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終於到達了宮殿前。他端詳着這座宏偉的建築, 露出了微笑:“看來這就是最後了。讓我看看在這裡我能夠找到什麼——”
緊接着,他一劍撕裂了整棟建築。
巨大的支柱倒了下來,昆蟲羽翼一樣脆弱的頂部嘩啦啦啦地落了下來, 在地上碎裂成幾片。
凱文退後幾步望着這一幕, 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都到這種程度了還沒有人來, 果然這裡並沒有什麼強大的怪物吧。”
“強大的怪物?”
凱文看見陰影落在他的身上, 因而興奮地擡起了頭:“果然……”
“你是在說我麼?”比凱文整個人更大的蛇的頭顱低了下來, 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冒險者,“你是冒險者麼?”
怪物說話了?凱文一陣驚訝,然後就理所當然地如此認定了下來。原來如此, 怪物會說話,至少這隻怪物會說話。
凱文回答道:“我想並不算……”
“……這樣麼?我好像認錯人了。”大蛇害羞地用尾巴尖撓了撓頭, “我要找冒險者。”
凱文饒有興趣地看着他:“找冒險者做什麼?”
“我要攔住他們。”大蛇單純地說道, “我要攔住冒險者, 他們一個都不能進去。”
“原來如此。”凱文眯起眼睛,考慮從什麼地方偷襲比較好, 對方無疑是一個值得較量的對手,雖然腦子有點問題,“可惜我不是一個冒險者。”
“這樣啊……說起來,我不應該隨便和人說話的。”
卡瑪煩惱地歪了歪頭:“但是,我要去找一個叫做吉爾的人。之前我曾經見過他, 但是我現在已經忘了他長什麼模樣。你是吉爾麼?”
凱文心裡一陣扭曲的快感, 他心裡閃過無數個念頭, 做了無數種猜測, 然後平靜地說:“我就是吉爾。”
“原來如此, 我就說嘛。”卡瑪笑了起來,很得意於自己的聰明才智, “在這裡不是冒險者的人就只有吉爾一個,既然你不是冒險者,你就一定是吉爾了。”
“哦?”凱文不動聲色地套話,“我應該也算是冒險者吧……”
“你怎麼會是冒險者呢?你是僞冒險者啊!”卡瑪不滿地拍了拍地板,“連這種事情都忘了麼?你真不是一個合格的冒險村民!”
“……什麼,是僞冒險者?”凱文審視地注視着卡瑪,對他問道。
“僞冒險者就是……”卡瑪說到一半突然感覺到了不對,“等等,這件事情不應該由我來告訴你。你剛剛還弄壞了我的宮殿。難道說……”
凱文等待着他發現真相。
“難道說,你又失憶了麼?”卡瑪想用尾巴敲“吉爾”的頭,“那種事情不好玩,不要經常做啊!”
凱文卻把這個當做了攻擊的信號。他擡起劍,朝着這條大蛇砍了過去,光輝讓他勢不可擋。
然而這勢不可擋的一劍卻被大蛇的尾巴纏住了。大蛇輕輕一甩尾巴,凱文就被扔了出去,沿着一條完美的拋物線落在了地上。
黛奇在趕來時看見了這條弧線,問道:“咦,安琪,那是什麼?”
“我怎麼知道?”安瑞拉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眼睛就直了,“等等,那個是不是……殿下?”
話音未落,凱文以倒栽蔥的方式摔在了她們面前,半天才把自己的頭從地下□□。兩個女孩全程沉默地看着她們偉大的殿下像拔蘿蔔一樣拔自己的頭,處於想笑又不知道怎麼笑的狀態中。
凱文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腦袋拔了出來,看見兩個人大驚失色,隨即驚訝就變成了憤怒。他陰沉着臉召喚安瑞拉:“安琪,過來給我療傷。”
“好的,殿下。”安瑞拉憋着笑說道,“剛纔真是終生難以忘懷的一幕。”
“博你一笑真是我的榮幸。”凱文繼續陰沉着臉說道,“真難相信我居然被那麼一個東西扔了出來。”
“是什麼東西?”黛奇朝前走了一步,好奇地問道。
“一條大蛇。”凱文哼了一聲,“我現在知道那個白色的是什麼東西了……那是他的尾巴!真難想象,他的身體到底有多長啊……”
黛奇似懂非懂,只知道敵人是一條大蛇。她看着天上淅淅瀝瀝的小雨,唉聲嘆氣:“現在還在下雨,我恐怕還是沒有什麼用處呢。”
凱文冷酷地說道:“你以前也沒有什麼用處。”
“……這也太無情了吧。”黛奇抱怨道,“我以前好像幫你放火燒死過不少怪物呢。”
“只是燒成白煙而已。”凱文糾正道,“而且,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死沒死。對我來說,沒有看見屍體,那就不算是死。”
安瑞拉輕笑着在他耳邊說:“沒有看見吉爾的屍體,那他也沒有死……你是這樣想的麼?”
