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法讓你離開這裡, 所以拜託他帶你離開。可惜他也失敗了。”
“爲什麼你能說得這麼簡單……”
“吉爾,你知道十五年前的事情麼?那個時候的反叛者是和我們想着同樣的事情的啊!如果不在這裡結束,這種事情還會不斷地重演。你怎麼說都無所謂, 我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我父親一個星期之前就被我關在底下了, 你想不想看我殺死他?”
吉爾瞳孔收縮, 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就是說, 我在七人委員會上看見的人……”
“是我。”威帝承認道, “如果是奧古斯,他可不會讓你有脫罪的機會。”
“不過你仍然讓我很好地替你吸引了注意力。”吉爾冷冷說道。
威帝聳了聳肩:“隨你怎麼說,吸引不吸引注意力其實也無關緊要。士兵混在災民中進來了, 艾菲一死一傷無法構成威脅了,七人委員會中還有我混淆視聽——可以說, 結局早就已經註定了。我沒有想到艾菲會去找你, 沒想到凱文殿下會和你那麼好, 沒想到很多事情……好在最後一切發展得都還算順利。”
他轉過身,背對着吉爾, 絲毫不擔心對方會出手相殺:“我的父親在我家的地下室。只要殺了他,我的願望……我們的願望就能實現。你要不要成爲我們的一員?”
“……”
吉爾一直沉默着,威帝也就一直等待着,表面上並不着急。他漂亮的臉笑得快要僵硬,頭髮也整理了七八次。最終, 他等到了好友的回覆:
“跟我打一場吧。”吉爾坦然說道, “如果你贏了, 我就加入你們;如果我贏了, 你就放棄這件事情, 把一切恢復原位。人們信仰你的血統,只要有你在, 我們可以重建家園。”
威帝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在開什麼玩笑?這種事情……誰會聽命一個親手策劃了這件事情的人?我有自知之明……”
“不是你做的那件事情。”吉爾鄭重說道,“是我做的,我殺了艾菲,我教唆凱文做出了這些事情。是我引狼入室,欺騙了所有人,甚至策劃了母親的死亡——最後毀滅了村莊。一切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我纔是罪魁禍首,還在最後冷酷無情地離開了村子。”
這個村子需要一個領袖。這個領袖應該正義、正確並且正直。
如果這裡沒有這樣的領袖,那麼就讓他來製造一個。
就算爲此他會被犧牲,就算他再也不能回到他的家鄉,就算他會被本應該感謝他的人痛恨。
那也在所不惜。
威帝的表情變得複雜,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最後說道:“我明白了。”
吉爾理解了他不顧一切的冷酷,他也會理解吉爾犧牲一切的溫柔。
但是……
“用你的力量來說服我吧。我會全力以赴的!”威帝伸出手,做出戰鬥的邀請。
吉爾用從地上噴出的水柱應答了他——這些水柱在下一瞬間凍成了冰,威帝的面容在其中凝固。吉爾毫不分心,在身邊召喚出火環,火環出現的同時忽然一震,在空中消散了。威帝在另一個角落出現,遺憾地聳了聳肩。
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並沒有停止進攻。吉爾身邊的火環重新出現,卻是朝着他自己緊縮了過去。吉爾面不改色,擡起一隻手,做出了彈手指的動作——火環迅速向外退去,在過程中變得強烈,變成灼熱的巨浪。
威帝做了同樣的動作,而這一次,火環熄滅了。
“元素不會攻擊我的。你打不過我。”吉爾沒有繼續動手,直截了當地說道,“放棄吧。”
“沒結束呢。”
威帝兩隻手相距一段,緩緩向彼此壓去。吉爾感到周圍一陣壓力,空間在擠壓他,任何物理的防禦都無法抵擋這種擠壓。他朝着威帝笑了笑,表達對他的讚美,然後從腳跟開始,身體化成了一陣風。這種風吹出了擠壓的空間,吹到了威帝的身邊,把他按到地上,又緊緊纏住了他的脖子,然後又鬆開。
“你輸了。”風變成了吉爾,他蹲在地上,注視着他的好友,“兌現你的諾言吧。”
威帝擡起頭,露出苦笑:“真慚愧啊,到現在還是沒法戰勝你……”
吉爾溫和地聽着,沒注意到對方手上的一點藍光。那藍光飛快地進入了吉爾的身體內,在裡面很安定地棲息了下來。吉爾愣了一下,伸手去碰藍光經過的位置,沒有任何異常的感覺。他狐疑地看着威帝,問道:“這是什麼?”
