應該也沒有問題吧。就是會比較艱難呢……”艾芙雅在這種情況下一點也不着急,笑容閒適愉悅,“所以幫忙是有代價的,約麼?”

不約不約!明明我是一個臨時被拉來湊數的,你纔是真正的資深導遊好麼?爲什麼現在讓你做一點事情都這麼難!你這樣做你老闆知道麼?必須去投訴!

“算了。”他冷淡地回答。

艾芙雅露出委屈的表情:“哥,之前安瑞拉的事情是我沒做好,所以,這就算補償好嘛?”

咦?今天艾芙雅怎麼這麼好?吉爾很懷疑地看了她一眼,此時纔看見她臉上的表情,立即就繳械投降了。要是媽媽看見,一定會說他欺負妹妹的。他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一輩子都要活在這個小惡魔的陰影下啦。

“你說。”

“我想……”艾芙雅仔細地告訴了吉爾她的想法,吉爾臉上漸漸放鬆,不住地點頭,然後對周圍的人說:“艾芙雅有一個好辦法!”

一個,非常好的辦法。

衆人等暫時引開野豬羣,紛紛停下了腳步,聚在一起。西格爾被逼無奈貢獻出了巨盾,所有人都擠了上去,一個靠着一個,抱成團免得摔下去。安瑞拉在最後準備好放光壁,朝着黛奇點了點頭。

黛奇用火牆重新引來了野豬,巨型野豬吭哧吭哧跑得飛快,在火牆面前更是加快了速度,就像是紅眼的鬥牛一樣,一往無前地衝了過去,砰地一聲撞在了光壁上。

巨盾的滑板在這巨大的衝擊力作用下飛了出去,帶着一盾人朝着迷宮中心飛去。

大家一點都不害怕,反而興奮不已,艾芙雅坐在吉爾肩頭揮舞着雙手,開心地笑着。

原來這丫頭什麼要求都不提,是因爲喜歡坐飛車啊。吉爾扶着她,心想等冒險者走後,可以帶她去乘風飛一圈。

野豬還在後面窮追不捨,小隊已經因爲飛盾提前進入了度假模式,戰鬥力清零。

只有恐高的凱文小王子臉比平時更白,緊緊抓着所有能抓到的東西,一言不發,忽然感到背和高空之間隔上了一條手臂,身體這才放鬆了一點。

目的地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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