凱文粗暴地把她推開了,站起來冷淡地說:“我有警告你不要和我說這個話題吧。如果你……”
“不,不,殿下,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他……”
“閉嘴!”凱文厲聲叫道,然後壓抑着自己的想法,說道,“閉嘴,安瑞拉。”
“……生氣了呢。”安瑞拉新奇地注視着凱文,“不僅僅如此,你還失去理智了。”
“那又怎樣?”凱文充滿敵意地看着她。
“殿下,對我來說,這是一件很難想象因此格外珍貴的事情。”安瑞拉露出了一個微笑,“所以,我決定暫時不告訴你吉爾他究竟是死了還是完全恢復了。”
“……你說什麼?”
安瑞拉笑容燦爛:“剛纔我要說,殿下表現得那麼過分,我很害怕這次我說出來就會被殿下殺掉啊。所以,我還是把這個秘密藏在心裡吧。”
“安瑞拉!”
“呀,殿下在威脅我呢。”安瑞拉一副玩得很開心的模樣,“不過,如果殿下一威脅我我立即就投降,不是顯得太軟弱了麼?就算是爲了我神的尊嚴,我也絕對不能接受殿下以不公平方式提出的不公平提案。”她又笑了,“我不會告訴你的。”
凱文的眼睛變紅了,他上前兩步,以壓迫性的姿勢站在她面前:“快說!”
“安琪!”
“沒事的。”安瑞拉像是絲毫感覺不到壓力,笑容依舊燦爛,“我說,或者不說,又有什麼關係呢?”
“……”
“好吧,那我要說了。其實,他已經……”
“該死!”凱文大聲打斷了她,然後鬆開了手,靠牆坐下,頹然地搖了搖頭,“算了,你還是不要說了。”
安瑞拉毫不在意地治好了自己的脖子,走到他的身邊,金髮落在了他的身上,“吶,殿下啊,你其實想聽見的,只有一個回答吧。”
“……”
“明明親手殺了他,爲什麼還想要他仍然活着呢?”安瑞拉抓住了他的肩膀,“之前就覺得奇怪了。我們冷靜地、完美的、永遠沒有私人感情的殿下啊,你,究竟爲什麼要做殺了他這樣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
“還是說,這真的是你們之間某種情趣呢?”
“……或許真的是這樣的。”凱文如同困獸一樣坐在角落裡,在喉嚨裡嘀咕着,“或許,我想殺了他,只是覺得這樣可以證明我們彼此相愛。”
安瑞拉睜大眼睛,面前的凱文在她的瞳孔中變得越來越陌生。
凱文絕對不會示弱,至少她從來沒有見過。
“我只是想要證明,就算嘴上說着各種各樣可惡的話,就算有人告訴我無從反駁的事情,就算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但是,他的確是深愛着我的。就算我想要殺他,他也一樣會原諒我。”凱文露出了癔症般的笑容,“是的,最重要的是他到我的身邊,告訴我他原諒我。安瑞拉,他還是活着的吧。”
“……是的。”安瑞拉又看了他一眼,低下頭說道。
她認識的凱文不會在別人面前如同炫耀一般剖白心跡,不會輕易露出阿克琉斯之踵。
“那麼,我的願望已經完成一半了。”凱文親吻了一下她的手指,“謝謝你,姐姐。”
安瑞拉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在心中發出悠長永久的嘆息。
母親啊,這不是你描述中的弟弟,亦不是你希望中的帝國繼承人。然而他完成並超越了你所有的理想,比你所有的想象都更加優秀。
“我明白了。”她已經調整好了自己,露出了完美的笑容,“請按照您的想法去做,殿下。”
只要您足夠優秀,能夠肩負起帝國的未來,那麼一切都不是問題。