“之前你給我的東西,除了小精靈還有這個。小精靈我已經還給你了,這個我現在也還給你了。”威帝笑了笑,輕鬆愉快,“你馬上會睡一覺,等你醒來就會想起一切,精靈的部分會融入你的體內。”
吉爾逐漸感到眩暈,記憶一幕幕出現在眼前,直接的觀感就是眼前的場景一亮一黑,晃得厲害。他緊緊抓住威帝的肩膀,說道:“我贏了……”
“是啊。”威帝認真地同意了這件事情。
吉爾放下心,乾淨利落地昏了過去。
他的身體向後倒去,被穿着斗篷的紅髮女孩接住,帶着帽子的男孩站在她的身邊。瑪卡拉下了斗篷,哼了一聲:“你真打算答應他?”
“你回來了啊,瑪卡。事情怎麼樣?”威帝微笑着問道。
“在外人的幫助下已經成功將怪物養殖場的防護罩破壞了喲,不過,他們自己想不想出來是另外一回事呢。吉爾哥……你打算怎麼安排他?”
“我啊……”威帝說到一半,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他啊了一聲,說,“看來那個人已經來了。”
普羅科瞪大眼睛,擋在瑪卡面前:“王子?”
男人騎着馬沿着街道衝了過來,在不遠處突然減速,恰好停在三人面前。
瑪卡一腳把普羅科踹開,直面着金髮的男人,謹慎地說道:“你是什麼人?”
凱文沒有和她說話,直接用蠻力把吉爾從她手上搶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一字一句地問威帝:“你做了什麼?”
威帝坐在地上笑了,笑得渾身都在抖:“沒什麼!睡一覺而已!別緊張……”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重複了一遍,“別緊張,他沒事。”
凱文冷笑道:“最好是這樣!”
他扶着吉爾上了馬,騎在馬上說道:“我會和他一起回帝都,少玩花樣。”
“不敢。”
凱文沒再說一句話,一騎絕塵而去。
等他走了,瑪卡一巴掌拍在威帝的肩膀上:“你沒考慮過在這裡殺了他麼?皇帝沒有別的兒子,帝國的未來不保,說不定貴族們就會開始動手腳。那時候,難道不是我們的機會麼?”
“我以前也這麼想過,但是吉爾有跟我說,叫我好好照顧這裡的人啊。無論是什麼人,只有在和平的世界才能生活得好。相信我,凱文不是一個好人,但他會是一個好的皇帝。”
瑪卡狐疑道:“真的?”
“不僅僅如此!你想想,以皇后殿下的強勢程度,沒有兒子,說不定帝國第一任女王就要出現了。而且,剛纔風起的時候,我看見了凱文殿下外衣下聖騎士克倫威爾的遺物,那東西能把整個省轟平。”
普羅科:“我就知道。”
瑪卡:“閉嘴!”
她問威帝:“說起來,你答應吉爾的承諾是真的?你真的打算那麼做?”
“不打算。”威帝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我們是平手,頂多只能完成對方要求的一半吧。所以呢,他算是我們的成員了,只是不會留在這裡而已;我會帶着大家重建冒險村,但是我不會把吉爾當成什麼假想敵,我珍貴的朋友不需要成爲那種廉價的捏造品。”
瑪卡笑了起來:“我喜歡你這個方案。”
“我也喜歡。”普羅科說道,又提出了一個問題,“說起來……威爾,你打算什麼時候殺掉村長……你父親?”
“我是殺完他才坐在這裡的。契約已經不存在了,我很高興,但是沒有那麼高興,真很奇怪。心情不好,想吹吹風,然後雨和吉爾一起來了。”威帝回答道。
“可是,你剛纔不是說要帶他去看你殺村長……”
“我騙他的。”威帝漫不經心地說道,“他先走進去,我就可以在他背後偷偷襲擊,把他弄暈。等他醒來已經在小王子的馬車上了,什麼都改變不了了。我不是個好人。”
最後一句話沒有人不贊同。如果一個好人可以做出毀掉自己村子的事情,那麼世界上就沒有壞人了。
不過瑪卡還是有話要說:
“你是個好的朋友。”
威帝笑了起來:“啊,這句話,我倒是很喜歡聽。走吧,想要重建這裡,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